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素薏

14、第十四章

　　无论哪个地方，只要有人走，就会有人来。初二一开始，我们班就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张铭。一个月后的数学考试中，张铭成了全班的话题，他考了我们全班的第一名。面对所有或是羡慕或是不甘的眼神，他都一一从容不迫地笑着回视。下课后，甚至还有不少人围着他，他也好脾气地回答，就我认识他的年月，我从没有看见过他皱眉的样子。
　　平素比我活跃的宋离这次却无声无息，一节数学课都不说话，到了下课就把试卷胡乱折了几折夹在书里，然后泄愤似的把书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我捏了捏手里的试卷，“宋离，你怎么了？”
　　宋离对我笑的很勉强，也没多说什么，就开始做起了刚刚发下来的作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问，低头继续改正试卷上的错误。
　　过了一会儿，宋离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有点不太确定地问我：“徐然，你说我以后会不会真的考不上大学啊？”
　　“为什么？”我问。
　　宋离顿了顿说：“刚刚老师不是说了嘛，倒数第三题其实很简单，没做出来的以后不要想考好大学了。”
　　“就算是做错了，也不至于就因为一道题而对将来能不能考大学下定论，你不要听他说。”
　　“可是，可是。。。。。”宋离说着脸上泛起了不自在的红晕，“我这次数学考试考的非常差。”
　　“就算这样也不能断定自己不能考大学吧。”
　　宋离沉默了半响，把刚塞进数学书里的卷子拿了出来，正反面都看了下又叹息：“没有一个大题是全对的。”
　　我拿了她的试卷，她并没有拒绝。我把她错的题都看了遍跟她说：“刚刚的数学课我想你肯定都没怎么听进去。你把错的题再重新做一遍，看看自己这次会不会还做错，有的题也许本来你是会做的，就是因为考试紧张才会错的。”
　　宋离笑着点了点头，情绪比刚才好了许多。
　　中午我和宋离在看她重新答过的题，只看到第二题，我就被我们的语文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语文老师把我的暑假作文本找出来递到我面前，“徐然，你的暑假作文写的还不错，你想不想去参加一下学校下个月举行的作文比赛？”
　　“作文比赛？”
　　“学校下个月下旬开始就是为期一个月的文化节了，期中有个项目是作文比赛。”
　　学校去年的艺术节，宋离还去参加过绘画比赛，我自从三年级那次上台表演过后，对一切的活动都只是个旁观者。
　　老师继续对我说：“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重在参与，你自由发挥就可以了。”
　　“但是我很可能发挥的比平时写的都差。”我不可避免总是以那次失败的演出来衡量自己参加的一切活动的结果。
　　老师失笑着安慰我：“没关系，就当是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
　　我于是就确定下来要参加文化节的那个作文比赛。
　　我回教室时宋离已经把自己的数学试卷改完了，看见我回来，非常愉快地问我：“是要你参加作文比赛吧？”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朝我得意的笑笑，就是没回答我的话。
　　我觉得她今天的情绪变化起伏太大，“宋离，我离开了就这么一会儿，你好像变的挺开心的。”
　　宋离佯装很生气地问我：“难道你还希望我哭上一场才好。”
　　“哪里，就是觉得，恩，有一点奇怪。”我侧头边说边打量她。
　　宋离上来用手蒙住我的眼睛，“你这么看我，我都觉得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熊猫了。”
　　我笑出声来，“熊猫还是国宝呢。”
　　此刻宋离脸上的表情用想的也知道肯定很有趣。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一周就开始了艺术节，作文比赛是安排在下午的自修课上的。我走进作为考场的实验室，座位是自己随便挑的。人到的还不全，我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秋意渐浓的风景。直到秦殇叫我，我才发现原来前面坐的是她。
　　“徐然，真巧。”秦殇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又长又黑的辫子随着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也对她笑了笑，“真巧。”
　　比赛很快就开始，我一拿到题目没多想就开始写了，这只当作一次锻炼的机会，也不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才获得的机会，我心里坦然许多。
　　写完也没读第二遍就交了上去。宋离见我回教室那么早，问我：“你写的怎么样，看样子应该还是挺顺利的。”
　　“就这样吧。”我想了想补充说，“反正我把发下来的那张纸都写满了。”
