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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结束了升学考试的那年夏天,我第一次看见有人递情书给徐怡。那个面红耳赤的男生站在徐怡面前说:“徐怡,我很喜欢你,希望你不会忘记我。”不等徐怡说话,就急忙跑走了,像是深怕下一秒徐怡就会把情书还给他。这封信一直没有被徐怡扔掉,我没有看过这封信的内容,也不知道徐怡到底还记不记得那个男生,我也已经完全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不过我怀念那时候的心动,我们多是说“喜欢”,“喜欢,喜欢”,这两个字总让我觉得单纯美好,那种朦朦胧胧,就因为他对你笑而可以偷偷欢喜几天的简单快乐。我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心动已经是初中生了,还只是昙花一现。
      长大后,大学寝室的同学在一起在熄灯后谈论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就连让人觉得从来就把心扑在学习上的杨雪也比我情窦初开的年纪要小。周洋洋不可思议地问我:“徐然,你小学都在干什么?”
      我失笑着摇头,我不是个善于和人交往的人,若是和熟悉的人还好,但只要是和陌生人呆在一起,我是最无言的一个,尤其是男生。小学时期就算有男生找我,也大都是问:“徐然,你最后一道应用题最后的答案是什么?”,“徐然,你这次语文考试的最后一个选择题选什么?”,唯一能和我天南地北地聊天的男生似乎只剩下了肖强。宋离后来跟我说:“你小学的时候不跟人交往,沉默,就喜欢自己看书,想要跟你说话的人也都被你那‘生人勿近’的表情给吓退了。如果我们不是同桌,我们肯定也不能成为朋友。”而我注意到他时,我们有同样的爱好。

      上了初中,我和徐怡还是分在一个班,我们的学号是按成绩来排的,徐怡是一号,我是四号。宋离也和我们分在一个班里,而且我和宋离因为丝毫不差的身高还是同桌。肖强和秦殇在隔壁班。
      我才刚开始为这次终于离开的母亲的视线而松了口气却碰到了一门让我最头疼的课——社会,尤其是地理的那部分。初一的期中考试中,地理试卷上有一题是让我们认地图,我们全班就只有我一个人认错了。社会老师在分析试卷时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我们班竟然还有同学连自己的省份都认不出来!”我听了更是羞愧不已更加脸红。
      宋离看到我迥异于寻常的红脸悄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不停的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宋离。
      后来虽然我也曾试着认真去人地图,但奈何这门课总是我所有课程中分数最低的。社会老师还有次把我叫出去跟我说:“徐然,你进来时学号是四号,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能排到第四吗?”
      我心里一时是说不出来的酸涩,低着头一声不吭,那时第一次我在学习上感到无能为力,我认不清地图,我也总记不清那些重大的事件都是几几年几月几日发生的,而且每次考试想到这个老师的话又莫名心里急切,头脑混沌。
      不过我很喜欢我们的英语老师,姓杨,是我们的班主任,一张书生气的脸,做事一丝不苟。对年少的我来说,喜欢哪个老师,我就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学他的课。他教会了我一句越长大越记忆犹新的话:如果你连做人都做不好,那你读书读好了也是枉然。杨老师最爱做的事是放学前提着已经旧了的录音机放英语给我们听,听了还叫我们读几遍才给我们放学。以至到了后来,他一进来,班里是此起彼伏的“唉”的声音。杨老师对此的不动声色连我都觉得怪异,我对徐怡说了后,徐怡兴致高昂地跟我讲了一件趣事。
      徐怡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有次去办公室交作业正好碰到老师们在聊天。数学老师问英语老师说:“杨老师,你这样每天放学都去读课文,你们班学生不会对你不满吗?你们班都快成了全校最晚放学的班级了。”
      英语老师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睛回答说:“不会,我们班学生都很好学,我每次进去他们都挺欢迎的,欢迎声还都喊得错落有致。”
      我不知道杨老师是真不知道我们这声“唉”是什么意思,还是有心这样来回答数学老师的调侃,但我觉得这个老师真是有意思。
      之后我也把这件事跟宋离说,宋离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直起了腰,并笑着说:“我一直都觉得数学老师太又凶又苛刻,杨老师这样说太让我高兴了。”
      却也是杨老师在初一下半学期给我安排了一个“劳动委员”的职务。在我担任这个职务的这天,他当着全班的面对耳提面命这个职务的重要性。宋离咬唇想忍住笑,却还是受不了的把脸埋在双臂间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送了我一句话:“任重而道远。”她的话第二天就应验在我的身上。
      因为要监督值日,我和徐怡早上去学校也比以往稍稍早了一点。我一到就去查看值日表,再环顾了下教室,发现所有的值日生都在,心里也放心了不少。可是等早自修时检查卫生的人一来,我就被告知归我们班级打扫的楼梯没有按要求打扫干净。我急急忙忙跑过去问打扫楼梯的同学,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看我,反问:“难道楼梯也是归我扫吗?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扫走廊的。”
      我脱口而出问:“那以前都是谁扫的?”
