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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服侍之人 ...

  •   翌日,天气格外好,风平浪静春光和煦。

      夏初临脸色较昨日好了许多,眼睛也活动起来,在扫了圈没人后她开口唤道:“岱晴。”声音微弱却不似昨天那般无力。

      岱晴就是昨天穿淡青色比甲的小丫头,她几乎一夜没睡,早晨又早早到门外廊上看着药炉子,忽听夏初临唤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犹豫了半天才放下蒲扇进了屋。

      夏初临想要起身,正力乏着,岱晴刚好进来,先是一惊随即上前用手臂撑住夏初临的背,另一只手忙给夏初临身后塞了个软枕,又帮夏初临调整了一下坐姿才急忙忙欣喜道:“姑娘今日看起来好多了,想来是那老头子的药管用了。”

      夏初临用眼打量了一遍这个重情义的小丫头,只见她梳了个双丫髻,髻上简单的缠了两条藕荷色的绸带,额前留了薄薄的一层刘海,两侧长短不齐的垂了两缕碎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清亮的眼睛,小小的鼻头,花骨朵一样的嘴唇,两缕碎发修饰了她原本圆润的小脸,看上去虽然稚嫩却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岱晴的来历有些不同,与府中的家生子和采买来的丫头比可以说她是捡来的。

      那年,夏老爷刚到扬州任上,阖府上下也一同前往,收拾停当后,夏老太太带着所有女眷去城外的青山寺上香,因寺院建在山顶,石阶陡峭狭窄一般轿夫上不去,所以多乘山下的滑杆,女眷们都戴着帷帽。途至半山腰时就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子晕在石阶上,夏家人多妇孺,顿时慈悲心起有心救治,可是又怕她来路不明身有疫病不敢上前,最后是夏初临吩咐了自己的乳母喂了吃食,那小丫头才醒转过来。刚醒来就是哭天抢地的一通言语,原来是祈求怜悯容她卖身葬母,她此次上山就是想碰碰运气,想着烧香拜佛的人定然心地善良、家中富庶。

      夏老太太不愿多事儿,吩咐队伍继续赶路,夏初临则悄悄打发了乳母去寻人帮她葬母。大约过了七八天,女孩被管事妈妈领到了夏初临门外,说是女孩自愿签了身契,以谢葬母之恩,从此这个小小的女孩就跟在了夏初临身后,这一跟就是六七年的光景。

      如今看来满门血亲恐都不如一个知恩图报的小丫鬟。

      夏初临微微阖首道:“看来是个神医。”

      岱晴被这一句惊了,自家姑娘醒来后就呆呆的,现下目光流转言语上也活络起来,不免欣喜,:“姑娘说的是。姑娘想吃些什么,我去准备,大病初愈要好好补补。”说着便要出去。

      夏初临却伸手将她按住,道:“不忙,我有话问你。”

      岱晴挣脱道:“姑娘有什么话吃完再问吧,我先去吩咐她们备些软烂爱消化的羹粥来。”

      夏初临目光如炬的瞪着岱晴,示意她不要啰嗦下去,岱晴忙住了口,半跪在床边道:“姑娘想问什么就问吧,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是谁救我上岸的?”关于救命恩人当然要第一个问。

      岱晴低下了头,声音微弱的道:“是奴婢。巡夜的婆子很少到咱们水月居,在咱们院里守夜的刘婆子和王婆子向来懒散,当时偷着去吃酒了,所以一时间没人能施救。”

      夏初临一时间五味杂陈,巡夜的婆子是专门为了内院的安全设立的,四人一队,都是身强力壮且必有两人是会水的,为的就是防范于未然。水月居地处内院西南角,出门百步就是映月湖,正是需要多多巡查的所在,可是因为住着的夏家大姑娘是个没靠山不得宠的庶出,所以水月居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即使自己被人谋害落水,也只有一个小丫头岱晴舍命相救。

      想到岱晴,她不由眼光温柔了些许,试探道:“我记得你不会水的?”

      岱晴面带歉疚的回道:“奴婢本是会水的,只不过进府以后便没机会下水了。”

      夏初临认同的点了点头,夸赞的拨了拨岱晴脸颊上的碎发,“是了,你本是扬州人,扬州多水,你自然会水。”接着又心疼道:“可是你多年不下水了,恐怕早已生疏了吧?况且自己会水和能救人是两回事啊!呛了不少水吧!”

      岱晴拼命的摇头又拼命的点头,口里已经带着哭腔:“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离开姑娘姑娘就不会落水了。害得姑娘吃了这么多苦,都是我的错!”

