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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帝已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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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依依的赖床症已经达到了最高级别。
十几个闹钟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她仍然睡得香甜。顾溶雪被吵得不行了,起床把桌上的闹钟给关了。上午前两节冉依依没课,她得去上两节英语泛读课,然后再去冉依依班里蹭两节法语语法课。课间的时候她得把检讨书交给孙静,免得夜长梦多——冉依依总是说顾溶雪是个急性子,顾溶雪只是不喜欢做事拖拉。
冉依依昨天晚上应该很晚睡,手机消息响个不停,还时不时在毯子里发出笑声,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和男生聊天,聊天对象无外乎刚认识的刘彦或者学生会的学长学弟,顾溶雪无法理解冉依依“广撒网捕鱼”的做法,尤其是那个“尊重所有男生追她的权利”神圣的缘由,但是冉依依绝对不是那种花心的人,她有自己的分寸,顾溶雪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把她轰出119。
顾溶雪洗漱完了之后,看了下时间七点三十,喊冉依依起床,见她还没有动静,知道叫不醒她,便留下一张字条在她桌子上,拿起课本离开了。
清晨的阳光柔和,少了几分灼热,外大本科部所在的老校区历史悠久,道路两边的树木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得几个人手拉手才能围住,这些树木枝叶繁茂,在高空形成一个天然的遮阳的拱顶,人走在林荫道上面很惬意。大树下好乘凉啊!
顾溶雪记起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故事就是从男女主角在长长的林荫道上的惊鸿一瞥开始的。
女主角清爽靓丽,长发及腰,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本书。
男主角帅气阳光,高高瘦瘦的,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骑着自行车与她擦肩而过。
只在一瞬间,两个人同时侧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洁白的牙齿,眸光相触的那几秒钟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你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同一频率的快速的心跳。
心动时,人的感官变得尤为敏感,你是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脉搏在跳动,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在流动,呼吸短促急切。活着的时候你能真切地感到生命的美好,要么你怀孕了,要么你生病了,要么你恋爱了,不过有心理学家说恋爱就是一种病。
电影总是放大爱情来临时的生理反应,可能是因为人喜欢口是心非,而身体很诚实。
像大多数女孩一样,顾溶雪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校园里某个男生就是这样的遇见。只是,每次走在林荫道上,她无意中转过头时,擦肩而过的人形成一片人海,她茫然呆滞,找不到那个他,其实她心底里希望的遇见不是邂逅而是重逢。
她遇不到男主角。
冉依依说,那是因为她没有穿白色连衣裙。
顾溶雪说,那是因为她不是女主角,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女主角。
顾溶雪一个人无聊地度过了两节泛读课,她坐在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打量起泛读老师姜维,她染了卷发,脸色红润,精神抖擞,还穿了高跟鞋,跟以前的上课状态完全不一样,是在国外读书的儿子找到了女朋友吗?姜维上课喜欢跑题,由medical care(医疗)可以讲到美国,再讲到正在美国读研究生的儿子,再顺带抱怨几句儿子现在还没有找女朋友;可以由immigration(移民)联想到儿子处境危险——美国又发生了校园枪击案;也可以由globalization(全球化)讲到她对儿子的择偶标准——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也行。姜维不是一个很着调的老师,但绝对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姜维还是挺可爱的,只是不知道她儿子长什么模样,找女朋友还要当妈的操心!
姜维有当主持人的天赋,能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也能把话题给拉回来,只是苦了上课的被提问的学生,这就不得不说姜维除了上课跑题之外的第二大爱好——提问。被点到的学生站起来回答完问题后,姜维不依不饶,扩展一下思路,跑一下题,在回到问题,直到一堂课就这样结束了,她才记起让学生坐下,所以被点到的学生会罚站一节课。摸清了姜维的喜欢点坐在一二排学生和学号中含数字3的学生回答问题的脾性后,顾溶雪果断坐到最后一排去了。
时不时来蹭课的冉依依倒是和姜维很投缘,两个人都有一股可乐劲儿——一打开瓶盖儿就咕噜咕噜冒泡,冉依依非说是香槟劲儿。顾溶雪解释道,香槟的泡泡一飞冲天,怎么收得回来。冉依依上姜维的课很积极,也不睡觉,还常举手提问,虽然有些问题真的很白痴哇,“老师,这句话好长,主干成分是什么啊?”每遇到这个时候,顾溶雪都想要吐血,冉依依你这个白痴,这是泛读课,你语法课干嘛去了?还有,主干成分不是大一就学过了吗?只是没想到,姜维丝毫不介意,耐心地讲解,还表扬冉依依,“冉依依同学学习热情高涨,上课积极,你们要向她学习。”顾溶雪血都吐干了,姜老师,冉依依只在你的课上积极,你没看到她在别的课上神游太空的样子。
冉依依有一次课间和姜维聊天,姜维又操心起她儿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说道,“要是我儿子还找不到对象,我就把你们两个介绍给他。”
“那姜老师,你到底是要把我介绍给你儿子,还是溶雪呀?”冉依依戏谑地问道。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哪个都行。”
“哈哈。”
旁边坐着的顾溶雪竟一时语塞,随便拿起一本书,埋头看起来,真是无言以对。
如果有机会见到姜维的儿子,顾溶雪一定要采访他:“学长,请问你作为姜维儿子,你对你亲妈有何感想?”