      他摇头茫然不知。
      我又只好去问以前的劳动委员陈莉莉,陈莉莉用既无奈又同情的口气回答我说:“你就看着稍稍打扫一下吧,楼梯是很少有人主动打扫的。我不知道这个值日表是怎么安排的,但是每个被安排扫楼梯的人不是经常迟到,就是经常不扫的,还有的是抄作业抄到来不及扫。”
      连着好久天都和陈莉莉说的一样。到了星期五,打扫的那个人临上早自修前十分钟都还没有来,我只好又着急着去扫楼梯。
      这个时间,楼道里偶尔才会有人经过,我心里不断暗示自己扫快点。扫到了中间,有个急冲冲上楼的男生把我放在一旁的畚箕踢翻了。
      他极轻地懊恼地低叫了声,然后对我说:“对不起。”
      我因为顾着扫地,头也不抬地回答:“哦,没关系,你先走好了。”
      男生又“噔噔”上了几个阶梯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朝我喊:“喂,同学。”
      我下意识抬头,不解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能把令人讨厌的校服穿的这么好看。看的有点出神,我急忙掩饰着问:“什么事?”
      他左肩上背着书包,伸长右手对我说:“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啊?”他的问题问的我一头雾水。
      他的目光慢慢的掠过我手上的扫把,清清淡淡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同学,你今天是这个星期第三次在这里做值日了。”
      我被他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手里的扫帚握握紧,解释道:“我是帮同学做的。”
      “帮同学做值日做了那么多天?”他扬起眉,提高了声音问。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也不懂这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男生怎么就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
      “这也没什么不对。”说完,我没再理他,自顾自又开始扫地。
      他站着没走,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又有男生跑了上来,看见他后“咦”了声说:“喂,就要上早自修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走了,走了。”于是推着他的同学往教室跑去。
      我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把楼梯扫完终于赶上了早自修。
      如果是一个你不注意到的人,他一天在你面前出现四五次,你也对他毫无印象,可只要你一旦注意到一个人,一天见到他一两次你也会感慨:怎么又遇见了他。
      我在课间操回教室的途中又遇见了早上楼梯上的那个男生就是这样的想法。
      时值深秋,学校里大多数的树都变的光秃秃的。零星还飘落几片树叶也由于缺少水分,一踩即粉身碎骨。
      宋离偶然踩到了一张叶子,惋惜地说:“可惜了,一落下来我都没给它留个全尸。”
      徐怡指了指旁的几片落在地上的枯叶,笑着对宋离说:“你如果真的觉得可惜,要不就把这些捡起来葬了吧。”
      我少有地也跟着起哄:“人家林黛玉是葬花,宋离你就葬树叶吧。”
      宋离不以为意:“葬树叶也够诗意的,徐然你是个俗人你不懂。”
      宋离刚一叫出我的名字,我就感到旁边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我。我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没有被人逮住的窘迫,反而沉静地上下打量我了几秒钟就把目光移开了。我一阵的莫名其妙。
      “哎,徐然,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神,收回目光对宋离说:“没事,你刚在说什么?”
      “我这个星期六要在学校出黑板报,你也一起来吧,就当帮我参考一下。”宋离是我们班的宣传委员。
      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第二天宋离比我到的早,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排版了,“我选的是127页的那个框架,你觉得怎么样?”
      我拿起放在课桌上的书看了看,对她说:“这个版式我好像在学校的黑板报上看见过。”
      “有过了?那就换一个。”宋离把原来画的擦了,“你随便挑一个,我画。”
      我挑了一个图案看起来是由很多枝叶连起来的样式,边递给宋离边问:“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还有赵岚律,文字部分是他负责的。”
      我拿出来出门时随手从徐怡的书桌上拿来的书坐在一边看,宋离也全神贯注地开始画。
      赵岚律就像算准了时间,宋离前一秒把框架打好,他下一秒就进来了。
      宋离从站着的桌子上跳下来问他:“赵岚律,你文章都选好了没有。”
      赵岚律向她扬了扬手里的纸,走过我身边时,带笑着轻声念出我读的书的书名:“《朝花夕拾》,徐然,你也喜欢吗?”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完成了黑板报上的文章,赵岚律在我对面背出这段话,我把手上的书前前后后翻了遍,问他:“你这段话好像不是这本书里的?”
