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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芙蓉城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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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秦药儿闲闲地坐在廊下,瞧着跑进跑出格外殷勤的小随侍,只觉着很不对劲。
八宝今儿怎地这般勤快了?他向来不都跟容欢那厮一样,懒散的很。
简直完美诠释了何谓“有其主必有其仆”。
少女手搭凉棚,瞅了瞅挂在天上的大太阳,这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啊。
怪哉怪哉。
而忙着烧水沏茶的八宝:……完全不奇怪好么?谁让他昨儿多嘴,最终仍是被公子揪出来呢。
娘咧,公子太狠了,什么陪练,压根儿就是单方面挨揍好不好?
还专挑看不见的地方,让他想找药儿姑娘哭诉一番都没法子。
呜呜,他八宝太可怜了,刚沏完茶,还没喘口气儿又得去给那只受伤的鸟儿寻吃的,说起来,他都还饿着呢。
秦药儿瞧着跑远的小随侍,莫名的,看出些许幽怨来,忍不住问身边少年,“容欢,八宝他是怎么了?”
闻言,依旧瘫躺椅上看书的慕容欢挑一下眉,轻笑道:“没事儿,吃多了消消食。”
秦药儿:“哦……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就劳烦他去前院看看情况?
八宝跑着跑着猛地一抖,莫名有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前院到底是没去成,他尚未走近,秦药儿便闻到某种熟悉的味道,登时就把前院什么的忘得一干二净,自小随侍手中接过小黑罐,凑近鼻前再仔细嗅闻一番。
“就是这个味儿!香香的,甜甜的。”秦药儿捧着小黑罐,仔细瞅着里头略微泛金黄的液体,有些像蜂蜜。
八宝接口道:“药儿姑娘,这是芙蓉花的花蜜,我听厨房的老张头说,太阳鸟最喜食这种花蜜了。”
慕容欢听着,也探过头来瞅,凤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可不等他想出头绪,耳边突然传来少女的痛呼,掀眸瞧去,只见少女白嫩掌心上居然无端出现一道伤口,再瞥向尖长的鸟喙正动个不停的太阳鸟。
瞬间明了发生何事的慕容欢霎时沉下脸色,没好气骂:“蠢不蠢!你以为它是踏雪么?”
秦药儿也知是自己干了蠢事儿,垂着脑袋有些气虚。慕容欢又唤八宝取来药箱,拽过少女的柔荑,沾着药膏抹上去。
秦药儿手被少年握着,竟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张口本欲说些什么打破此时诡异的气氛,突然——
“啊!疼疼疼!容欢!这是手,它不是木头!”谁能想到,那厮居然抹着抹着跟丢魂儿似的,完全不拿手当手,劲道大的她都快怀疑自个儿莫不是木头人。
否则,他擦药干嘛要用按的?!
什么不好意思?她现在很好意思!
趁着少年分神的当口,秦药儿赶忙缩回来,急急去商城兑换一包创可贴,吹了吹泛红的掌心小心翼翼贴上。
脑中某条线乍然连接起来的慕容欢凤眸一亮,突然想到少女的伤口,正打算重新上药,就接收到一记愤懑的瞪视,隐约回忆起什么,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低头,睐着安稳贴在少女掌心的奇怪物什,竟是难得没有直接上手抢夺。
啧啧,小麻雀正恼着,还是下次吧。
“秦药儿,走,去后山树林。”
秦药儿:“……?”魂淡,又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同她道歉,然后为了安慰她受伤的心灵,顺道再减个账么?
不过,这般临时起意,想必是有什么新发现。
如此,三人赶往后山,这一待就足足耗去整个下午,傍晚时分,终于得出某个结论,秦药儿抹去额上的汗珠,杏眸满是灿光。
“容欢,这回我来解释好不好?”
“可以啊。”
“那……”少女去拉少年衣袖,难得带上点撒娇的口吻,“你把事情始末也告诉我好不好?”
“这个嘛……”慕容欢摇着扇,却是没立时应允。
本露出星星眼的秦药儿面色一变,叉腰,“你说还是不说?!”
慕容欢:“……”这小麻雀,学变脸的么!
少年少女旁若无人的吵嘴,将八宝丢在后头,他就觉着,自个儿大概是多余的。
不过眼下看来,至少昨日那事算是翻片儿了,这药儿姑娘和公子,好着呢。
他操哪门子心,平白挨顿揍,就说,磕磕瓜子儿,看看话本,哪样不香!
于是乎八宝立下誓言,倘若以后再多事嘴碎,他、他就主动关小黑屋!
