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梦中的回廊 ...
-
又是周五,离临诊只有一周时间。
高三已经离开一周了,林杏雨却恍然不觉。生活平稳到令人疑惑的地步,
甚至没有即将步入高三的破土而生的使命感。
也可能是因为她在等他赴约。
她用翘首以盼的心情冲淡了本应对高三的热血情,也许只是这样。
体育课的时候林杏雨没去操场,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读《你好,旧时光》。
时光与命运对小说中的角色都温柔。林杏雨心头一阵柔软的暖意,微微笑了。
“杏雨杏雨……”一阵风带来了夏天的声音,“我看见程霂风了……他……”夏天冲进教室,上气不接下气,“……他在下面……下……”
林杏雨猛得起身,混沌的眼瞬间变得清明。
“我去找他……”
那是林杏雨记忆中自己少有的毫无束缚的奔跑。
没有哪一次像此刻心中的明快自由,快乐在心中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她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像无数次一眼命中。
她朝他的背影呼啸着奔去。
仿佛追上便是承恒。
追到后门口的时候程霂风的背影不见了。
林杏雨一边喘着气一边失望地朝校门外张望。
校门的铁栅栏将她的思念硬生生截成两段,肝肠寸断。
只是她要很之后才知道这道门隔断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许上帝听见了一个女孩的祈祷—那样虔诚。
程霂风的衣角又翩跹进了校门内。
林杏雨的呼吸滞了滞,她几乎是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程霂风。
像在心中默默念过的无数次一样。
她忽然想起他的名字里有木,就像他这个人在二楼长廊沉默如树——
树一样沉静美好的少年。
程霂风露出像是从梦中醒来的表情,带着朦胧的笑意“噢……你怎么在这儿……”
“在楼上看见你所以跑来了。”省去“其实是同学看见”,让这一切有冥冥的缘分感。
果然程霂风笑了:“好巧。”他偏了偏头,“对了,我给你发了消息,你看见了没?”
林杏雨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我晚几天来找你。”
“哦,没关系的……”林杏雨又习惯性地对人讲起了“没关系”。
程霂风点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书:“我今天只是来拿高考指南,顺便打打球。”
“你会打球?”林杏雨诧异,“你这么文绉绉的一个人居然会打球?”
程霂风眼睛笑成一条缝:”文绉绉的人为什么不可以会打球?……还有,我哪里像是个文绉绉的人?”
当他是自谦,林杏雨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一边问他可不可以看看那本书。
程霂风把书递给林杏雨,书的封面上还有他指尖的温度。她随手翻开一页,听到他问她:“想学文学吗?”
“想,但不会去学。”
“为什么?”
“才华没到可以用以果腹的地步,只好于现实苟延残喘。”林杏雨转头问程霂风:“你呢?打算学什么?”
程霂风的眼帘微垂:“新闻学传播学之类的……还不知道呢。”
“我觉得你适合。”林杏雨立刻当狗虔诚地摇屋巴,把苟且与远方的辩证抛向远
方。
没立场的人类。浅月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一起走进体育馆,萧水、夏天、思思、薛樱妍、柳滟笙立刻投来惊讶而暖昧的眼光。林杏雨被错认的幸福哄得笑呵呵的,大方地朝朋友们挥手。
程霂风把书包扔到旁边,取下眼镜让林杏雨帮他拿,自己跑去打球了。
林杏雨悄悄戴上他的眼镜,世界模糊一片,一切虚化为背景。他就是透过这层玻璃着这个世界的。
“我像一只小麻雀扑棱着翅膀朝着太阳飞了过去。”
小时候的作文,现在终于明白了是怎样一幅场景。
林杏雨欢快地飞奔到球场另一半头,说是想看看他打球,但目光还是躲躲闪闪,最后盯着一群人的鞋子傻笑。
中场休息的时候程霂风一边喝水一边和她并排站着。
“小说……写了多久?”他用清亮的目光注目于她。
林杏雨像是从梦中渐渐清醒,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含着不饱满的笑容愣愣回视他。
“我……不、知、道……”
她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预料到要语无伦次,最后索性蹲在了地上不再看他。
“我还没看呢。”他温和地安慰她,只是充满笑意的眼暴露了他只是试图缓和气氛。
“爱好而已。”她用手撑着头仰视他。
“谢谢你。”他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也没说为了么。
放学的时候又在学校的金属雕塑前遇见程霂风和他的同学,他小心翼翼地和她打招呼,好像她是一只随时会被惊走的小兔玩偶。
“你……”程霂风的声音像一朵云,柔软地开在一片湛蓝之中,湛蓝是他眼中的水波——他是云影在水上搁浅。
林杏雨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说些什么,好像应该有千言万话,却被他的目光滞住了。
都在等对方开口。
对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浅浅笑了:“放学了,我回家。”
因为她突然想起书中看过的一个句子——
你微微笑着,不同我说什么活。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待得很久了。
“哦,那,注意安全,下次聊。”他也笑了,朝她摆摆手。
他身边的同学一直屏住呼吸观察着两人微妙的交流,此刻终于爆发出暖味的大笑——先是一点一点挤出几声干笑,而后肆无忌惮地大笑。
“你们……”
“一个学妹。”程霂风红了面庞解释,眉眼间仍是笑意。
而林杏雨在众人暖昧的目光中转身走出校门,书包水红色的肩带映在纯白的校服上,像是偷笑时上扬的嘴角。
为了沉默中封存的暖昧。
后来,一个平凡的星期三,他终于来赴约。
像是有所感应,她整日在初夏的闷热中浮躁,卷子翘起的一角一般,无论如何也抹不平。
她盯着空白的数学练习册,字迹潦草的几行字符,那艰酸得笔触比何一个鲜红的分数还要触目惊心,还要令人心痛。
也许是因为害怕写不到结局。收尾都做不到。
他来了,带来了一阵薄荷色的风,纯蓝地吹着。她把密密麻麻的文字丢在白色的页面上,跟他走。
林杏雨记不清细节,又好像记忆犹新,很久之后一闭上眼就能回到那个夏日。
但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些记忆真不真实,因为她后来一字一顿把它们刻在纯白之上了,她的记忆也就是那些纯白的花,很难考证到底有几分真实。
反正确切的是他和她站在教学楼三楼,她向着阳光,他背对着,他们没有看彼此,只是不紧不慢地聊着。
她曾用了很美的文字去描绘那一幕,比如阳光在铁栏杆上是花开如荼;他的目光是雨困苔痕点缀;风的修辞手法是点染;她是甘愿被吹散的蒲公英……
她也曾将他送的透明项链装在包里,一路飞跑回家吃饭,然后躲进厕所看他的手写信。
她曾无限纯真地呼吸着水蓝色的空气,纯情地笑着,毫无眷顾地心悸。
尽管后来她又如此残酷地回想起他眼底的倦意和没有绽放的笑颜。
他在讲他自己,在教她应对未来的的态度,其实都是离题。
她迫不及待想将那一刻划为她和他之间少有的美好的一幕,却忘了这个故事本不该美丽。
但是青春不应苍白,应该是彩色的,应该有美好存在。
所以,只要是勇敢的,那么即使是欺骗,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