　　比赛成绩出来的很快，出乎我的意料，我得了三等奖，学校发了我一本笔记本和二十块钱。去办公室拿了奖状和奖金，语文老师又鼓励了我几句话，我才出来。我那时心里感激这位也许刚踏出校门不久的年轻老师。
　　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到教室，却发现宋离趴在桌上哭。我很少见到宋离哭，就算是再委屈再难受的事，她也从来不轻易哭。就如同她对待数学的态度，消沉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会做的不是自暴自弃，是更努力地学习数学。
　　前后桌的同学都朝我茫然地摇头，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没应声，但是抽泣的声音变小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恰当，看到手里还拿着的二十块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点，“宋离，我那个作文比赛得了三等奖，拿了二十块钱。昨天你不是还说想吃冰淇淋嘛，今天我们去买吧。”
　　宋离好一会儿没有反应，正当我想挑另一个话题说时又忽然破涕为笑，闷着头沙哑地说：“既然你都得奖了，那我想吃两个。”
　　我说：“三个也行。”
　　“也对，二十块钱可以买很多个。”宋离在袖子上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抬起了头。在她双手交叠的下面有一张图画纸，随着她的动作图画纸被推到了书桌的边缘。我忙提醒她：“宋离，你的东西要掉了。”
　　宋离连忙转头，把图画纸拉了回来，又立马把有点皱的图画纸团成了一团扔在了课桌里面，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宋离对我抱歉地笑笑，“徐然，刚刚那个其实是我。。。。。。是我。。。。。。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扬了扬手里的二十元钱，“我们还是先想吃冰淇淋的事吧。”
　　“徐然，谢谢你了。”宋离说的很认真。
　　其实我的人生当中，我应该对宋离说谢谢的地方远多于她对我说的。
　　下午体育课，老师临时有事就组织我们自由活动。我和宋离偷偷跑去小卖部买了冰淇淋。在深秋里吃冰淇淋，连身体里面都能感受到寒冷。
　　我和宋离坐在一座废弃的教学楼前边说话边吃，我们前面有个小池子，里面的水是墨绿色的，走进了还能闻到那股怪异的味道，池旁的柳树也已经是枯枝败叶了。
　　“徐然，你最近和徐怡吵架了吗？”宋离吃完了冰淇淋突然问。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和徐怡并没有吵架，我们依然同进同出，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但是我们之间的话题现在是少的可怜。我知道我在别扭些什么，我也曾想试着把我们的关系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可每次徐怡并不热情的样子总能成功的也把我的热情熄灭。时间越久，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我清晰地记得徐怡那天的模样，这个几乎完全改变了我徐怡的关系的日子，我也多么希望从来就没有过。
　　想着回过神来，满手是融化的冰淇淋。宋离急忙拿出纸巾来帮我擦，仿佛已经忘了刚在问我的问题，也没有看见我的失神，只是无可奈何地对我说：“徐然，原来你这么大了吃冰淇淋还能吃成这样？”
　　我摇摇头，也无奈地说：“所以前几次你说要一起吃冰淇淋我一直都没有答应。”
　　宋离听了笑了一阵，又沉默下来了。然后直了直身体，眼神闪烁地看了看我，“徐然，你知道今天被我揉掉的那张纸是张图画纸吧？”
　　“恩。”
　　“其实那张图画我画了好几个星期了。”宋离垂下眼叹息。
　　“是送人的吗，那怎么没有送出去？”
　　“我已经在两天前送了，今天它突然又回到了我的书桌里。”
　　宋离神情失落，虚弱地对我笑笑，又说：“现在想想我也挺感激他的，起码他没有当着我的面还给我。如果他当着我的面还给我，我肯定会刚难堪吧。”
　　“宋离。。。。。。”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我除了叫她的名字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宋离把眼光从我脸上移开，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投向池塘边的枯柳枝上，又开口说：“徐然，你喜欢秋天吗？”
　　我也看向那个方向，回答说：“夏天和冬天是讨厌的，春天和秋天是喜欢的，但是说不上更喜欢哪一个。”
　　“我喜欢秋天，不过今年的秋天大概会让我很讨厌了。”
　　“恩？”
　　宋离站起来，小跑到那棵她看的柳树旁，伸手把一根枯柳枝折了下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忽然抬头问我：“徐然，你说我这样算不算还没恋爱就失恋了？”
　　秋日的阳光下我看不清宋离脸上的表情，我想了想回答说：“你就当这次是暗恋未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