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的》二两烧酒

4、第 4 章

　　萧蓦最近在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会给我发微信，微信的内容已经从不停地喊林晓宇变成了汇报日常工作。
　　林晓宇，今天我画的图纸被师傅表扬了。
　　林晓宇，今天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只流浪狗，我给它买了两根火腿肠。
　　林晓宇，今天有人跟我表白了，你说我要不要同意。
　　……
　　每天的汇报后面多多少少会跟几张图，我都会仔仔细细的审阅。
　　真感谢微信没有标明已读的功能。萧蓦不知道，我每天对着他发的微信要发多久的呆。
　　明明是想戒掉他，却又像要靠着他的微信续命一样。矛盾的很。
　　我很想告诉萧蓦，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吧。我努力戒掉你，你习惯没有我。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五一放假前，老妈一直打电话催我回家。她说我已经太久没回家，如果我再不回去，她就要带着我爸来看我。我立马答应会回家看他。
　　在挂电话的时候，妈妈又说了一句，“如果跟萧蓦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矛盾，就原谅他吧。孩子挺可怜，从你换工作开始就经常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我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无比难受。
　　人们总是说，要善待自己。我觉得离开萧蓦，大概是我对自己最大的善待。可是萧蓦又做错了什么。是我主动缠着他，一直缠了十年，主动惯着他，宠着他，在我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生活的时候，我做了自认为对自己无比正确的决定，离开他。那么在这件事里头，萧蓦始终是被动的那一个啊。
　　离开萧蓦快三个月了，心里的感情非但没有降温，对他的思念反而日益严重。最近的睡眠格外差，每每闭上眼睛，萧蓦的脸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最后不得不靠着安眠药睡上一阵不踏实的觉。
　　五一回去之前，我心里有些忐忑，我特意嘱咐老妈，如果萧蓦打电话给她，不要告诉他我回去的事。老妈嘴里答应着，却还埋怨着我作为男子汉太为狭窄的心胸。我说妈妈，你的儿子肚子里面从来没有撑过船。
　　我现在工作的城市离老家并不远，一百多公里，下班后我搭了顺风车，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上八点。许久没回来，我有点想家，尤其想我妈。
　　临上楼之前，我在电梯的镜子上看了一下自己，黑眼圈还是有点重，整个人精神看起来总觉得欠了点，但是实在是无能为力。我想尽量表现的开心点，精神旺盛一点，所以当家里门打开的时候，我还努力咧了咧嘴角，希望妈妈开门能看到一个风尘仆仆归来的开心儿子。可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隐藏的好好的疲惫突然就排山倒海地露出了原型。
　　萧蓦站在门里，我站在门外，我们两个像两尊雕像一样互相看着对方。
　　傻狗瘦了，脸蛋的棱角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犀利了。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我陪他一起去买的，当时明明没有这么空荡荡。
　　老妈看门开了许久没有动静，举着两瓣橘子凑过来看。然后她竟然噗嗤笑出了声。可能她觉得，两个有了矛盾的孩子，许久不见互相尴尬上了。她一把把我拽进门，用她温暖的大手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没有问萧蓦为什么会在我家，肯定是我妈的杰作。我跟萧蓦在一起这许多年，萧蓦比我还会讨得我妈欢心，我妈就差认他当干儿子了。
　　萧蓦一整天晚上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我看。他的话比以前少太多了，我有点不习惯。虽然我没有正视他，但是我能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尾随着我，从屋子这头到那头，黏黏的，跟坨大鼻涕一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说我睡沙发。萧蓦大概有话说，我看他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老妈狠狠戳了下我的脑门。
　　“怎么，头一次见蓦蓦，不好意思跟人挤一起睡？”
　　我知道，老妈心里肯定有意想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我不想显得自己太矫情，也确实有点累，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躲，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方法。
　　萧蓦跟着我进了卧室，关上门的一刹那，他像一阵风从背后抱紧了我。
　　我说，萧蓦，放手。
　　他不说话，也不放手，我只感觉他好像用上了吃奶的劲箍紧了我。
　　我说，萧蓦，我不走。
　　然后我的脖子里，落下了几滴温热的泪。
　　这个傻狗，竟然趴在我的背后小声的哭了。
　　“晓宇，你不要我了么？”
