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的》二两烧酒

2、第 2 章

　　一行眼泪默默地从我的眼角流出。我伸出的手瘫软下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荒诞可笑又愚蠢可怜。
　　萧蓦的图纸画的还是像一摊狗屎。我每天忙完自己的设计图，还要好好帮他检查一遍，等他修改完才敢交给校核。我不明白，像萧蓦这样的优等生，学习上风生水起，为什么到了工作岗位上却潦草的一塌糊涂。
　　自从刚入职他上交的图纸被他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就悄悄地担任起了他的地下校核，他的任何图纸都得经过我有限能力的初审再上交。久而久之，萧蓦养成了依赖我的习惯。我说过他很多次，希望他能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可他像条癞皮狗一样表面敷衍地答应我会认真，完事该如何马虎还是如何马虎。
　　有时候我想，毕业的时候真应该果断阻止萧蓦加入我们部门。他的专业本来应该算做工艺，我对口设备，毕业的时候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面试的时候竟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竭力说服了面试官成功加入了我们部门。
　　我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希望能跟他共同就职于一家公司，从来没奢求能跟他同处一个科室。但是他能加入我们科室，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天外飞饼，简直是意外之喜。想都没想，就热烈地欢迎了他的到来。于是这三年以来，我咎由自取。不仅成功成为了萧蓦的初审官，还要在他忙不完的时候替他画完不成的图纸，并为此兢兢业业，从不喊累。
　　今天在帮萧蓦修改的图纸的时候，我短暂地走了一会神，我在想，如果我不在身边，萧蓦可不可以认认真真善待自己的工作，好好成长。清醒过来，又感觉自己像一个操尽了心的老母亲，有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奈。萧蓦不是个孩子，我不应该为工作这样的事为他忧心。
　　“晓宇，我要吃可乐鸡翅和锅包肉”
　　下班路上萧蓦就开始跟我念叨他对美味的诉求。我带他去超市购买食材，顺便想跟他说一些事情。
　　“萧蓦，今天我教你做菜好不好？”
　　“不要，你做就好”
　　“我不能在你身边一辈子。”
　　“哎哎晓宇，这种醋好吃！”
　　萧蓦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话，嬉皮笑脸地把一瓶紫林醋放进推车里。
　　“萧蓦，你以后工作认真点好不好？”
　　“我已经很认真了啊！”
　　“萧蓦我是认真的。”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认真”
　　萧蓦把我俩的对话发展成了顺口溜，嘻嘻哈哈的样子让我没有了继续诉说的欲望。
　　吃完饭，萧蓦抢着去刷碗。我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颗烟。我并不怎么抽烟，有时候实在心烦会抽上一颗。萧蓦不喜欢烟味，我也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抽烟。但是今天，心里总觉得堵得慌，我开始认真思考一些以前从来没考虑过的事情。
　　一颗烟抽完，萧蓦还没收拾完厨房。他做起家务总是笨拙又磨蹭，跟一条傻狗一样。擦个灶台感觉都能要他半条老命。我进卫生间洗了洗手，去阳台把两个人的衣服收进来，在沙发叠衣服的时候，萧蓦才收拾完在我身旁坐下来，还嬉皮笑脸地揽着我的肩膀叫我田螺姑娘。
　　我常常在想，高中时候的我一定没有想过我爱上的是这样一条傻狗。刚认识萧蓦的时候，作为一条颜狗，着实被他的美颜暴击了个透。高高瘦瘦的萧蓦，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听到了哔啵花开的声音，阳光帅气温暖无法概括那时候的萧蓦，他像四月的阳光熨帖的让人流连忘返，让我沉浸在萧蓦独有的光环里醉生梦死。
　　真正跟他走近了，渗透进他每天的生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萧蓦也是个普通人，睡觉打呼磨牙，平时拉屎放屁，无聊的时候也会抠抠鼻屎发发脾气。可是神奇的是，我好像更爱这3D的萧蓦了，三次元的丰富多彩带我来到了真实的萧蓦新世界。我对他，依旧爱的无法自拔。
　　可是，萧蓦永远不知道。
　　他总会在我面前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说着他心爱的郝世佳。还会乐此不疲地开我的玩笑问我什么时候能寻得佳偶。我从来不曾把自己的心情说与他听。
　　我很佩服自己，十年的时间。我隐藏的天衣无缝。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手里的活还是堆成山。有很多同事加班到半夜。萧蓦总是不爱加班，三年多来，他在领导那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我常常为他感到焦虑。最近天有点冷，他更不爱起床。而我最近睡不着，经常整宿整宿的睁着眼。
　　早上四五点我便从床上爬起来。给萧蓦买好早餐放在锅里保温，给他找出今天要搭配的衣服放在床头，然后帮他把牙膏挤好放在牙缸边才出门去公司。
　　一开始的时候，我对萧蓦并没有照顾到这种程度。我们两个搭伙租房搭伙做饭，平分房租和伙食费。可是随着一起住的时间越来越长，萧蓦像个孩子越来越丧失了自理能力。他总是喜欢睡懒觉，像一头猪转世一样睡个没完没了。在主任用眼刀砍了他五百次后的某一天，我开始主动担当起了一些老妈子的活计，帮他提前准备早餐，帮他提前找出门要穿的衣服，帮他收拾上班的背包，更甚至帮他挤好牙膏。他不会做饭，常常拉我吃快餐，所以我便慢慢地担当起了他的私人厨师。我想，我前世可能是他妈。
　　我每天都在他一声声的呼唤中晕头转向。
　　晓宇，晓宇，晓宇……
　　每一天。
　　我在萧蓦一声声的晓宇里慢慢把所有能讨得他欢心的事情做成了日常。做到最后，我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田螺姑娘，而所有的委屈辛苦却全部败给了心甘情愿四个字。
　　萧蓦在金钱上向来大方，除了房租还肯接受我付一半，生活费基本改成全部他出。不管走到哪儿，看到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穿的，从来记得给我买一份。而我们两个，把这个慢慢成型的习惯默默地接受了，并各自享受其中。
　　我早早的赶到公司，把手头没有完成的工作尽量往前赶，实在做不完的，也只能分给别的同事。我在一周前跟领导打了招呼，表达了自己想要辞职的想法。兢兢业业三年多，领导真诚地想挽留，我还是表达了我真心要走的决心，并且希望在走之前，他能够替我稍微保密。
　　每年过年萧蓦都是跟我一起回去，今年我告诉他没法陪他一起走的时候他还有点不习惯。从离开家乡那个高中开始，走南闯北，我跟萧蓦几乎没有分开过，我们大包小包地一起来来去去。不管到哪儿，我打包他拎包，我规划路线他执行，我列框架他填充内容。他就像一只傻狗开开心心地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奔跑了这么多年，然后永远在心里惦记另一只得不到的狗。
　　萧蓦叽叽歪歪想要带我走，在我各种绞尽脑汁的谎言诱骗下，他最后还是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我妈很不习惯，一直打电话问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忙到年都不能回去。我最后也没有告诉她，她也不再追问。我从小就是个主意贼正的孩子，铁了心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妈妈知道这一点，索性就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