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雪》周寸心

4、诱惑

　　一场雨过后，天空格外的干净。
　　顾溶雪的心情很好，起得也很早，吃完早餐后，她去文化长廊晨读了会儿英语美文，估摸着图书馆开门的时间快到了，她才沿着秋水湖畔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走过去。
　　冉依依以前问她，图书馆为什么建在水边上，女生走夜路多危险。顾溶雪告诉她，以前的图书馆失过火，烧毁了半数书籍，现在的图书馆是前年建成的，建在水边上，符合五行学说，水能压过火，这样就不会失火了。其实，失过火是学姐说的，剩下的都是顾溶雪猜测的，中国人还是相信风水的吧。
　　外大校园里的各处景观都有好听的名字，有些是设计者随意取得名字，后来才被赋予了特殊含义，比如顾溶雪现在经过的秋水湖，它是秋天的时候完工的人工湖，当时的负责人也没多想就取了“秋水”二字，后来才有人说这是出自《庄子》“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无意变成了有心，估计当时取名字的人也说不清这其中的内涵了吧。
　　当然，还有一些名字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名字了，比如外大现在与秋水湖并称的丽欧湖，它原先叫做柳湖，只因它四面环柳，不知道从哪一届的学长学姐开始，竟突发奇想地把“柳”这个字的汉语拼音分开来读，而后神奇地就变成了“Li-ou”丽欧这个读音，暗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名字，挺别出心裁的，又有浪漫的氛围，后来丽欧湖成了外大著名的约会圣地，傍晚会有很多情侣来散步。
　　以前顾溶雪独自一人在丽欧湖散步时，听到一个男生在打电话，用方言说话，声音很大，“我在我们学校的柳湖这里呢，你什么时候过来玩儿。”“柳”与“丽欧”的发音真的好像呢！恰好的模糊度让人分辨不清，从而浮想联翩。
　　男生对她咧着嘴笑的时候，顾溶雪乐了。
　　可能柳湖变成丽欧湖完全只是个巧合，是由最具乡土特色的方言讹传出来的浪漫。不过这些都已经没有人探究了。
　　顾溶雪到达图书馆的时候，借阅处的老师刚打开电脑，电梯门口早有几个同学等在那里，十五层高的图书馆，顾溶雪还是习惯了爬楼梯去顶层。
　　图书馆里的桌子换成新的了，墙也是新抹的，洁白而又无趣。以前墙壁上挂着一本留言簿，女生用铅笔在里面小心翼翼地勾勒出来的人物轮廓和内心独白，以及路人丧心病狂式的评论都不复存在了。
　　“我瞧这男的眉眼，怎么那么眼熟啊？”
　　“画的这么不清楚，上面的大神你怎么看出眉眼的？”
　　“求美女的联系方式。”
　　“神经病，还要不要脸哪，美女我的联系方式是……”
　　“上面两个是脑残，吐血。”
　　“这男的是新闻学的XSY吧，长得那么帅。”外加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图。
　　“我觉得是国际贸易专业的JHT，帅的一塌糊涂，男神啊！”外加一个双眼是心形，口水长流的表情图。
　　“是啊，都是男神，收下我的飞吻吧！”外加一颗红笔画的心。
　　“前面的几个都是女生吧，我不是男神，但长得还凑合，约吗？”
　　“欠揍！”
　　“话说你们最爱哪一个男神哪？”
　　……
　　顾溶雪曾经看到图书馆管理员黑着脸站在这么长的对话前面，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她无意中瞄到了最新的评论“同学们，请自重！”这也是够了！
　　顾溶雪在后排空调前面的那个位子坐下，早上不是很热，自习室里面也没有几个人，所以空调的温度调的不低。顾溶雪快速过了一遍往年S市大学生英语竞赛决赛的题型以及它们所占的分值情况，这是辅导员金珂昨天发给她的，还附有去年的真题，金珂的一番苦心和期望着实令顾溶雪感动，所以她全都给打印出来了。题目的难度不小，而且还有很严格的时间限制，顾溶雪算好时间才动笔做试题。
　　到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开始多起来，空调的温度也愈来愈低。
　　S市夏天干热，外大图书馆空调冷气开的特别足，所以前来蹭空调的人很多。
　　顾溶雪旁边坐了一位女生，估计是受不了空调对着她吹冷风，所以很快就走了，顾溶雪看到她桌子上还落下了一本书《麦琪的礼物》，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女生的身影了。
　　坐回位子上后，顾溶雪翻开书本，在高中的时候短篇小说总是很受欢迎，班上看过《麦琪的礼物》的学生估计都比看过《红楼梦》的多。
