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素薏

13、第十三章

　　这一年的期末考试我考了第四，徐怡考了第一，就如同我们的学号。母亲看了我们的成绩单后不带任何情绪又把成绩单还给我们。看似漫长的暑假来临，我即期待，又担心它会早早结束。
　　宋离不爱看书，但是她喜欢看电影，很多书她没看过却看过改编的电影。这个暑假，语文老师要求写读后感，宋离就借着看电影来写读后感。
　　我和徐怡第一次一起去她家看电影时看的是《简爱》，黑白的屏幕，配音听起来怪异，还时时不能和里面的演员的嘴形对上。这本书我看过，所以也就看的意兴阑珊。放到海伦死前简爱偷偷去看她的那段，我把眼睛往屏幕上移开，向两边看看，徐怡看的聚精会神，宋离不自不觉就连眼泪也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我于是又看回屏幕，海伦正好在说：“要是你无法避免，那你的职责就是忍受。如果你命里注定要忍受，那么说自己不能忍受就是软弱。”这是正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看完电影后一直沉默的徐怡问我：“你上次看过这本书吧。”
　　“恩，看过，还是父亲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次还有本你看过的《呼啸山庄》。”这是上初中前的暑假借的，我们上了初中后，母亲就不让父亲再给我们借书了。现在连赵岚律也走了，我就更没地方借书，想到这，不禁又因为赵岚律的离开黯然几分。
　　徐怡像是沉思了几秒，突然转身停了下来，我差点就因为她的突如其来撞到了她的胸前。
　　“你现在身上有没有钱？”徐怡问。
　　我把口袋里仅有的两块钱拿了出来，“这是用来坐公车的。”
　　徐怡一下表情很泄气，但又立即抓住我的手往车站跑去，“那我们快点回家。”
　　我茫然地被她拉着走上了车，徐怡上了车后也坐立不安，下了车就急忙跑回了家。我刚走到家门口，她又急急忙忙出去了。在书房备课的母亲也闻声出来，：“你姐姐急急忙忙干什么？”
　　“不知道，她大概是要去买什么东西吧。”
　　“买什么？”母亲很喜欢刨根问底。
　　“不知道。”我说完，母亲仍然有些探寻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才退回书房。
　　我拿了自己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水，喝完水，还是觉得热，就对着客厅里的电扇吹，吹出的是热风，我并因此感到多凉快，身上的粘腻感更甚了。这点我就很佩服母亲，在夏天，就算是仅有一个电扇，她也能静心备课。
　　徐怡很快就回来了，满头大汗，几缕头发都顺着汗水贴在了脸颊上，手上拿着本书。走进了，我才看清是《简爱》。
　　我那时只知道徐怡很《简爱》，她很少在一件事上表现得这么急切，后来我却不知道徐怡是先喜欢《简爱》还是因为那件事才喜欢了《简爱》。
　　第二天，徐怡要看昨晚没有看完的《简爱》没有再和我一起去宋离家看电影。我和宋离看的是《呼啸山庄》，也是黑白的，但配音就好得多，相比《简爱》，我更喜欢这本书。可是随着电影剧情的发展，我却越来越不喜欢里面的两个主角。宋离泪眼迷蒙时，我只觉得这两个人太过自私，就因为他们两个的爱情牺牲了多少人。希斯克里夫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残忍，他对凯瑟琳到底是爱对一点还是不甘多一点？电影就放到凯瑟琳死，我喜欢的哈里顿也一直没有出来。
　　“哎。”宋离哭的眼睛红肿，用手推了推我，“你看着都不感动吗？”
　　“这两本书我都看过。”我解释说。
　　宋离用陈述的语气说：“那你看的时候肯定也没哭过。”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宋离却转过身要和我好好谈一谈，“徐然，赵岚律离开了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宋离说着还伸手指比划着。
　　我意外宋离会问这个问题，但是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把看着宋离的眼神移开。
　　“不说就是默认了。”宋离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你怎么会对看这个电影没有任何感触？”
　　“这完全不一样。”我不懂宋离怎么会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
　　宋离摇头，“挺一样的，凯瑟琳死了，他们不是也一样是一种离别。”
　　“但是后来希斯克里夫也死了。”
　　“后面就不说了，你就没有一种触景生情的感觉？”
　　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故意正色说：“我一直觉得这本书的结局是好的。”
　　宋离认真地凝视了我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转开了头，继续看电影。
　　一瞬间，时光倒流，宋离的这个表情和以前的张□□多么神似。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宋离。”
　　宋离应声对我笑了笑，这个笑除了兔子似的眼睛与以往无异。我心里忐忑，滋味难辨，只能抱歉地笑笑。
　　之后的相对无言是我和宋离成为朋友以后从未有过的，我知道为何会如此，却踟蹰再三没有打破这样的沉默。
