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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未讲完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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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站在记忆的窗边,在最早的时刻,在所有的诗句,之前。”
五月末的成都莫名湿热起来,风扬起它湿漉漉的手,按住树叶不安分的躁动,却按不住一颗颗火热的心。
林杏雨异常烦躁。
模拟考成绩出来了,数学炸得一塌糊涂,总成绩一下子跌回200名末。
而且要高考了,他们要离开,他要离开。
诸多不顺搅在一起,连带着闷热的空气,林杏雨总是烦躁地翻动着桌上的试卷。
好希望快快翻过这一页。
这种心情好奇怪,我明明那样不愿他离开,但我又知道总有那么一天将会到来,于是竟病态地希望那一天快来,等待永远是痛苦的,尤其是已知结局。
林杏雨从抽屉里抽出厚厚一本,咯血的文字,杂乱无章却又主题明确的记叙。
《不能说的夏天》。
平平淡淡记录了一年多来的少女情绪。
那些转瞬即逝的疯狂好似昙花一现,梦一般,却填满未来得及绽放的青春。
纯粹的文字和那些岁月一次又一次的回首替我绽放过了吗?说青春绚烂,又照亮的是什么?光从何处来?是燃烧的我自己吗?
林杏雨,十七岁的林杏雨想不通透。
我愿为你写下这些文字,祝前路波澜壮阔而又不惊山河。
林杏雨在卷首写下这句话,心如积水空明。我从不是为了圆什么梦写下这些文字,只是因为是你。因为这是我眼中我们的故事,所以我愿意讲给你听。
迫不及待地写下这个故事是因为担心有一天会忘记“之前”怎么写下文字,就像小时候写“水杯里灯光的倒影是月亮,我把它喝下去就变成了星星”,永远是肯定句,然而幼小笃信如今她再也学不来。
薛樱妍为她的本子贴上好看的贴纸。
“杏雨,我是因为你才贴下它们的。”
“我知道,谢谢你,樱妍。”
薛樱妍下颌弯成一道简笔素描,她默默把一颗蒲公英贴在某个角落,书页一翻就吹散温柔的伞。“可是有些事就是徒劳,有些人就是空欢喜一场。”樱妍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后没等杏雨说什么就又恢复了平日里无所谓的模样,哂笑,“书里背的,昨天看到的,真矫情。”
林杏雨迟钝,就真的满不在乎道:“是啊。不过——那支笔贴歪了。”
“歪个屁,那是艺术。”
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用“小蜜蜂”讲课的声音不绝如缕,高三又在考试,风扇的叶片无力地在教室上空旋了又旋。
林杏雨像是下定决心,穿过温热如水的阳光,坦然走进陌生的楼宇,穿过神秘、无解的楼道,径直走向那空下来的教室,将那本文字郑重放进他的书桌。
我走进那间教室头也不回,一如那年我不计后果的喜欢。
后来,如我所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高考的时节。
六月三日全校布置考场,整个校园里充斥着拖拉桌椅吱吱呀呀声音,热空气缄封了无数情绪,内心有波动亦只会沉默。
木槿用防晒霜和卸甲棉擦桌子。“黏乎乎的,粘住他们的手,让他们留下不要走。”木槿摇着瓶身在桌上涂鸦。
“那太好了。”还不知道其实这句话有些残忍。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劳作着,高考紧张的情绪不会沾染他们丝毫。
在嘈杂的楼道里碰到了程霂风,他和楚千默以及另一个男生搬了东西到实验。
“嗨!”他看见她,主动点了点头,露出极明灿的笑容,平日里静如秋水的眼被太染成夏的炽热。
十八岁的他浑身都是夏日的橘子气水。
“哈啰。”林杏雨的笑意略略仓皇,蓦得想起自己的本子。
“布置考室。”有点没话找话,他用的阵述语气。
“嗯。”
“那……祝我高考加油?”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像一只给自己顺毛的狗。
“噢,加油。“她浅浅笑了。
“那回头见。”他朝她挥挥手,转身加快步伐去追他的同学。
她把汗津津的手贴到白瓷的墙上,蒸发掉一些汗,也给空气中氤氲一些橘子汽水的香味。
后来临走的时候又遇见他和楚千默。
楚千默在阳光下绽放着明朗的笑容,有碎金绽放在他的面庞上,程霂风也微笑着,仿佛憧憬着。
对视,再次微笑点头,擦肩而过。
顾城诗曰: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大抵如此。十八岁的少年,在他们人生中最绚丽的时刻,美如神明。
多少年后他们会不会回忆起那个下午,当他们被困于高楼与芜杂的生活,抑或忙于生计,然后突然想起这一幕。
觉得自己曾如此绚烂地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