      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这出自鲁迅的《野草》里面的题辞。”
      我翻开书在第一页就看到了这段话。
      “徐然,你也喜欢鲁迅吗?”
      我边看书边摇头,“我喜欢百草园,也喜欢阿长。”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看的时候觉得喜欢了就喜欢了。”我把书还给了赵岚律,“你为什么喜欢鲁迅呢?”
      赵岚律这时倒有点不好意地说:“我其实也不是很懂鲁迅,而且《野草》也有很多地方我是看不懂的。”
      在旁边收拾凌乱的粉笔的宋离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对赵岚律说:“那你刚刚故作深沉背那么一段文字干什么?”
      赵岚律把书重新放到书包里,站了起来,“我是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知己感到高兴。”说完就直接走出了教室。
      我有点惊讶,宋离对此见怪不怪,转头对我说:“我也好了,我们也走吧。”
      我帮忙把宋离的东西理好,我们也走出了教室。
      我边走边问宋离说:“你看到过赵岚律写的毛笔字吗?”
      “你刚进校园看到的那一排橱窗里就有他写的字,你没见过吗?”宋离诧异地反问。
      我有点惭愧,“我只听人说他字写的好,却从没看过。”
      “徐然,你太不善于观察生活了。”
      学校橱窗里,赵岚律的字几乎覆盖了整整一个橱窗,他写的是颜体。我在小学参加兴趣小组,开始时学写柳体,但是几次训练下来老师觉得我更适合颜体,就把我换到写颜体的那组去了。虽然也得到过老师的几次表扬,但是和赵岚律一比,无疑是相形见绌。
      正看的起劲,宋离问我:“你今天怎么对他的字感兴趣了?”
      “刚刚看他的样子也似乎很喜欢看书,我们也算是有共同的爱好。”我想了想回答。
      宋离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不会真成知己了吧?”
      我但笑不语。
      其实我从未想过我和赵岚律能成为知己,他向来沉默寡言,今天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才说那样的话。所以一回到家,我就把这件事忘了。
      可星期一中午,赵岚律拿着本书过来问我:“你看过《牛虻》吗?”
      我点点头,“无论我活着,还是我死了,我都是一只牛虻,快乐地飞来飞去。”
      赵岚律看起来很高兴,他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这本书,尤其喜欢你刚刚说的这句话。”
      我们就这样熟悉了起来,赵岚律家的书多得让我觉得堪比图书馆,我看书向来不求深解,有的书更是看过就算,赵岚律借我的书各式各样的都有,由此还甚至带来了一本儿童读物《塌鼻子警察》,封面上的塌鼻子警察画的惟妙惟肖。宋离看的多了就对我说:“以前人家都是鸿雁传情,你们现在是不是也打算借书传情?”
      我被宋离说的脸红,争辩说:“如果你想看也可以借给你。”
      宋离无奈,“我还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我的数学上,这次再考上次的分数我就不敢回去让我爸爸签字了。”
      期间徐怡也诧异,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她解释了一遍,她点了点头,没有像宋离一样嘲笑我。
      那段时间,我珍惜每次和他谈话的机会,每次说出能得到他赞同的观点也会让我高兴许久。现在想来,那样的感受是算得上喜欢的,再提起,坦然许多。可是那个时期,自己心里明白,却不喜欢被人说出来,这是只属于自己的心里的秘密。
      初一下学期临近期末考试,我没有再先赵岚律借书,他也没有再来找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教室,最先一个离开教室。
      宋离悄悄问过我他怎么了,我其实和宋离一样想知道。
      在考试的前一天,班主任突然跟我们说连着两天没来上课的赵岚律已经转学,不会再来学校了。我心里涌起一种不舍,他脸上神采熠熠地跟我讲他喜欢的书的表情变得无比清晰,不由自主地我往他那个空着的座位看去。
      我对他突然离去的伤感并没有持续太久,考完试后连着发生的时让我应接不暇,如果不是大学的那次刻意回忆,也许我都会永远忘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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