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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偷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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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月祭司冕下心里发虚。
原因来自于满月部落里时不时传来的隐隐哭泣声,以及“委屈巴巴”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的属下们。
自从上午被他们找到并带回了部落后,祭司冕下就被汗津津泪汪汪的人群围在了中间。
整晚行动却没给人招呼一声的祭司冕下心里发虚,平时就面无表情的脸比以往更加麻木。
幸好面上还有厚实的面具,这给了祭司冕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劝走了因为错过吃早、午饭以及情绪过于激动而摇摇晃晃的满月老族长,一转身,祭者以及分祭祀们就默默地围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起昨夜的事来。
大月祭司冕下看着向自己飘来飘去掩饰不住疑惑好奇小眼神的属下们,尤其是面对着几位明面是属下但其实是教养他长大的老祭祀(父亲)们的套话,心里无奈,只好隐去了巨茧和莹珠的细节,只简要的说些发现和推断。
总而言之,困扰了祭祀神殿两百多年的光团极大可能对人无害,甚至可能对他们还有些不知名的助益。
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昨夜祭司冕下突然一个人消失在满月部落,他们还在懊恼不该早早就卸下心防,让冕下一个人遇险。如今冕下经历一整夜的探查平安归来,还带来了这个好消息,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无异于心口去掉了一块大石。
不是他们盲目乐观,盲目崇拜祭司冕下,而是冕下的实力一直在那放着。
他们大月祭司冕下实力高深,不到12岁的时候,就修满了祭祀殿的所有巫术,巫力强横到让老祭司冕下早早就放心地抛下了祭祀殿的一堆事务,自己闯出了大月山系浪荡四海。
而且他们祭司冕下的为人更是无可指摘。
不是他们吹嘘,冕下从小到大都很稳重,既识大体,又懂分寸,而且兢兢业业的一心守护五大部落。
闲暇时还给他们这些老家伙酿些美味的果酒小食......咳!
总之,无需他们这些老骨头多思多问,祭司冕下灵力深厚,见多识广,心思纯粹,行事自有分寸。
没见着老祭司冕下都敢放手撂挑子走人……咳!
......
经过了今天这一遭,原本定好的返程计划不得不延后了一天,众位祭者以及祭祀们见天色渐深,不再多说,纷纷起身,向冕下告辞离去。
与其担心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将这件事布告下去。
不过说来——
冕下耳上的白圆珠坠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难道昨夜除了奇遇还有偶遇不成?
……
难道他们殿下终于也有了这方面的神经了吗?
……
这边屋内,沉默的少年祭司偷偷松了一口气。
动了动耳朵确认四周无人,少年才小心翼翼地从耳下将小巧的珠坠摘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枕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色莹珠仿佛不小心碰了下他的指尖。
微微发疼。
少年默然,仔细端详了一下,却半晌没见动静。
想到早上自己要把这东西嵌着做成耳饰时,那多次的“手滑”,少年仿佛明白了什么。
转头看了看群山,又看了看小巧的珠子,少年祭司弯了弯嘴角却并未出声。
天色已晚,少年转身走出屋子,顺手小心掩上了房门。
……
远在群山深处,一处瀑布飞泻之处。
茂密的草茎在水潭边微垂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倾泻下来,映在潭里的影子微微荡漾。
一颗巨茧,或者说此时是一团巨大“光团”,擦过草丛一头扎进了潭水之中。
水花迸溅,良久止息。
不知名的光团,且就先称作光团吧,虽然诞生不久,意识尚且懵懵懂懂。
但那个本是出于熟悉和亲近才分出去的分神,却出乎意料地被人嵌在坠里,还在那少年耳边吊来晃去,磨磨蹭蹭。
隐隐地,新生的光团自诞生那刻起头一回生出了陌生的情绪。
不满。
或者说,“炸毛”。
在潭水里兀自晃动了会儿,光团消化了好一会儿新生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对外界的好奇,重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分神那边。
......
满月部落,屋内。
察觉到了少年的离开,白色莹珠试探地动了动。
但挪动了没一会儿,就有点好奇了起来。
那个人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为何还未回来?
某珠顺着床榻滚了一圈儿,滚下木枕,钻进薄毯,又从毯上滚到了床榻中间。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等不及的某珠连珠带坠地原地转动半圈,忽而像个不倒翁般立了起来,向四周挪动了几下,最终确定了某个方向。
不自觉蹦了蹦,白珠周身泛起丝丝白色的雾气,快速漂浮在了空中,循着少年遗留下的气息,成功挤开锁得严丝合缝的窗户找了过去。
少年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连续奔波了几天,泡了温热汤池水的他倦意上涌,在浮水中小憩了一会儿。
池水边放着准备好的寝衣以及解下的大月祭司外袍。
骨质面具牢牢地戴在脸上。
心中记挂着被他放在屋中的“新朋友”,少年祭司不再久留。除了身上的汗意与尘渍后就准备起身,抬肩展臂,伸向一旁的寝衣。
水声响起。
明亮的月色透过稀疏的枝丫照了下来,为少年尚未长成的身体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织。
寻着气息一路飞浮到此的白色珠珠顿住了,突兀的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不知为何,眼前之景,月下之人,让它十分不自在。
又白又圆的某白珠停止了它的旋转。
尽管尚未得知少年的反应,但某珠还是本能地躲避,原地闪走,秒速回屋。
少年似有所察,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了某圆圆物体一闪而过。
.......
