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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黎明之诞 ...

  •   远离盆地与部落的大月山系深处。

      群山巍峨,月轮将升。

      苍茫林海无边无际。

      有风吹过高高低低的林木,在清幽的山林间微微带起朦胧的雾气。

      点点萤光自林海与流水中悄悄漫起,带着丝丝像光又像雾的影子,擦过巨树尖梢,划过藤草叶片,穿出温润土壤,在如镜的池水间激起点点涟漪。

      月亮悄悄爬升,随着轮廓一点一点冲出远方的山尖,原本散乱无序的光点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引力,以几不可查的速度向池水中心缓慢地聚集,慢慢的在水面上空凝成了一个椭圆形的五彩光茧。

      树木、土壤、草藤、砂石、湖水......大地上的万物仿佛也慢慢地拥有了灵魂。圣洁悠远的声声吟唱自亘古传来,带来古老的吟诵与祝福。

      光茧慢慢变大,周边的光团以扑火的姿态向着它们的“首领”涌去,与巨大光茧融为一体。

      一圈圈不知名力量的波纹逐渐向着远方荡去。

      满月族。

      满月祭的流程已经接近尾声。

      整场祭祀流程顺畅的出乎祭祀神殿的意料,带来的大半人手都没派上用场,也未发生推断的光团大暴动的情况。

      族人们的歌舞响彻云霄,欢歌笑语一直持续到月过中天方才停歇。

      参加祭祀的人们举起了手里的望月草束,纷纷掷向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满月祭祀礼圆满结束。

      把大月祭司及其余远道而来的祭祀们恭恭敬敬地迎到客居之后,丹丘族长捋了捋小胡子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对族人们摆了摆手:“这几日大家都多有辛苦,早点回去休息吧。”

      前几日准备地马不停蹄,今日欢舞地乐不思蜀。兴奋紧张的情绪过去,紧跟而来的浓浓疲惫轻易地掌控了人们的头脑。

      深夜的满月部落族人陷入了酣眠。

      大月祭司与众位分祭祀一行人被安排进了部落中最舒适宽敞的木屋之中。

      泥土夯实的地基,硬木打造的门窗,连屋顶都不同于一般族人建屋的茅草,而是采用了上等的青竹排列铺就。

      亲眼见证了部分神秘光团在祭祀后,如同以往般被灵力“压制”着融入土壤之中,一众祭祀祭者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无法确认近段时间光团的暴动是好事还是坏事,但眼前和以往无差别的结果,还是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祭者和分祭祀们紧绷的神经。

      除了,那位大月祭司冕下。

      卸下了在人前的清冷与严肃,祭司冕下单薄的少年身躯立于屋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夜空。

      时间仿佛在这位祭司身边凝滞了下来。

      深夜,月已过半。

      有风吹过,带落了周围巨木或圆或尖的叶片。

      在簌簌而下的声响中,流动的气流送来了远方的一丝莫名熟悉却又躁动的气息。

      祭司眼神一凝。

      沉吟片刻,少年祭司没有惊动旁人,淡淡的微光包裹住了单薄身体,毫不犹豫的锁定了某个方向,悄无声息的越过巡逻勇士队伍,无声无息地向山林跃去。

      夜色将褪。

      湖泊之上,巨大的光茧越凝越实,收敛了四射的彩光,渐渐维持成了一个固定的椭圆形状,漂浮在了湖面上空。

      随着月色渐退,一道道微弱的白色光隙从巨茧上慢慢出现,一股股不知名的能量波动,与奇异的淡淡香气蔓延开来。

      四周卷起了微风。

      飞舞的叶片与花瓣随着气流四处翻飞、旋转,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了奔波半夜,发袍稍显凌乱的人的身上。

      却没有引起身体主人的半丝注意。

      少年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胸腔里多余的空气。

      睁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浮在半空之中的奇迹巨茧。

      仿佛有一个巨大鼓槌,一声声地敲击在了少年祭司的心房之上,头脑放空,屏住了呼吸。

      冥冥之中,仿佛有不知名的神秘能量冲刷着少年的身体,精神和身体像同时掉进了自然的怀抱,在极温柔极清冽的气息中,少年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奔波半夜的疲劳,与近日困扰他的所有担忧与疑虑,都在看到白色巨茧的那一刹那化为齑粉。

      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

      “是神造之物啊。”

      极为“冲动”却又极为“理性”地,大月祭司把所见之物列入无害之列,躁动的心脏平静下来,甚至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些许亲近爱护之心。