冉依依这两周都没有来上泛读课,下第一节课的时候,姜维还特意跑到后面来问,”顾溶雪,冉依依怎么没来上课?“
看到姜维关切的目光,顾溶雪想都没想,说道,“姜老师,你别担心,冉依依她来例假了,肚子痛,所以没来上课。”冉依依你好意思酣睡吗?我为你找借口都无地自容。
“又来例假啦?她上周没来上课,你不也说来例假肚子痛吗?”姜维狐疑地问道。
“是吗?姜老师你记错了,上周她是拉肚子。”顾溶雪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她现在说谎话的功力在冉依依的熏陶下大有进益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呀,不过在此之前,她得痛扁一顿冉依依。
“那就让她注意好好休息吧!”
“嗯。”
看着姜维的背影远去,顾溶雪心里很不是滋味,下次不过没有冉依依与姜维一唱一和的泛读课确实是很无聊啊!她给冉依依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
冉依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她大叫一声“该死,完了”之后,马上从床上跳下来,不出意料地摔伤了腿,她又忘记了自己是睡在上铺,下面是桌子啊!她抱怨了几句,拐着脚换好了衣服,看到了桌子上顾溶雪留的字条:
早上叫了你,你没反应,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P.S.:你的闹钟太吵了,我让它暂时休息了一下。
冉依依拿过可爱的□□熊闹钟一看,果然闹钟的电池被取出来了!这是顾溶雪的风格。
冉依依看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后,给顾溶雪发了个短信,说腿伤了,不去上课了。
下第二节课后,顾溶雪正准备去对面那一栋教学楼找孙静上交她和冉依依的检讨,她昨天在教务系统查了孙静的教学安排表,知道她今天在312室上课。楼道里的灯一闪一闪的,有点像恐怖片的氛围,穿着浅灰色工作服的维修工人扛着梯子过来查看情况。
到了312教室门口时,顾溶雪没有看见孙静,大教室里坐满了人,一眼扫过去男女比例正常,哪像外语系男生和女生的比例几乎是1:25,也不太可能是理工科专业。顾溶雪站在靠近门口的走廊里等了一会儿,直到第三节课上课铃响了,孙静也没来教室。难道是走错班级了?还是孙静今天请假了?顾溶雪正在纳闷时,教室里有人大声说了句,“孙老师有点事情,这节课让我们自己自习,她下节课会到。”
灯彻底不亮了,走廊尽头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恐怖片的氛围更加浓烈。
不会吧?顾溶雪可不想站在这里等一节课。
“同学,上课了,你怎么不进去?”从左面楼梯方向过来的男生问道。
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可是顾溶雪没有多想,低声答道:“噢,我不是这个班的,我找孙静老师。”
男生过来的方向逆着窗户投射进来的一点微光,顾溶雪看不太清他的模样。
“哦哦,有很重要的事情吗?可以电话联系呀?”男生热心地问道,声音温柔动听。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来交检讨书。”顾溶雪扬了扬手上的两张信纸说道:“孙老师有事没来,下节课会到,我得等一节课呢。”
“我是孙老师班上的,你把检讨书给我,等她来了我帮你交给她。”
顾溶雪想了几秒钟,微笑着说道:“行,那就麻烦你了。”
她想着,这世界上还是好心人多啊!她低着头把信纸递给男生,然后道了句谢谢,没走几步,就听见男生在后面喊道:“顾溶雪。”
“诶,怎么了?”顾溶雪转过身,这时才看清了站在前面的男生的样子,面庞清俊,唇边挂着暖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文艺青年形象。
他被人群包围,有时却让人觉得人群其实离他很远。顾溶雪曾经就是人群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她站在窗外茫然地看着他,看着他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拿起画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地细细勾勒,白纸上有只有他看得懂的线条和色彩,他真正的情绪也许都藏在画中,而顾溶雪却看不懂。
画是无声的音乐,音乐是有声的画,好像有人这样说过,只不过顾溶雪对这两样都没天赋,所以,顾溶雪算不上是他的崇拜者。
他又走近了几步问道:“你是复兴高中的顾溶雪吗?”
