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的》二两烧酒

3、第 3 章

　　大年三十，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看着春晚，想着和萧蓦这些年的纠纠缠缠点点滴滴，给他包了一冰箱他爱吃的三鲜水饺。萧蓦定了年初五回来的车票，我决定年初四启程。
　　从年初一开始，我就蹲在家里开始收拾自己零零碎碎的东西。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在这间房子里留下了太多痕迹。
　　柜子里挺多衣服是萧蓦买给我的，他爱臭美，逛街时遇到合适的就会不经我允许擅作主张给我来一件。我们俩本不是同样的风格，时间久了，我感觉自己也快被他同化。我把平时经常穿的衣服打包一下，太多带不走的就留给萧蓦，我比他稍微矮一点点，但是衣服的尺码差不多将就着可以互穿。
　　一样样清点着零零散散的东西，过生日的时候他送我的游戏手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换的他认为我喜欢的女明星的签名海报，心血来潮买给我的全套鬼吹灯，商场娃娃机里抓给我的咸蛋超人公仔……全都留在这里吧，连同所有暗戳戳独自甜蜜的记忆。
　　左手小指上，戴着他2014年圣诞节买给我的尾戒。那天他带我出去逛街，心血来潮拉我进一家首饰店瞎逛。我从一排排的柜台随便看过去，突然就看到了一枚在外人看来不太起眼的戒指，上面的装饰线条交叉组合起来像英文的字母M，也许在外人看来是W也不一定。但是我就是傻傻地盯着它愣了一会神，然后萧蓦就毫无预兆地喊来了店员。
　　那天我很不好意思，拉着他要走。我说你不要胡闹，我又没有对象，买什么戒指。他说没关系，可以买一个尺码小的做尾戒。然后这一戴就是两年多。平时我很少摘下来，我曾经意淫着这可算萧蓦送我的定情信物。可是今天，我打算一并留在这里了。
　　临走之前，我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窗台上的花认认真真浇过一遍。我想这些花大概也不能长久。萧蓦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花呢。这些花是当年我们出去闲逛，路过一个花卉市场时我坚持买回来的，我给萧蓦和我的卧室窗台各放了两盆，一盆茉莉一盆豆瓣绿，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萧蓦拾掇它们，以后大概要委屈它们了。
　　出门前，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个我们两个共同居住了三年的小房子。当时找到它的时候，我和萧蓦都挺喜欢，两卧室朝南，常年透着阳光。萧蓦把带落地窗的卧室留给我，我那时候开玩笑说，等他追到郝世佳我就搬出去，他说用不着，他跟郝世佳住一间，旁边还是留给我。
　　厨房大部分时候是我一个人的地盘，为了让没事就叫外卖的萧蓦少吃点地沟油，外加省两毛钱，我刚来这个城市的那年偷偷去报了个美食速成班。虽然最后的成果没有那么喜人，但是应付萧蓦倒也绰绰有余。我进去转了一圈，出来后把给萧蓦的字条和房间的钥匙一同留在门口的鞋柜上，轻轻关上了这扇充满回忆的门。
　　我说:
　　萧蓦，我走了。
　　认真点对待工作，好好吃饭。
　　别去找我。
　　谢谢你。
　　那是2017年的1月31日。
　　距离我2006年9月1日初识萧蓦，已经过去了十年多的时间。
　　我去到了一个三线小城市，我有一次在一个旅游节目上看到过这个城市，然后就伙同萧蓦一起来旅游过一次。萧蓦说，等我们退休了，就来这个城市定居做邻居，闲来没事一起去海边钓钓鱼，缺钱花了就去古城的景点卖点小吃，我负责做他负责吆喝。那是大三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想想，倒好像已经过去了几辈子。
　　我找到一个跟自己基本对口的公司，是个连生产带销售的小企业，统共没多少人，我进了他们单位的小设计部门，因为产品的种类少，常年只负责设计换热器，大部分还都是已经成型的东西，所以工作压力并不是很大。
　　我在距离海边不是很远的小区租了一间小房子，是一个长满了法国梧桐的老小区。打开窗户的时候，能隐隐约约闻到海的腥味。说实话我没有想过在这呆一辈子，但是我觉得几年的时间也许足够我冷却日日面对萧蓦时那只有自己一个人明白的有点心酸的浓情蜜意。