　　回到家，父亲和母亲在客厅里面对面坐着，空气里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这几年都很少见到这样的他们，直达我出声叫了他们，他们才回过神来。
　　父亲点头，虽皱眉，但还是温和地跟我说：“小然，你先回自己的房里去。”
　　我不明所以，悄悄看了看母亲，她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房，想问问里面的徐怡知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怎么了，一进门却看见徐怡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我关门的声音放轻，不想还是惊动了她。
　　徐怡抬头看了看我，眼睛被擦的很红。我走进她，疑惑地问：“姐，你怎么了？”
　　“没事。”徐怡不动声色地拂开了我伸过去的手，声音沙哑地说。
　　我尴尬着收回手，想找个话题来打破，于是把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姐，你知道爸妈今天怎么了？”
　　我刚一说完，徐怡脸色大异，由冷淡变成了不耐烦，“不要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徐怡会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除了震惊什么反应都没有。徐怡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那书来看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在我耳边不断地回想。
　　徐怡也不把书捡起来，而是枕着自己的手趴在了书桌上。我呆呆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才走过去帮她把书捡起来，犹豫了下还是把书放在了我自己的书桌上。
　　晚饭的餐桌上，我怀着心思，漫不经心地吃着饭，也成了最后一个吃完的。母亲过来收拾我的碗筷，我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入她的眼底，她口气平常地对我说：“早点回房看书，我看你暑假作业都没写完。”
　　我把想说的话艰难地吞了回去，慢腾腾地走回了房间，心里想如果徐怡还是那样我该怎么办？该说什么才好？握着房间门的手把推开门，却看见徐怡已经睡觉了。
　　我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睡着，我没发出一点声音她都会随着动几下。我心里有点莫名也有点乱，拿出作文本开始写《呼啸山庄》的读后感，要求600字左右的读后感我硬是写了一个晚上都还没写好。
　　半夜，我迷迷糊糊中听到旁边有声响，依稀像是哭声，我的心一紧，这个梦我已经很久不做了。但梦里这个声音越来越轻微，甚至到后来只有抽噎声。心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让我有了中音声恐怖的感觉，几个激灵，我就醒了过来。抽噎声并没有消失，因为这是从我旁边发出来的。
　　夏天只关上了纱窗，没有帘子遮挡，一大片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徐怡的床靠近窗，整个人都在月光中，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圈。她的身体是蜷缩在一起的，手里紧紧捏着毯子的一角，身体随着抽噎声一耸一耸。窗外树叶被一阵一阵懒洋洋的夏风吹的沙沙响的树叶也似在呜咽。
　　我已经记不清我那时在想什么，只是这样的徐怡让我很陌生，感觉她离我很远。我又慢又轻地直起身，借着月光又看了徐怡一会儿才问：“姐，你今天怎么？”
　　徐怡被我吓了一跳，忙掩饰着说：“没什么，我没事。”可是她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是破碎的，明显是哭过一段时间了。
　　“姐，如果你有什么你可以。。。。。。”
　　我话没说完，徐怡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打断我说：“我真的没事，你也快睡觉，现在都是大半夜了。”
　　我没再说话，但也没立即躺下睡觉，只是忘着徐怡出神。
　　过了许久，我都以为徐怡睡着了，她的声音即像叹息又像恳求似的传来：“你快睡觉吧。”
　　我终于躺下，回想起我还在爷爷奶奶家的那段时间里，徐怡也曾突然间不跟我联系了。可是我一回来，徐怡和我未离开前一样。这次，过段时间，也是会好的。
　　但好像为了要证明愿望总是美好的，徐怡从这个暑假开始变的很冷漠，对我渐渐变的疏离，除却必要的时候，她很少跟我讲话，要么一个人看书，要么一个人发呆。有天晚上我出房里出来倒水，从门缝里看见徐怡和父亲坐在书房里。父亲在说话，徐怡低着头听，听着听着唇角溢出了笑，然后抬头朝父亲开心地笑着说了句话。我看的有点恍惚，心像被无形的手捏着，一松一紧。
　　带着点赌气，又为了避免和徐怡独处的时间太多，也不想让父母看出我们之间微妙的变化，暑假我经常在徐怡看书时跑到客厅看电视。兀长的电视连续剧《一帘幽梦》看完后，我没有被里面万般纠结的爱情所感动，却在里面姐妹两个的相处模式中仿佛看到了我和徐怡。
　　当然当然，我不是紫菱，徐怡更不是绿萍。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里面的任何一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