“嗯。”
顾溶雪没有像傻瓜似的问他是不是复兴高中的,她当然知道他是复兴高中的,她了解他比他了解她要多吧,心慌意乱的她决定静待下文。
他会说什么呢?他也是复兴高中的,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可说的吧!在她无数次幻想的遇见的场景里,好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无话可说,对他来说,他真的是邂逅,对顾溶雪来说,这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重逢,她知道自己会再见到他的,在一个学校里见到的几率不大,但总比没有好。只是,她没有想到两个人见面是在这样一个没什么光线的走廊里,而且是他先叫她的名字。
她以为应该是她首先开口,说道:“徐思远,我是复兴高中的顾溶雪。”
或者是,她也装作之前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说道:“嗨,我是顾溶雪,很高兴认识你,徐思远。”
顾溶雪愣神的片刻里,徐思远打破静谧。“我也是复兴高中的,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里。”
“嗯,是,第一次见面。”顾溶雪附和道,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画展前面吧。那时,学校举行画展,她的同桌也就是徐思远忠实的粉丝拉着她去参观,然后她被普及了徐思远的背景介绍:徐思远,理科实验班的,成绩不错,美术天才,复兴高中耀眼的星星。她记住了他的侧脸,他是她遥不可及的。
“我知道你,你记得吗,你改过我的作文。”徐思远又笑了笑。
“是么?我不记得了。”顾溶雪躲开他的笑容,她是骄傲的,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刻意在五十几本版式大小一模一样的作文本里寻找他的那一本,不想承认自己看到“徐思远”这三个字时的欣喜,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
那时候,她竟然觉得当语文课代表没那么枯燥。付炎教两个班的语文课,每周五布置的作文周一上交,由两个班的语文课代表和几个语文成绩比较好的学生交换批改,批改的人还要在评语后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所以很多次,徐思远的作文后面,写的是顾溶雪的名字。
“噢,我还记得你在我的作文上写了‘上帝已死’四个字呢。”
“那个时候看多了尼采。”顾溶雪说。
“是么。”
顾溶雪在进到法语班的时候,意外地看到冉依依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吃早餐,看到她走过来,兴奋地腾出一只沾满油的爪子挥舞,“溶雪,这里,吃早餐了没?”
“我早就吃了,你不是不来上课吗?脚伤哪儿了?”顾溶雪在冉依依旁边坐下,中间隔开一个位子。
“痛死我了,还好是刘彦骑自行车带我去医务室上了点药,好像肿了,已经冷敷了,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后得再热敷一下,我本来是不想来上课的,是刘彦要来这边上课,我顺带也过来了。”
“我说呢,还带伤来上课,前所未有啊,课本带了没?”
顾溶雪没有法语专业的教材,之前上法语课都是借图书馆里的课本,这段时间图书馆维修,书暂时不外借,她得回到跟冉依依共用一本书的日子了。
“没有,我哪知道我会来上课。”顾溶雪无法理解冉依依的理直气壮。
“我找人借一本吧。”
顾溶雪无奈地拍了拍前排男生的背,法语专业的男生跟英语专业的男生人数差不多,大概十二个吧,冉依依班里占了三个,四个班的稀有资源分配得很均匀,学院领导真是有心了。
男生转过头来,用一口流利的法语问有何贵干。
冉依依正在喝牛奶,听见后,被呛到了,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她一脸艰难地望着男生,法语口语这么好啊,要她怎么活?
顾溶雪拍了拍冉依依的背,用法语委婉地恳请道能不能把课本借给她一下。
男生似乎是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把桌子上书递了过来,笑得灿烂,答着“当然可以”。
“依依,你们班的男生很刻苦呀。”顾溶雪对冉依依这样说道,任何一门语言的学习都是任重而道,远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冉依依语法和词汇不行,上课还不认真听讲,才两年,原本处在同一起跑线的人就已经拉开巨大的差距了。大学毕业后,各人又会有怎样不同的境遇呢?