      身着祭司袍的少年动了动嘴角,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情不自禁地迈开了双脚,向着湖泊走去。

      包裹着少年身体的微光与漂浮的巨茧之上的光如出一辙,却在亮度与密度上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但,足够了。

      少年祭司接近岸边,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微光裹着的脚稳稳立在,或者说“漂”在了湖面之上,湖水仅仅浸没了脚踝半寸。

      一步一步,步步涟漪。

      直到巨茧之下。

      少年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头顶的奇迹之物,来自同类甚至更高等级的同类的相融气息一波波荡起,让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他伸出了手臂,却仍离巨茧有着不短的距离。

      包裹身体的光芒又强了几分,少年的额际渐渐渗出了颗颗汗珠,却也仅仅使双脚完完全全地露了水面,身体上移了几分。

      许是难得的受挫终于拆开了少年祭司身上层层包裹的伪装,少年竟少见的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踮脚、起跳、蹦高、努力伸高了手臂,甚至俯身鞠了一捧水,企图“撒”落头顶的巨茧。

      .......

      巨茧一动不动。

      劈头盖脸的水珠砸在了少年的身上与脸上,祭司面具下的双眼紧紧地闭起。

      一条鱼儿倏尔跃出了水面,在少年湿了的袍子与面具上新加了一片水迹。

      少年:......

      巨茧:......

      鱼儿:~

      少年低头捂脸,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羞恼的呻吟。

      仿佛有无奈又轻快的一声叹息,自头顶传来。

      少年忽地仰头——

      视线中的发光巨茧仍滞留在空中,但却从体表分离出了相对而言很小的一部分,化为了一颗圆圆的发光物体。慢慢地缩小,缩小,缓缓地向下降落。

      少年祭司瞳孔骤然放大些许,摊开了手掌。

      熹微晨光自山尖洒落,晕染了这片湖泊。

      落在少年祭司手中的,赫然已是一枚小巧圆润,拇指指甲大小的白色莹珠。

      而头顶巨茧则收敛了所有外泄气息,倏地化为一道流光,飞向了大山的更深深处。

      慢慢地,清朗的笑声自少年胸腔传出,带起了一片温柔。

      ......

      ......

      ......

      天色微亮,部落里静悄悄的。

      满月族人与祭者们一晚酣睡,恢复了精神。

      一贯早起的人们还是在往常的时间出了门。

      负责给大月祭司冕下准备早食的人更是夜里就起身,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家家户户换下了昨日祭祀的礼服,着上了平日的粗麻布衣。

      老人们推开屋门,开始打扫庭院,准备早炊。

      青年女人挽起了发髻,有的端起木盆,带上棒槌,来到了湖边扎堆儿洗衣;有的背着背篓带上麻绳,结伴上山采摘。

      壮年男性族人有的拿起工具开垦起了田地,有的则背着刀斧提着弓箭相约上山狩猎。

      孩童们的声音也渐渐响了起来。爬树的、摸鱼的、上房的、打鸟的、互相追赶的、被大人拎下床的......

      这是一个陈旧的时代。

      蒙昧的旧纪尚未过去,部落、首领、图腾崇拜,原始的生存方式仍主导着人们的生活。

      这也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将要觉醒的王权与神权,逐渐壮大的私有意识,将慢慢成为未来的主流。

      成片的炊烟弥漫在盆地中央,渐渐有烤肉与煮果子的香味弥漫开来,五大部落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今天的丹丘族长起了个早。

      老人们通常都习惯了早起,丹丘也不例外。天刚亮时丹丘就醒来穿衣,与几位部落长老碰头,开始结伴在部落里溜达巡查。

      晃悠到了招待大月祭司冕下的客居时,有心上前拜见一下,又顾虑着祭司冕下毕竟还是少年贪睡的年纪。左思右想徘徊了一阵,见天色尚早,屋中始终静悄悄的不见响动,还是压下了蠢蠢欲动,转身晃悠回了家中用早饭。

      早早的用过晨炊之后,丹丘躺在屋檐茅草堆上,晒着太阳,难得地打起了饭后盹儿。

      “族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丹丘的瞌睡虫被突然的喊叫声吓掉了大半。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快安静些,仔细吵着了大月祭......”

      “大月......大月祭司......冕下......不......不见了!”

      负责照顾大月祭司冕下的年轻勇士狂奔而来,开口给了丹丘族长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你说什么!”

      “送早食的人早早去了祭司冕下处,一直等在门外,祭者大人见......”