　　故事的主人公德拉和吉姆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但非常相爱的一对夫妻。德拉天性爱美，有一头引以为豪的秀发，但为了给丈夫买一件精致有价值的圣诞礼物，她忍痛割爱，卖掉了头发，为丈夫买了珍贵的白金表链。吉姆薪水微薄，非常喜爱妻子这头美丽的褐发，知道妻子很要想得到百老汇路上一家商店橱窗里陈列的发梳，于是他忍痛卖掉了祖传三代的金表。他们都为对方舍弃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而换来的礼物却因此变得毫无作用了。
　　爱就是无私奉献吧，自我牺牲一定是深爱对方才可以做到的。
　　塑造这样坚贞不渝的爱情角色既是欧亨利对妻子的怀念，也是艺术的追求，艺术终究就只是艺术，现实生活的爱情很难经得起风雨，而且很多时候爱情不是被风雨瓦解了，反倒是在细小的摩擦中逐渐被粉碎，既经不起风雨，也耐不住平凡，人类称颂的爱情是多么脆弱！除了怀念，欧亨利的愧疚更多吧！
　　徐思远和刘荔还是很相爱吗？
　　刘荔是徐思远的天使，他希望得到耶和华的祝福，而她曾经充满绝望且恶意地给浪漫写下诅咒：上帝已死。
　　他们得不到来自神祗的祝福，愿他们平凡到平庸。
　　顾溶雪为自己的这个可恶的想法感到震惊，她到底不是一个坏人。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她会为自己的邪恶深深自责，她忏悔，希望解除诅咒，希望徐思远得到幸福，哪怕破除诅咒的代价是把她变成会化作泡沫的人鱼，她在深海里也会心安了。
　　顾溶雪很快回过神来，背后冷风飕飕，她竟然有种心事被洞悉的心慌。她还真是个做不了坏事的人啊，光是有坏想法就曾让她备受良心的谴责，坐立不安。
　　这时，她看到手机上徐思远发来的短信：“现在在哪里？中午一起吃饭吧！”
　　她回道：“我在图书馆啊。”
　　徐思远的短信回的很快：“我也在图书馆，你在哪个自习室？”
　　“顶层，最靠里面的教室。”
　　“坐在后面不觉得冷吗，换个位子吧。”
　　徐思远突然出现她身边时，顾溶雪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就看见细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洒在徐思远的肩膀上，她竟觉得徐思远是带着光源和热源的，无论走在哪里，都是温暖的话语，浅淡的微笑，如同和煦的春风般，吹进人心里面的各个角落。她收起惊讶，绽放一个笑容说道，“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呢，我刚刚还想在地上找你的影子，看你是不是凡人。”
　　“你直接说我不是人就好啦。”徐思远轻声说道，他进来时就吸引住了旁边几个女生的目光，她们脸上的惊喜再明显不过了。
　　“走吧，这里空调真的特别冷，我们走到食堂就差不多到饭点了。”在冷风的照顾下，顾溶雪早就被吹得昏昏沉沉，瑟瑟发抖，根本看不进书了。
　　“还是室外的温度正常。”顾溶雪走出自习室感叹道，还是要遵从大自然的规律，顺应四季变化，夏天的属性就是热，过成冬天就是逆天啊。
　　“嗯。空调开得那么低，很容易感冒的。”
　　顾溶雪心里叮咚响了一下，大脑的运作停顿了几秒钟，没反应过来，这是在表示关心吗？徐思远这样的人肯定对老弱病残孕特别有爱心吧，估计只有她才会对他的关心这么敏感惊讶，甚至是斤斤计较。徐思远不知道顾溶雪在想什么，见她闷头不说话，拉着她的袖子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远吗？”顾溶雪问完这句话后，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为什么这么问？
　　“就在这一层楼，不算远吧。”徐思远侧过头好笑地看着她说道。
　　顾溶雪不言不语地跟着徐思远走了十几步，在一个窗台停下，下面秋水湖的风光尽收眼底，
　　“有没有觉得外大就像是一个美人？”
　　“啊？”顾溶雪有点蒙了。
　　“夏天可能看不出来，秋天的时候站在高处看就比较明显了，枫林就像是金黄色的软发，大理石铺成的广场是宽宽的额头，图书馆就是秀挺的鼻梁，秋水湖就跟秋天的天空一样明净，是美人的眼睛。”
　　“嗯，还真像，可以想象的出来这个美人还是个出挑的外国女郎呢。”顾溶雪笑道。
　　“秋水本就是用来形容美人的眼睛的，这样设计真有意思啊！”
　　据说外大扩建后的第一任校长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白手起家，三十岁出头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随后越做越大，在全国都有很高的知名度，四十多岁的时候一心扑在教育领域上，以个人名义建了教育基金，还做了几年老师，到了退休的年纪，她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就决定修建学校。当初外大扩建校园时遇到上层拨款不足，资金短缺的困境，她主动利用自己的人脉网筹到了经费，从构思设计图到选择建设材料的承包商，她都亲自过问，最后还请动了很多有名望的人前来任教，外大有今天的影响力和地位，不得不说她的功劳很大。