　　老妈在我刚到小城的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地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猜是萧蓦回去找不到我，于是找到了我妈。她问我是不是换工作了，问我跟萧蓦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跟她说一切都好，我只是换了份工作，我想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我没有告诉她我换城市的事情。我答应她五一抽时间回去看她，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在我刚到小城的前两个周，每天都能收到萧蓦歇斯底里的微信轰炸。刚开始是大声质问我跑到哪里去了，到后来开始糯声糯气地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了，再到后来开始询问我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伤害到了我，一直到最后，每天只能偶尔收到他发来的几条微信，每条就是单纯叫一声我的名字，听不出情绪的那种，林晓宇，林晓宇，林晓宇……
　　心不是不痛。宛如抠眼割肉一般的撕心。我没想过换手机号码，我知道，如果萧蓦想找我，他总有一天会找到我，只要我还在这个地球上。如果他不想找我，总有一天他会冷静下来，彻底忘记我，或早或晚而已。
　　我努力适应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我没有强迫自己不去想萧蓦。我知道，很多东西强迫并不能得到好的结果，只有顺其自然。我在新单位慢慢结识了很多人，下班的时候会沿着漂亮的城间小道散步回家。有时候我会顺道去花鸟市场逛逛。
　　一开始萧蓦知道我有这个癖好的时候曾经笑话我像个老大爷，但是每次还会跟我去。现在他不在身边了，我自己一个人，也不能戒掉曾经的嗜好，就如同一时半会也无法戒掉萧蓦一样。
　　我从市场买了两只巴西龟和几条孔雀鱼回家，屋里有点冷清，我本来想养一只猫或者养一只狗，但是害怕自己哪天又心血来潮搬家或者换城，那么还得害的它们跟我一起漂泊不定，乌龟和鱼怎么也算冷血，所以我果断买了它们回家，乌龟一只取名叫忘忘，一只取名叫明天。
　　周末或者下班的傍晚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去海边散散步。宅在家里的时候我会更想萧蓦，想如果我跟萧蓦在一起，现在会在干什么。萧蓦现在自己一个人，又在干什么。去海边溜达的时候，我的大脑会得的短暂的放空。我会顺带捡点贝壳或者漂亮的鹅卵石回家，放到孔雀鱼的鱼缸里。
　　郝世佳难得打电话过来，想来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跟他联系。从前的时候，我是他和萧蓦之间的纽带。从工作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我这个纽带的作用好像慢慢弱化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严格说来大概是从2015年中旬开始，感觉他们两个好像齐齐抛弃了我一样，我很少再从萧蓦那得到什么命令，发挥我奴才的本性。郝世佳偶尔会单独叫我出去吃个饭，时间久了也会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问问我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过的挺好。但是我不喜欢主动联系郝世佳。每次联系他，萧蓦喜欢他这件事就在我脑海里更加翻腾，让我心里难受好一阵。我明明记得高中之前，我很喜欢世佳哥世佳哥的叫着他，然后跟他一起去打篮球，去他家玩游戏。自从我们之间加入了萧蓦，我们的感情也慢慢变了样。
　　郝世佳问我最近怎么样，要不要出来聚一聚。我不想透露太多我的近况，只说还好。我说最近有点忙，回头再聚。我知道，这个回头怕是没什么期限，人往往回着回着头，慢慢就遗忘了彼此，客套话罢了。
　　“你和萧蓦，最近怎么样？”
　　聊到最后，我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句。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你怎么不问他啊。”
　　郝世佳笑着跟我说。
　　我说，“过年前，你又拒绝他，他喝的酩酊大醉。这么多年的拉锯战，他也挺可怜的，你是真不肯给他一点点机会吗。”
　　郝世佳好像听的一头雾水。
　　“我跟萧蓦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了，年前他也没跟我表白过啊，哪来的拒绝？”
　　挂了电话，我陷入了无边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