“嗯,以前还没发现,现在知道了。”冉依依重重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溶雪,改天帮我补习法语吧!”
“还有,以后周日傍晚带我去参加法语角吧!”
“溶雪,以后跟我说话尽量用法语吧。”
顾溶雪满头雾水,冉依依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她点头用法语说道:“言出必行!”
“嗯?”
“言出必行。”顾溶雪又英语说了一遍。
“哦。”
语法课上,冉依依认真的模样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课间的时候她满心欢喜地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炫耀道:“溶雪,你看,我这节课笔记做的认真吧!我肯定能赶上去的。”
顾溶雪觉得有必要让冉依依意识到前进的方向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她拿过被冉依依捧得高高的笔记本,看了一眼,严肃地说道,“冉依依,法语中的‘英雄’是阳性名词,你前面的定冠词用错了。”
“是么,我看看。”冉依依抢回笔记本,抬头时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大一上学期。”顾溶雪万分肯定地告诉她。
“啊!”冉依依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学习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沮丧地靠在顾溶雪的肩膀上,有气无力。
“还有,上次你说很喜欢我手机里的那首法语歌,名字就叫做谁的英雄,我当时告诉你了,你忘了?”顾溶雪发誓她绝对是不想打击冉依依的,她是在阐述事实。
“溶雪,不带这样打击人的。”冉依依幽怨地说道。
“这叫之置于死地而后生,加油吧,你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溶雪,你可真不会安慰人。”冉依依干脆趴到桌子上了,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就这样瞬间熄灭了,学习真的很难啊!
“……”顾溶雪茫然,不知所措,她有说错什么吗?
前面男生转过头,看着她们两个时,早就笑得合不拢嘴。顾溶雪突然怀疑在其他人看来,她跟冉依依是不是外语系的漫才组合。
为了避开人群,等放学后十分钟,顾溶雪才搀扶着没精打采的冉依依慢吞吞地走出教学楼,刘彦早就等在楼下了。“怎么样,脚还痛吗?”
“脚痛,心痛,脑袋痛。”冉依依眼神空洞,声音略带哭腔说道,“怎么办,刘彦我是不是特别笨哪,老师讲的我听不懂。”
看到刘彦质询的目光扫过来,顾溶雪举手投降,说道:“刘彦,我可没欺负她。”
“也有你的份!”冉依依不肯善罢甘休,刚才受的打击犹如五雷轰顶。
“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打击你,还不会安慰你,行了吧。”刘彦把自行车推过来,稳稳地扶住前面的车把,顾溶雪小心翼翼地将冉依依扶上自行车的后座。
“顾溶雪。”熟悉的好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顾溶雪回头一看,是徐思远,他推着自行车走过来。
“徐思远,好巧啊。”真的是好巧啊,他们今天居然见了两次面。
“原来你就是徐思远啊!你知不知道……”冉依依叫了起来。没等她说完,顾溶雪就给她扔了个一秒钟就能杀死人的眼神。
“知不知道什么?”徐思远一脸不解地追问道。
“噢,我是说,你知不知道在后面突然喊人会吓死人的。”冉依依的声音的分贝总算降低了。
“噢,我还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这是我室友,冉依依,还有同学刘彦。”顾溶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刘彦,说是冉依依的男朋友,昨天才认识,还不知道有没有谱呢?
“你好,徐思远。”冉依依莫名地笑得心花怒放。
“你好。”徐思远却是出于礼貌表达问候。
“溶雪,我和刘彦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冉依依跟顾溶雪挥手告别后,就被刘彦载着走远了,顾溶雪还可以看到她,老远摆了个加油的手势。
顾溶雪对冉依依已经无语透顶,转身问道,“徐思远,你也是才下课吗?”
“不是,我们公选课下课很准时的,我在这里等你,好久都没见你出来,正准备离开呢,还好,你还没有走。”徐思远觉得运气还真是好,他知道顾溶雪在三教上课,却不知道是哪个教室,他下课到这里看到人群涌出,很难找到顾溶雪的身影,于是就等在一旁,想着可能还没走呢。
“噢,你找我有事吗?”顾溶雪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本周日有个12届复兴高中毕业生聚会,在工大、师大、财大还有我们外大上学的同学都会参加,我是来问你会不会去?”