　　如今再看这一片湖光水色，绿树浓阴，顾溶雪还是相信再厉害的女人她的心还是柔软的，尤其是这么一个热心教育事业的人。
　　“天龙八部里就有个美人叫秋水呢，李秋水。”
　　“嗯，心肠还挺坏的。”
　　“很可怜，一生很悲惨。”顾溶雪想了一下，说道。
　　也许因为天生的生理构造不同，所以男生和女生看事物的角度相差很大。
　　李秋水是个坏女人吗？她放纵过自己，对待与她争风吃醋的师姐出手狠毒，结果到死之前才发现那个曾经与她隐居在山洞里，还亲手为“她”雕刻神仙姐姐玉像的枕边人爱着的竟是自己的胞妹，这该是怎样的绝望？
　　顾溶雪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了神。
　　“去吃饭吧。”徐思远开口说道。
　　“嗯，今天就不去食堂了吧。”
　　“行，你说的算。”
　　顾溶雪想了想，说道：“去德乐吧。”
　　“好啊。”徐思远还是那么好说话，为别人着想。
　　顾溶雪和徐思远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径直走到借阅处，掏出那本《麦琪的礼物》，跟老师说了有人落下自己带来的书，书上面有写班级姓名，让他在失物招领的小黑板上写一下。在图书馆里落书是很常见的事情。
　　“顾溶雪，你心地很好。”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个女生刚才还坐在我旁边呢。”
　　“你下周二下午要参加英语竞赛的决赛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外语系的事你还挺清楚的。”
　　“刚才我找你的时候，你正在做试题。”
　　“是哦，考试地点在市中心。”
　　“考试时别紧张。”
　　“嗯，我不会紧张的。”
　　安静，又是安静。
　　顾溶雪和徐思远之间的话题总是那么容易走向尽头，而后便是僵局。
　　两个人有话可说的时候，顾溶雪是被动的。
　　两个人没话可说的时候，顾溶雪是焦虑的。
　　这样的安静，徐思远似乎是习惯了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笑。
　　共同语言真的很重要，如果她对音乐和画画的兴趣再多一点就好了……顾溶雪心里七上八下时，冉依依打来的电话救了场。
　　“溶雪，吃饭了没？”电话那头冉依依的软声细语传来，顾溶雪头皮发麻，这是有事相求的节奏。
　　“还没，在去德乐的路上呢。”
　　“下午没什么事情吧？”
　　“冉依依，你有事快说。”顾溶雪跟冉依依说话总是不客气。
　　“溶雪，我爸妈不在家，我一个人很无聊，下午打算去逛商城，你陪我一起逛吧。”
　　“从我们学校去市中心的商城要两个小时。”
　　“你正好可过来看决赛的考场嘛。”
　　“好吧。”
　　“那三点钟在太平洋商城前面的咖啡屋见面了。”
　　挂断电话后，顾溶雪对上徐思远的目光，笑道：“我室友冉依依，你之前见过的。”
　　“冉依依挺可爱的。”徐思远记得第一次见面对着他大叫，还笑得一脸灿烂的冉依依。
　　“是呀，她是个很好的人。”顾溶雪说。
　　徐思远只笑了笑。
　　德乐今天出了新的菜单，顾溶雪觉得自己很有口福。
　　她和冉依依经常来光顾这家店，两个人还办了一张优惠卡，点菜的时候，柜台旁边的阿姨直冲她笑，“今天那个又蹦又跳的女生没和你一起过来啊，这是男朋友吧！小伙子长得真好，你们很般配呢。”
　　顾溶雪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顿时觉得脑袋里的毛线绕了一圈又一圈，真的会晕啊！
　　徐思远把菜单递给她时，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阿姨就喜欢开玩笑呢。”
　　“没关系。”徐思远说道。
　　“你和你室友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那个又蹦又跳的女生无疑就是冉依依了。
　　“嗯，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吧，我们还办了优惠卡，这里烧的菜跟我妈做的有的一拼。”顾溶雪不挑食，却对品鉴美食很有心得。