是它!
能在他面前丝毫不泄露气息,在这满月部落中,只那一个可能。
但,它,并、不、是、普通的白珠啊。
呵。
人生头一回,被“人”瞧了去。
少年僵了片刻,脸色微红,利索地套上了衣袍。顿了顿,又默默紧了紧衣带,这才跨出了池水,疾步回到屋门之外。
......
屋外,夜空澄澈,十六夜的圆月高高挂在南边的天空,星辰和云彩了无踪迹。
一向沉稳的少年祭司却在推门前多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肃了肃表情,这才提步向屋内而去。
推门而入,室内、床头空空如也。
熟悉的气息自被褥之中隐隐传来。
少年:......
钻被的某珠:......
一阵隐约的脚步声响起,少年祭司灭掉灯火,之后不急不缓地向着床塌而来。
被褥中一片黑暗,但钻被某珠的“视野”中却清晰地倒映出神色莫辨走来的清俊少年。
莫名瑟缩。
被褥一角被掀开,少年祭司神色不变地俯身上了床榻。
掀被、放帐、解发、半卧,一气呵成。
仿佛对被褥下藏匿的气息毫无所觉。
毯子里的圆滚滚懵了懵,悄无声息地试图往旁瑟缩。
近在咫尺的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圆珠渐渐觉得焦躁,慌张开始蔓延。
床榻上一片寂静。
半晌。
少年感受着脚边的窸窸窣窣,红润嘴唇微弯了弯,身体继续保持不动。
看着不断后退,离毯子那头仅剩一些距离的隆起,笑意逐渐弥漫眼底。
一片沉寂中,少年突然翻了个身,转身面向里侧。
圆珠被旁边人突兀的动作惊得几欲炸开,极速后退。
少年睁眼,笑着侧目。
一颗圆珠从毯子另一头飞速冲了出去,直直撞上了床尾挡板,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声响后,彻底暴露。
某珠:......
我想回本体。
少年:...... 扑哧
一声轻笑响起。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现在某个懵比圆滚滚的内心,大概生无可恋最为贴切。
此时什么好奇、对面前人类的亲近都抵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它只想火速遁地,逃回本体。
新生的滚滚以后就会知道,这种情绪,就是羞耻。
……
少年笑了好一会儿方才停歇,出了那口郁气后,爬过去把白色圆珠轻轻捻起,小心地放在了枕边,这才跟着躺好,与一颗躺平装死的珠子说起了“悄悄话”。
“我知你能懂人言,可有灵力?可会说话?”
某珠继续装死,但过了片刻,慢吞吞闪了闪光算是回应。
少年祭司眼亮了亮,继续开口,声音里多了少年人特有的轻快,少了大月祭司的沉稳持重,倒像是和朋友闲谈一样,絮絮叨来:
“你无需作羞,也莫再紧张,我知道你是无意,也已经出了气。”
“但是,窥我沐浴,下不为例。”
“你可有什么禁忌?”
“可愿与我去大月神殿?”
……
“你可有名?”
……
名?某珠心神被这个问题吸引。它知道部落里每个人听到后都会代入自己的那个独属的发音应该就是所谓的“名字”。那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名字”?这是每个人独有的记号?
可它还没有。
少年祭司仿佛感受到了枕旁圆珠的疑问,轻轻开口试图解惑:“名字代表一个人、物,也区别于其他人、物,既是万事万物结缘之物,也是“符”是“咒”,名含意念,蕴灵能,藏命运,正可谓万物可类象,万物皆有灵,万物能通灵……”
沉默的圆珠没有解惑,反而有了更多的疑惑。片刻后,一道陌生的细细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没有姓名。”
还在娓娓道来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应,面具下的眼睛睁大,捧起圆珠猛地坐起。
少年静静地注视着手心的圆珠,感受着身体内的灵力与手心小小珠子间那超乎平常的亲切与羁绊,仿佛茫茫天地同类相依,如亲如故,似伴似友,玄妙非常。
少年祭司看了看窗外静悄悄的部落和连绵不绝的群山,低下头认真发问:“那我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圆珠一动不动,远在群山的光茧也一动不动,此刻无论分神还是本体,都集中了心神,看着少年,好奇他会为它取什么样的名字,比刚刚好奇少年面具下的脸容还要迫切。
“我的名字是灵,我把它分于你,你叫山灵可好?”
山灵,
山灵。
圆珠闪了两下,须臾,又细细地应了一声:“我是,山灵。”
……
入夜。
絮絮的声音渐渐消失,握着莹珠的少年祭司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远在深潭的光团睁开了“眼”,仔细地、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仿佛要把他的样子烙印在血脉里。
白色的圆珠动了动,又停了停。
最后,轻轻蹭了蹭少年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