“我不想去。”顾溶雪想都没想,很干脆地拒绝了。
“理由呢?”
“我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顾溶雪很痛快地回答道,这是发自肺腑的,她不想编造任何借口,周日她没事,但是她真的不喜欢参加聚会。这么直接会不会很不礼貌啊?说出口后,顾溶雪又有些懊恼。
“好吧。”徐思远也没有多说什么,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去吃饭吗?我载你。”
“好啊。”
“我请你吧,去食堂还是去商业街?”
“对校友这么大方。”
徐思远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顾溶雪坐上后座,笑道:“那就去第六食堂吧。”
“你还真体贴,这是要为我省钱吗?”众所周知,第六食堂基本上都以素菜和汤面为主。
“才不是呢,只是我每次去第六食堂的时候都特别好运。”
“为什么?是可以遇到自己喜欢的男生吗?”徐思远不禁脱口而出,他就做过这样的事情:去各个食堂吃饭,去校园最热闹的场地,希望见到丁香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想什么呢”顾溶雪在背后脸色微红,说道:“是因为食堂阿姨给我打的菜总是特别多,这样是不是运气很好呢?”
徐思远点了点头。“嗯,的确好运。”
徐思远骑车很稳,速度不快,让顾溶雪觉得很安心,她希望路更长一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再久一点。自行车在外大好像快成了全□□动了,不管是上下课,还是出去玩,一群男生女生坐在单车上,活力四射,两个车轮飞速旋转,碾压着时间的影子,到底是车轮旋转的速度快还是时间流逝的速度快呢?
青春的最佳交通工具应该就是自行车了。在长长的道路上,女生坐在男生的身后,说着亲密的话语,这是校园情侣间最常见的事情了。
顾溶雪看见过徐思远骑车载过别人,而她站在他看不见的后面,目送着两个般配的背影远去,顾溶雪那时就明白了,在喜欢久积成厌恶之前就应该放下,有些快乐是自私的。
顾溶雪轻叹了一口气,抓住徐思远衬衫边缘的手悄悄松开了。
“怎么了?”徐思远能感应到顾溶雪的细微变化,侧过头问道:“为什么叹气啊?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男生也会这么敏感吗?”顾溶雪问。
“离得这么近,我当然会知道你情绪的变化。”徐思远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个很无聊的人吧,居然找不到什么话跟你聊。”
“其实,我更无聊啊,一般男生要主动挑起话题,不是么?”
“你经常去工大吧?”
“去过几次,我高中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在那里,有时会聚在一起。”
“是么?”
“嗯,为什么这么问?你们班也有同学在工大吧?”
“不清楚,和以前的同学都没怎么联系。”
“为什么不联系?”
“没时间吧。”顾溶雪觉得自己说这句话时没有底气,她不想让人知道除了学习之外,她高中大部分的记忆都只是关于一个离她很远的男生,其他的事情她的印象都很模糊。若是见到以前的同学,她该怎么和他们畅谈往事啊!
顾溶雪很喜欢在开始一段新生活之后,自己不经意地或是刻意地打开记忆的窗口,心事会渐渐释怀,苦涩会慢慢被冲淡。秘密是一个包袱,背负的太久,累死的只能是自己。时间是最好的安慰剂,没有什么伤口是愈合不了的。
“噢。对了,你毕业后还有没有回复兴高中看看呀?”
“没有诶。付炎估计得骂死我。”付炎在高中的时候对她很照顾,她却辜负了他的期望,为此,顾溶雪经常会很自责。
“我之前回去,付炎还跟我说起你呢?”
“那我还挺好奇他是怎么说我的?还有,你们怎么会说到我?”
“付炎说你是他带过最优秀的学生之一,高考前两个月没来上课,都急死他了,没想到高考成绩居然还是复兴文科第二名。”徐思远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第二个问题,怎么会说道顾溶雪呢?文科实验班和理科实验班都在高三教学楼的顶楼,两个人竟然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人生还真有运气这回事儿。
“是么,我还以为自己考得不太好,所以都不敢回学校见老师。”
“你,你为什么两个月没去上课啊?”