　　德乐的香菇牛肉嫩滑可口，放了自家的调料。顾溶雪吃完饭后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徐思远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擦了一下嘴角，道了句“谢谢”，徐思远摇头轻笑了一下，又抽过一张纸巾，伸向她的额头，顾溶雪愣住了，任凭徐思远轻轻擦拭，两个人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对顾溶雪来说这是她和徐思远面对面离得最近的时刻了，徐思远看着她的时候很专注，而她沉浸在这样诱人的目光中，卷进越来越深的漩涡中，好像她是他眼中的唯一，她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没有一点缺漏。
　　这是诱惑吗？还是她的错觉？
　　顾溶雪嘴角松了松，低声说了句：“谢谢啊！”
　　关键时候，她总不会忘记刘荔的存在，所以她还是理性的。
　　“明天的聚会你会去吧？”
　　徐思远点点头。
　　“嗯，那祝你玩的开心！”
　　刘荔也会去吧，她心想。
　　太平洋商城占了整整三条大街，几个出入口都有公交站台，是S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黄金地段的各种专卖店租金不菲，东西价格也很贵，但这里的衣服质量绝对是上乘的。
　　冉依依家里离这儿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车程，她来得很早，一直等在咖啡屋，看到顾溶雪在街道对面出现时，她拎着包跑出去，双手大挥，“溶雪，怎么这么慢啊，我都喝了七八杯咖啡，上了四五趟厕所了。”
　　顾溶雪给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道：“不是说了三点吗，现在还没到时间呢，谁让你来的这么早了。”
　　“在家里我实在是坐不住，吃了午饭就过来了。”
　　“又是你一个人在家里啊？”
　　“嗯，别提了，我爸去开会了，我妈也出差了，两个人双休比平时都要忙呢，我就想不通了，怎么有那么多事情忙。”冉依依抱怨道。
　　冉依依的爸爸在研究所工作，妈妈是国企高管，两个人自然都是大忙人了，顾溶雪很能理解冉依依独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抱着毛绒棕熊，无聊到只能揪它耳朵的心情。
　　“走吧，想要买什么？”
　　“买衣服和鞋子，其他的逛到了再说吧。”买东西这件事情总能让冉依依心情变好。
　　陪冉依依逛街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不光消耗体力，还得降低智商，虽然顾溶雪早有准备，可依旧是猝不及防。
　　“你总共买了几双鞋啊？”在去商城另一条街道的路上，顾溶雪问。
　　“一双单鞋，两双运动鞋，一双高跟鞋，三双啊！”
　　“你确定是三双？不是四双吗？”
　　“噢，对，是四双，怎么了？”
　　“你看看手上有几个袋子？”顾溶雪指了指她手上的袋子说道。
　　“咦，只有三双鞋？还有一双……运动鞋不见了。”冉依依疑惑道。
　　“唉，走回去吧，估计是在前面那家店里你忘了拿。”顾溶雪很无语地说道，幸亏没有走太远。
　　“溶雪，幸亏你在诶，要不然我多亏啊，好不容易看中的鞋子。”冉依依一脸讨好的笑容。
　　顾溶雪喜欢白色或者浅颜色的衣服，冉依依抱怨顾溶雪没有朝气。冉依依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顾溶雪也吐槽她穿得真像一朵花，不是向日葵，就是红玫瑰。
　　顾溶雪和冉依依相处时总是不无聊。
　　“溶雪，我们休息一下吧。”冉依依在一家冷饮店门口停下，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这样吧，你进去买杯饮料坐一下，那边有个内衣店，我进去看看。”
　　“那算了吧，还是一起去吧，我正好也要买。”冉依依很多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秉持患难与共、有始有终的原则。
　　内衣店的店主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女孩，问了才知道刚从大学毕业，没有找到工作，就在家里的店铺里看店。冉依依自来熟的属性让她和店主很快就攀谈起来。
　　隔着透明的玻璃，顾溶雪的目光被对面一家女装专卖店里的白色长裙吸引住了，没有太多的花式，也没有现在流行的开叉，上面单层无袖，下面双层雪纺，中间有一根细细的白色腰带，顾溶雪目测以自己的身高，裙摆应该到脚踝那里，之所以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对面有个女生正拿在手上，对着试衣镜看，只是她好像不太满意，跟店主说了什么就放下裙子走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随便看看，冉依依，你买好了没？”
　　“我们再到对面的店里看看吧，晓燕姐说对面那家店的店主是她表姐，走嘛，去看看吧，时间还早呢。”冉依依休息了一会儿就恢复了精力，兴致勃勃地说道。
