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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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杏雨觉得荒谬，到这里来的第一天就盼望着永远地离开。
令人绝望的预感从一进教室起就将她环绕，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要吞噬她仅剩的一点生气。
林杏雨勉强打起精神，开始温书。
——什么时候开学?
衣服口袋振动，林杏雨悄悄掏出手机，看到李元翊的消息。
心脏猛得缩了一下，又平稳下来。
至少告诉她，还好有李元翊。至少还有李元翊。
虽然李元翊对于目前的情况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能让她重填志愿，不能带她逃向远方，不能陪她走过接下来的时光，甚至，还是别人的男朋友。
但她只能不停欺骗自己，说，还有李元翊。
她不能断掉任何可能的精神支柱。
——月底。
她撒了谎，自尊让她讲不出真活。
——好。
李元翊回得很慢，过了一会儿发了句:胡七月让我问你的。
林杏雨第一次对李元翊和胡七月有了一点真心的祝福，她淡淡笑了，瞧他们多幸福，有人爱，多幸福。
然而她回复:滚，少秀恩爱。
李元翊没有再回复。林杏雨盯着上一年自己最心爱的生物笔记，却觉得味同嚼蜡。
离自习下课还有四个小时。
林杏雨把眼睛闭上，只想睡觉。
上面这段记忆就像播放卡壳的电影，不断重复，在回忆里循环往复。
之后的林杏雨在各种场景中惊醒，连贯不上，像是情节不缜密的小说，读罢也不知讲了什么。
生活的混乱逻辑甚至让她连日记也写不出，让文字就断在那里，仿佛是跨越不了的鸿沟。
她走神了。不仅仅是自习时空白的练习册，更是在长夜难明的生命中走神了。过往被割碎成不成文的锋利碎片，与空洞的现实交织成鲜红颜色。
她感觉到的不是痛苦，才明白麻木是比痛苦更可怕的存在。
时间倒回到刚进入这个新集体的时候，林杏雨告诉自己要融入它。
她试着和同桌讲话，却发现曾经最擅长制造话题的自己就像思谁被打了结，什么也说不出，又或者，双方的兴趣不在一个频道?她说什么对方都会是一脸茫然的神情，然后说“我要学习了”。
林杏雨便知道了，试图破冰没用，试图共鸣更没用，她和这群人将是永远的平行线，他们耀眼，她便灰暗。
从来生活在光亮处的人，从没有受伤地长大。
那些来自优等生的骄傲，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的无所忧虑，不用说也看得出来。然而有着得天独厚的过往，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们不会经历因为一个同学上课泡面而乱成一锅粥的课堂，不会知道在农贸市场一般的教室上课是什么体验，不会懂得一整个班不听英语课的盛况，不会理解翘课就像绕着操场跑圈一样容易。
更不会有什么感情，毁灭一般出现在他们的世界。
林杏雨在想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埋怨附中岁月的意味，只是陈述。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到随随便便就否定一段时光、一群人的地步，更何况那些人和时光曾给过她她抓不住的温暖。
与其说不恨，不如说她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温暖的、美好的。
所以那些一直享受着良好学习环境、得天独厚的人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她历尽干辛万苦，弯弯绕绕，还是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了。
她忽然被自己感动得五体投地。
再抬起头时，打量周围人时目光也冷了多，只是有种冰冷藏在虚伪的笑容之后，她可以含笑和同学点头打招呼，也可以在心中冷笑。
你们也不过如此。
而这种双标仅仅是个开端，一场漫长的从心理厌恶到生理厌恶的拉据战才拉开帷幕。
每周一和周三都有体育课，林杏雨很不喜欢。她从初中起就对一切体育运动失去了兴趣，但并非不擅长。
说来奇怪，她总是擅长什么讨厌什么，不擅长什么又想伪装自己很在行。
比如体育，比如假笑。
她在小学二年级就可以跳二米二远，不经过训练也能在市上拿下短跑的奖项，三年的专业篮球训练更是让她有着出色的球技，她还打过排球、学过足球。
只是别人不知道。
她本就讨厌体育，更无意显摆。
但体育课令她头疼的不仅仅是运动，更是被扩大的孤独感、排外感。
她在班上没有熟人，唯一的朋友也在国庆之后选择了去读大学。
“去吧，我放假了去找你。”她的语气是冷静的，不劝、不评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么希望那个女孩留下来。
在那之后就成了她一人的体育课，也许有时会加入同学玩一会儿——虽然她根本很抗拒，但她觉得如果一个人的话看起来太可怜了。
她就忽然想起了萧水。
虽然自己从不是故意疏远萧水，但是在看到自己和柳滟笙、薛樱妍又说又笑的时候，独自一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萧水会和现在的自己是一样的心情吗?
萧水有那么一瞬讨厌过自己吗?
对不起，萧水。林杏雨在体育课上情绪下降的莫名，在心里哀哀地哭。
对不起，对不起……
她听见一起玩耍的同学的笑声连成一片，不是她该在的世界，永远断层的共同话题。
你们能不能闭嘴。你们可不可以闭嘴。
她一边在心里哭一边将笑容放到最大。
都是报应，萧水，我遭报应了。林杏雨抬头看着广袤的天空，一如附中顶上那一片天空。
我想你，萧水。她默默在心里想。
有时候林杏雨会看一阵男生打球，只是打发时间，无关欣赏。
当然她也确实没觉得他们打得有多好。
她曾见过太多太多球打得好的人，小学的时候。
“笨。球要举过头顶。”李元翊曾傲骄地指导她，而小林杏雨迅速翻了他一个白眼。
而这个毛病现在都没能改过来。
林杏雨失笑。
当然李元翊球也打得很好很好。
唉，所以你们为什么尽做些徒劳的事呢?明明球打得一般般，还妄图耍帅。
林杏雨又觉得自己站到了上帝视角，看一群透明人在面前作秀。
太恶毒了。
但是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不那么痛苦。
况且其他人用漠然对待她是不是更恶毒?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