自然,此时的他决计想不到,这脸打起来啊……嘶,真疼!
*
天光大亮的时候,杜家人随着住在客院里的三人来到后山,那位姓容的公子称,只要再去趟后山树林,便能知晓杀害杜二夫人的凶手是谁。
杜珩将信将疑,实在少年和少女都给他极不靠谱之感,可到底是恩人,又事关二婶的死,他便也努力说服爹娘和二叔。
杜家人口其实简单,除却杜老爷和杜夫人,便是杜二爷和惨遭杀害的杜二夫人,另有住在杜家的王表妹,以及杜夫人娘家幼弟,据说是准备上京赶考。
这会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少年,秦药儿蹙眉,拉过杜珩。
“他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只让知会杜老爷夫妇和杜二爷么。
杜珩苦笑:“意外意外。”
表妹估摸着是看上容公子,这才巴巴地跟来,至于小舅舅……用他话说,以后说不得要做一方县令,此等命案断不能错过。
这时,距离发现杜二夫人尸首的那棵大树已经很近,拐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朗。
然后众人就看见了躺在空地上的人影,不禁大骇。
杜夫人和王表妹忍不住惊呼出声,秦药儿离得近,忍不住揉揉耳朵,所以嘛,她才提议只需知会杜夫人。
杜珩也吓一跳,“容公子,这、这怎么回事?”、
慕容欢挑眉,没接话,那双宛如淬着星芒的的凤眸落在少女身上。
秦药儿立时往前跨一步,嗓音清脆,“各位莫怕,那只是用来试验的人偶,你们看,现今的情形,有没有很眼熟?”
杜家人这才放开胆子去瞅,很快便发现,确实眼熟,分明与杜二夫人死时一模一样!
同一片空地,除却那具身着女子衣裳的人偶,其上没有任何足迹。甚至,连地面湿润,藤蔓散落以及被风雨摧折的芭蕉叶……
杜老爷先回过神来,声色威严,质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秦药儿闻言笑一下,又往前踱两步走到人偶身侧,才道:“杜老爷莫急,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说。”
“杜二夫人死在后山树林,而种种迹象皆表明,她是被后山的无头鬼所杀,于是从一开始,命案便被引向了‘有鬼作祟’的方向。”
少女负手又走出空地,笑得很愉悦的样子,“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真正的凶手,但其实,这个案子的凶手并不难猜。关键在于,凶手是如何制造出不在场证明?又是如何抛尸却不留下半点足迹?”
“哦?那敢问姑娘凶手是怎么做到的?”问话的是杜夫人的娘家幼弟,姓赵,现今是名举人。
秦药儿也不管他何等身份,学着少年模样,慢悠悠道:“其实严格说来,这是同一件事,你们也瞧见了,人偶同杜二夫人遇害时的情形并无二致。而我们也请杜公子做了见证,先是往地面上浇水模拟出暴雨后的模样,事后,我们一直与杜公子待在一处。杜公子,我刚说的可有半句虚假?”
这话落,众人的目光又纷纷投向杜珩。
杜珩见状立马点头:“没错,秦姑娘所言句句为真。”只是他当时云里雾里,如今才算想明白其间意思。
得到肯定的答案,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杜老爷开口,这回客气许多,“请秦姑娘直言。”
“首先,自然不可能是鬼怪杀人,排除这点后,再来看杜二夫人的死。”秦药儿负着手重新走向人偶,踩着先前的脚印,“诸位不妨亲自过来瞧一眼。”
闻言,杜老爷领头也朝人偶走去。
在少女的指示下,众人的目光落向人偶腰腹处,只见腰封上似乎沾着什么污渍,一时不由得眼露疑惑。
秦药儿蹲身,手指在污渍上一抹,起身将指腹展示在众人面前。
唇角依旧漾着笑,脆生生解释:“花蜜,芙蓉花的花蜜。”
“不对,二夫人的身上可没有这东西。”赵举人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提出质疑。
“没错,二夫人死时的确没有花蜜,所以这并不是一定会留下的东西。我们昨儿也做过相同的试验,当时留下的是另一样重要道具——藤蔓。”
“藤蔓?”众人齐声道。
秦药儿笑眯眯点头,“是啊,就是藤蔓。由此可见,这个法子虽好,但也并没有那般完美。想必凶手心里也有此担忧,所以他势必不能让其他人先发现杜二夫人的死。”
赵举人眯着眼,道:“姑娘的意思,凶手便是第一个发现二夫人尸首之人?”
这话刚落,众人心里俱是一惊,似乎都想起什么,目光齐刷刷移向在场中某人——
杜家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