      夏初临笑笑,安抚道:“你胡说什么,要不是你,此刻我已经不在了,你哪里有错,分明有功。”

      主仆二人正说这话,就听门外“哎呦”一声,接着传来一阵药炉瓷碗地碰撞声。

      岱晴慌地跑出去,焦急道:“药怎么样?”

      “你还问呢!要不是我药就烧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院子里什么是好得的,要是浪费了去,姑娘用什么治病?”那声音细腻端庄却有些急躁,正是昨日穿粉色比甲的丫头。

      岱晴面带歉疚,推着她进了屋子,巧笑道:“朗月姐姐说的对,不过姑娘如今大好了,想来药罐子咱们也不多久了,你行行好瞧在姑娘的面上饶了我吧!”

      果然这朗月见夏初临靠坐着,神色较昨日好了许多,便忘了药炉子的事儿,脚步连连行到床边,喜道:“果然姑娘气色好多了!”

      夏初临淡淡一笑,看向她的目光却复杂得多。

      朗月是夏初临的贴身丫鬟,自幼就跟在身边,她年长夏初临一岁,为人和善做事儿细致周到,是个怎么也挑不出错来的丫头,不过她却是夏老太太身边的人,夏老太太以关怀孙辈为名,给每个夏家的孩子都各送一个丫头,还是她陪房里的家生子,给了人却不给身契,也就是说身为主子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置权,她的这个做法遭到身为夏家主母祁夫人的不满,她认为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给自己的儿女安眼线,可是于礼而言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干看着。

      夏初临当然也知道夏老太太的意思,若放在平常人家或许就是祖母对孙辈的疼爱,可是夏家有些特殊,夏老太太并非夏老爷的生身母亲而是继母,本来身为继室应随亲子生活,可是夏二老爷却在夏老太爷去后的第三年也去世了,留下孀妻并一子一女。夏大老爷深知为官者孝道名声是多么重要,所以声泪俱下的哭求一定要奉养母亲百年,并表示绝不分家,直至侄子成家立业后继有人。夏老太太当然乐得如此,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对于朗月夏初临并不是很确定,相较于老子娘来说奴仆对主子的忠诚显然有先天的劣势,索性只要她不过分她也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当然,咱们姑娘是真正福大命大的人,自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岱晴晃着脑袋,出去取了药碗又走了进来。

      朗月也笑着点头,“正是这个话。”说着又帮夏初临正了正背后靠着的软枕。

      夏初临伸手接过岱晴手里的药碗,边一勺一勺喝着边道:“怎么不见彩霞几个?”

      朗月并不想说,犹豫片刻开口道:“姑娘还是先养身子吧,其它的事先别管了。”

      夏初临一顿,手里却不停,一口气喝完了药,岱晴红着眼睛上前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

      夏初临正了正身子,坚定地道:“你们不说我就去问别人,还不如你来告诉我,好歹你们也姐妹一场。”

      朗月见糊弄不过,绞着帕子低头道:“老爷听闻姑娘落水,盛怒之下便要处置咱们,我因是老太太给的,老爷怕老太太面上不好看,便饶了,岱晴为救姑娘呛了水也饶了……”

      朗月拭着眼角说不下去了。

      岱晴抽抽搭搭补充道:“除了咱们两个,其它人都不在了,彩霞姐姐被打了三十板子后撵了出去,缤儿和纷儿当场就被发卖了,不知去向。”

      夏初临阴着脸道:“守夜的婆子和巡夜的婆子呢?”

      岱晴愤愤道:“说来就生气,那几个婆子只是被罚了月钱了事,油皮都没破一点儿。”

      朗月接着道:“这也不能怪老爷,彩霞是大太太的人,老爷盛怒之下已经是不留情面了,守夜的刘婆子小女儿嫁给了大太太身边陪房周妈妈的酒鬼儿子,巡夜的几个也是大太太的心腹,老爷不看大太太也得看二姑娘……不……如今是贵嫔娘娘了。”

      夏初临冷笑道:“是啊,她们都不简单呐!”

      朗月见夏初临面色不善,便收敛了悲凄,劝道:“姑娘放宽心吧,养好身子才是真的,其它的不要往心里去了。”

      夏初临并不答话,扭头吩咐岱晴,“你去看看月钱还剩多少,取出一半给彩霞送去吧!一定要交到她手里,她老子是个好赌的,母亲又说的不算,她这般出去,以后日子定不好过,多少一点儿心意吧!”

      岱晴抹着泪去找银子。

      朗月暗自点头,心道夏初临是个好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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