“都过去了,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很健忘,已经忘记很多事情了。”顾溶雪神色黯然地说道。
“嗯,忘记不开心的事情有利于身心健康。”
“说得对。”
正如再长的路总会有尽头,人的心能容纳的东西也是有限的,再也塞不进其他东西的时候,你就只能清除多余的没有用的东西了。
顾溶雪坐在餐桌旁等着徐思远端着两份餐盘走过来,帅哥有时比美女还能博人眼球,看着周围女生一脸羡慕的表情,顾溶雪笑道:“你还真绅士,有没有觉得我们周围的平均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换个位子吃饭吧。”徐思远看了看这一片区域几乎都是女生,体贴地说道。
“不用,换到哪里去都一样,来第六食堂吃饭女生居多。”冉依依有段时间减肥,顾溶雪就每天陪她来第六食堂吃饭。清一色的女生啊,而且外语系的女生特别多,估计文科的女生比理科的女生更在意自己的体型吧,因此外大第六食堂就被戏谑为“女生食堂”。
“好吧,你看一下,你要哪一份?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打的菜。”徐思远轻轻放下餐盘,在顾溶雪对面坐下。
“我吃饭不挑食的,哪一份都可以。”
“嗯,你真好养活。”
“是呢,我妈就是这样说我的。”
吃完午饭后,徐思远把顾溶雪送到了宿舍楼下,两个人也没有太多的话,不亲密也不疏远,就像熟人一样,这次打了招呼,说不定下次就不怎么记得了。
顾溶雪曾经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是生命中的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想到她喜欢的作家毛姆曾在《人性的枷锁》里详尽地形容过:你接连数月每天都碰见一个人,于是你同他的关系便十分亲密起来,你当时甚至会想没有了这个人还不知怎么生活呢。随后两人分离了,但一切仍按先前的格局进行着。你原先认为一刻也离不开的伙伴,此时却变得可有可无,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你甚至连想都不想他了……
她没有理由觉得徐思远应该是不同的,细想想,她喜欢过徐思远,哪怕现在还有那么一丝丝喜欢,可能比一丝丝多一点,也可能再多一些,她都不会自作多情,傻到自认为徐思远待自己与别人不同。她想要维护自己在徐思远面前的骄傲,当一个熟人而后可能会轻易忘掉徐思远的骄傲。
顾溶雪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冉依依就把门打开了,拐着脚兴冲冲地拉着顾溶雪问长问短:“我都看见徐思远送你到楼下了,怎么样?战况如何?你有没有降服他?”
“降服什么呢,你当我们在打仗呢。”
“某个名人曾说过,爱情就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那他和我绝对打不起来,估计他待其他人都是这样的吧,除了她女朋友。”
“人家有女朋友啊?你怎么知道的?干嘛不早说,害得我之前还对他那么热情,以为有戏呢。”
“我说的可能是他前女友。”顾溶雪扒开冉依依搭在她肩膀上的爪子,放下背包,坦然地说道。
“那你有机会的,溶雪,我跟你说,有幸福的机会就一定要把握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是从你妈妈那里听来的婚姻哲学吧,等你成功的时候再告诉我。”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追刘彦。”冉依依觉得顾溶雪在感情上之所以这么被动一定是有两个原因:一是没有经验,二是没有榜样啊,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生缺少指明灯,爱情缺少模范怎么能行呢。
顾溶雪戳穿她:“依依,你真的喜欢刘彦吧。”
“怎么说呢,好像除了我爸妈还有你之外,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刘彦跟之前那些追我的男生不一样,他没有表露要我做他女朋友的意思,偏偏对我又很好,你说这是不是在吊我胃口?”谈到刘彦,顾溶雪能感觉到冉依依眼中放出的精光,就像饥饿的狼看到猎物一样,刘彦就是那只倒霉的小绵羊。顾溶雪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刘彦以后就可以成为她转移话题的救命草了,“不知道,男生的心思女生别猜。”
“溶雪,你智商高,情商真的是低到负数了,谁让你还不谈恋爱的,要不然你就可以帮我参谋参谋,出出主意了,现在我只能自食其力了。”
“诶,冉依依,你说的还真对,我别的帮不上忙,等你发现刘彦不好时,你可以尽情地抱着我痛哭。”
“你别诅咒我,我告诉你这次我还真的非刘彦不要了。”
“那我等着看。”顾溶雪有时还真的很羡慕冉依依那股在爱情道路上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放弃的精神,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要是冉依依知道顾溶雪把她想成恶狠狠的狼和讨人厌的小强,估计得发飙吧!想到这儿,顾溶雪看冉依依的眼神有些躲闪,拿过水杯咽下一口水,居然被呛到了,人还是不能有邪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