　　顾溶雪瞪了她一眼，时间不早了，她们已经逛了两个小时，冉依依估计是忘了她要看考场的事情。
　　“是啊，去看看吧，我表姐进了新货，要是看到有中意的，我跟我表姐说给你们优惠。”内衣店的店主也附和道，笑得真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还没有变得很市侩。
　　“那就去看看吧，最后去一家店啦。”
　　晓燕的表姐看到她们进店很热情，推荐了好几款裙子，让她们试试看。冉依依试了一件蕾丝花边的黑色短裙，在试衣镜面前兴高采烈地转圈，“溶雪，有没有觉得这件裙子很好看啊？”
　　“嗯，还不错。”
　　“我眼光不错吧。”
　　“明明是店主有眼光。”
　　“溶雪，你试试那一件白色长裙吧！挺好看的。”
　　“嗯，是呢，你穿应该很合适。”店主已经把裙子取下，递到她面前，“这条裙子还没有人试穿过呢，刚刚有位女生也只是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她穿太小了，可是就这一件，没别的码了。”
　　顾溶雪被说动了，穿着长裙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冉依依大叫了一声，嘟嘴说道：“溶雪你果然是女神啊！平时不怎么穿裙子是不是怕抢了我的风头。”
　　“是疯子的疯吧！”顾溶雪笑道。
　　“真好看诶！表姐你说是吧。”
　　“嗯，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一样，很简单大方。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店主很会做生意。
　　冉依依好心地帮顾溶雪把头发松开，没有头绳的束缚，镜子里面的顾溶雪整个人都很柔和，头发乌黑笔直，眉清目秀，笑得有点羞怯，是个乖巧可人的淑女，这样的自己是真实的吗？
　　顾溶雪每次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厄运就会降临，她所相信的人离她而去，她喜欢的东西总是不属于她。慢慢的她认为自己很糟糕，而且还很冷静地接受了自己的糟糕，有棱角的她不温柔，不亲切，她有些刻薄，尤其是对自己，她很难做到像冉依依那样随时跟别人打成一片，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击。
　　穿上白色连衣裙就能成为女主角了吗？
　　让自己做出一点点改变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顾溶雪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诱惑了。徐思远专注的目光又浮现在她的脑海，被徐思远喜欢上的女孩一定很幸福吧！他性情温和，善解人意，总会为别人考虑。
　　在冉依依的鼓动下，顾溶雪对自己妥协了。
　　“溶雪，你穿这条裙子真的很合适，你明天穿着去参加的高中聚会吧，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真的，别压抑自己，慢慢你会发现你其实是一个温暖的人。”
　　看完考场后，冉依依送顾溶雪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顾溶雪的态度本来还是强硬的，“我都跟徐思远说了我不会去的，突然跑过去多奇怪。”
　　“要是看到徐思远，你就说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啊！脸皮不要那么薄，别不好意思的，向我看齐。”
　　“顾溶雪，你是喜欢徐思远的，那就遵从自己的心意。”
　　“顾溶雪，你知不知道你太冷静太克制了，感情不是理性的，冲动一次任性一次吧。”
　　“记住，让他看到最好的自己，就足够啦！”
　　“说不定人家其实对你也有意思呢。”
　　冉依依劝说她时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再怎么厚脸皮的话都说的理直气壮，顾溶雪动摇了。
　　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了，顾溶雪想成全自己一回，至少给曾经的那份眷恋划上一个句号。
　　回到宿舍后，顾溶雪把白色长裙挂在床边，她从书柜的最底层拿出高中的语文课本，里面夹着一沓纸，顾溶雪怔怔发呆，这些都是徐思远的作文，三十二个星期写的三十二份，上面的字迹却是顾溶雪的，她是个小偷，在寂静的午后坐在语文组办公室里心慌地抄写徐思远的作文，她想知道徐思远在写这些文字时的心情，惘然还是轻快，试图多了解他一分，离他更近一点。最终她也没能更了解他一点，只是记得自己的手总会颤栗，却不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