《[十月围城][少爷/车夫]欢喜城》溱战

6、六

　　正值十一月的天气，就算南方的气候并没有北方那么寒冷，但夜渐入深后依然是冻得渗人，那是一种阴而潮湿，冷进骨子里的寒气。
　　重光在祖先的灵位前跪得笔直，一脸的坦荡，不要说思过了，那根本就是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他从来不认为投身革命是错误的，哪怕他真的非常惧怕他的父亲。
　　相反，跪在他身旁的阿四肿着半边脸，时不时地偷瞄他一下，满脸惶恐又担忧的复杂表情，倒像是这次受罚的主犯是他一样。阿四的心思很单纯，他想少爷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养尊处优的，不似他们这种泥地里滚出来的下人皮厚肉粗耐打耐磨，让他家少爷在这只有几度的气温里跪上一宿，那膝盖受得了吗？
　　这越想心就越慌，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小声地开口了：“少爷……”
　　“嗯？”重光听见他叫唤，自然地朝他这边倾了倾身子。
　　“少爷你冷吗？要不……反正老爷也睡了……你也别跪了，去旁边躺着吧，我替你跪，等明早, 趁老爷来之前我叫醒……”
　　“阿四你别说了！”十五岁不到的小少爷打断了他的话，“父亲罚的是我，你本就不该跟着受罪，要躺也是你躺。”他说得严肃，刚进入变声期的嗓音却细细哑哑的，削减了不少气势。
　　阿四一听，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照顾少爷是我的工作！我……”可是我了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老实人口拙，也自知说服不了伶牙利嘴的小少爷，末了，只好放弃般地拉耸下肩膀，改走曲线救国路线：“要不，少爷你跪得累的话就靠着我吧，我体温高，挺暖的。”
　　重光转过头来，微抬起头盯着他，眼神笔直笔直的，却看不出在想什么，特别的匪夷所思，把他看得头顶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心口怦怦地打着雷，感觉心脏都要往外蹦。
　　神色诡异地盯了他半晌后，他家少爷这才终于放过他了，说了声：好。
　　然后少年软软的身体就轻靠了上来，整个右半身蓦地一暖。
　　他这才松了口气。
　　“阿四。”
　　“啊、啊？”那松下来的一口气还没呼尽，重光的一声叫唤又让他神经重新崩了起来。天地良心，其实他自己也琢磨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紧张……
　　“疼么？”重光靠着他的肩膀，一抬眼就能看见他那肿得十分可观的右半边脸。
　　“不……不疼。”睁眼说瞎话。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紧张，真顾不上疼。
　　“骗人。”少年老成的小少爷叹了口气，“我母亲没过世以前常教我的，说人哪儿疼的话，亲一亲就不痛了。我小时候摔跤，母亲就这么做，可管用了。”
　　“……啊？”
　　在阿四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重光和他说这些话的逻辑关系在哪的时候，重光已经直起了身子，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在他红肿的半边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这一次，可怜的年轻车夫心脏没蹦出来，人直接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