　　萧蓦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我，这是今天晚上，我们两个真正说过的第一句话。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试着转了转身，萧蓦稍微松开我，容我回头跟他面对面。这家伙，满眼的红血丝，跟一只兔子一样。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瘦了。”
　　说完，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从我的眼里喷涌而出，我不想哭，我以为自己能忍得住。可是在这一刻，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释放开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想萧蓦。这个我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死家伙，终究像是我戒不掉的毒药。
　　萧蓦再次抱紧我，他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呜咽。这么大的小伙子，明明以前像个话痨一样不停嘚嘚嘚，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被我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晓宇，我错了。对不起”萧蓦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衬衣。
　　“我就知道你会恨我。我就知道当初我不该那么做。只怪我当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萧蓦说着，竟然像个孩子哭出了声。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晓宇。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再也不做那种龌龊的事了。”
　　我听的云山雾绕，最后没办法，轻轻把这个癞皮狗从我的身上拉起来。
　　“你在说什么萧蓦？”
　　萧蓦擦了擦眼泪，看着我。
　　“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你是因为我那天喝醉了吻你，所以才恶心我了是吗晓宇。”
　　我拉着傻狗坐在床边，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逃离了这么久，没想到在萧蓦那里得到了这样的解读。
　　“你醉成那样，怎么会记得吻我？”
　　过了半天，萧蓦小声说了句：“我装的。”
　　他傻兮兮的坦诚让我相当无语。
　　话已至此，我想好好跟他谈一谈。也想借此机会把这十年的感情彻底跟他摊牌。
　　“你那天到底有没有去找郝世佳表白？”
　　萧蓦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
　　“我跟郝世佳早就说清楚了。我们早就不联系了。其实我那天我出去，是找了尤二，陪我喝了个酒。网上说，酒壮怂人胆……”
　　“你想壮什么胆？”
　　“我想吻你。”
　　“为什么吻我？”
　　“我喜欢你。想占你便宜。”
　　“……”
　　我无奈地搓了搓脸，有点想笑。
　　萧蓦傻呼呼的样子，看的我心里又酸又软。我想捏捏他的狗脸，但是又想一巴掌扇爆他的狗头，我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
　　“你不是喜欢郝世佳，一直喜欢郝世佳？”
　　“我花心！我渣男！我不对！我从工作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你。可我又不敢告诉你，毕竟你是个直男……”萧蓦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我，然后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心里憋了那么久的情绪，好像突然就被萧蓦的三言两语化为了一滩清洌洌的水。
　　我抱起胳膊，假装很生气地望着傻狗。
　　“吻我的时候，为什么喊郝世佳？”
　　过去这么久，这个点还是我心中始终无法迈过的坎。我的初吻，被我的初恋喊着别人的名字夺走，对男人来说，简直是一种屈辱。
　　“因为……因为我想伪装的好一些。让你以为我真的神志不清……”
　　我一巴掌扇到了萧蓦的脑门上，他嗷的一声捂住了脑门。
　　他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我，只当我对他的愤怒又重新得到了更不可原谅的累积。
　　我一把拉过他，这次，换我紧紧抱着他。
　　我说，傻狗，我讨厌你。
　　为什么这只傻狗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掩饰的技能竟不能得到我丝毫的真传。
　　我从来没有发现这只傻狗原来是真的傻。
　　他用小心翼翼地声音问我，“晓宇，你原谅我了么？”
　　我抬起头，说我没有。
　　然后歪过脑袋，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
　　萧蓦好像被我绕成了一团浆糊。他不可思议地睁圆了他那双云山雾绕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任我粗暴地品尝着他的双唇。过了半分钟才好像豁然开朗。
　　他拼命地回应我的吻，我们两个在我那小小的床上，反反复复狠狠撕扯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那一晚上，我在萧蓦地怀里睡了这许久一来最香甜的一觉。
　　睡觉之前，傻狗还在我旁边不停絮叨。
　　“林晓宇你是个骗子，你说你喜欢铃村爱里，西川结衣，你说你喜欢林志玲还有范冰冰……”
　　我迷迷糊糊地抱紧傻狗。
　　“我装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