      “先别站在这,路上给我慢慢讲!”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丹丘一个机灵从茅草堆中坐起,顾不得拍掉粘在身上头上的茅草碎,起身拽上了还在气喘吁吁的年轻族人就冲向了客居。

      两人到的时候,客居门外与旁边已经围满了闻讯而来的人群。

      族人们放下手里忙活的事情,一溜烟儿地赶来。那可是他们最敬爱的最崇拜的大月祭司冕下,况且如今突然毫无理由的在他们部落里不见踪影,他们当然着急起来。

      比他们更着急的是跟随大月祭司而来的祭者与分祭祀们。他们晚上就住在冕下旁边,大月祭司冕下失踪,他们却毫无察觉!身为属下却没有尽职保护好祭司大人,自然比谁都懊恼和自责......但他们更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普通人不可知的原因......

      祭者祭祀们站在客居院内,个个面色发紧,不复平时的严肃与冷静。

      丹丘族长就在此时赶来,身后还跟了个气喘吁吁半死不活的年轻族人。

      “都快让开!”

      丹丘拨开人群,匆匆向祭祀与祭者大人们走去,在距离几步远时突然双膝跪地。

      “见过各位大人,小老儿罪过,未能保护好大月祭司冕下,小老儿在此先向各位大人赔罪!”

      丹丘族长碰碰碰先磕了几个头,头上身上的茅草碎撒了一地。

      后面的族人们见状,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下来。

      祭祀祭者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件事情大抵是和满月部落的人没什么关系。

      且不说身为普通人,根本没胆子也没能力奈何冕下半分,但说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个”的事情,而导致昨晚上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祭司冕下行动起来,怕是给满月部落的人十双眼睛,也发现不了大人的半点踪迹。

      人群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祭祀走上前,扶起了他:“丹丘族长先不必自责,如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大月祭司冕下失踪一事原因还未明了。如今先不是干着急的时候,还是先想想办法,同我等找到祭司冕下要紧。”

      “是、是,丹丘糊涂了,我这就派人寻找冕下。事后再来向大人们请罪。”

      丹丘族长转身,吩咐部落里的勇士们立刻拿好武器慢慢向外搜索。部落里的男女老少则被统一严肃交待,开始在部落内仔仔细细寻找了起来。

      一群人里外的忙乱了起来。其中勇士大队长青阳一马当先,首冲在前。

      身材高大的青年红了眼睛,奔跑中不忘抹泪。昨夜满月祭是他负责组织巡逻,也是他没管住勇士们探头探脑的偷瞄祭祀典礼,还贪杯偷偷喝了口族人们塞过来的果酒,他有罪,他害了冕下呜呜呜......

      此时,众人发了疯急红眼在找的人脚步略急地往山下赶。

      凌乱的发丝被整理整齐,面具和衣袍也被清理干净。丛林深深,密集的枝桠遮去了烈日的烤晒,在下山的小路两旁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天然凉棚。

      如果忽略他因陷入深思而轻皱的眉头,简直气定神闲的就是早起散了个步。

      太阳已经移到了将近东南方向,大月祭司冕下微微有点心里发虚,但因面具的遮掩倒也发现不了什么。

      困扰了祭祀神殿几百年的疑惑终于解开,种种迹象都在显示,光团于部落是无害之物……

      不,想到自己从未如此轻松的身体和精神,或许,那光团还有着更神秘的作用。

      很明显,一个秘密已被解开,可更大的秘密却又浮现出来。

      不过,这些都是该以后慢慢思考的问题。眼下,自己眼前倒是有件小麻烦不得不认真对待。

      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想起对外人正正经经可一面对自己就忍不住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分祭祀长老们......

      少年:......

      心情复杂。

      好在自己平时也不经常出门,五大部落的用食习惯一向是一日两餐,早食时间是辰巳时,晚食则是下午的未申时左右,昨日满月部落的人们深夜才入睡,想必自己今天“一不小心起了个晚”也不会显得太惹眼......

      又走了半刻钟,离满月部落仅剩小半个山头。

      隐隐约约的呼唤声由远至近的传来,不过几息间,自己就被今日显得格外眼尖的勇士与下属发现了踪影。

      来不及隐藏身形的大月祭司冕下,纵是素日镇定自若,但看着向自己狂奔而来满脸热泪的人群,也心虚地后退了两步。

      昨夜半夜祭礼才结束,竟也不会晚起吗?

      他如果说就是出去散了个步。

      诸位可信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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