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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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伽蓝，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唐澈长久地停驻。即便对月居是唐澈一手造就的“江南第一酒楼”，他也不会为此就好好做一个掌柜。
眼见不必再为往后生活忧心，唐澈便放下酒楼交给了物色许久的新掌柜，自己干脆做一个逍遥东家。
他是个江湖人，心在江湖，所以身也该在江湖。
又是一年过去，唐澈并未成名。
江湖人议论的都是他异域的样貌、陌生的武器、奇诡的面具、高强的武功，因此成名的是“鬼面公子”，而非唐澈。
传言，“鬼面公子”来自西域，武功奇异内力深厚，双眸异色俊美无俦，只是不知何故毁了容貌，便长久地戴上了半张鬼面。
可虽被称为“鬼面”，这位公子却是位十足良善的大侠。
对此传言，唐澈往往一笑置之。于百姓他做的不过都是本分，于江湖不过帮了几位山庄门派的公子小姐，惩治了几个臭名昭著的凶徒，算不得什么功绩。
至于“鬼面公子”这名头，也不过江湖人的好奇心都重，他这与旁人不同的，便更容易在众多谈资里头脱颖而出罢了。
来此两年有余，唐澈仍旧孤身一人。
季夏已至，他望向远处，江南的荷花美若流霞，接天映日地铺开来。
该走了，唐澈心想。
他无心为如此的美景停留下脚步，岭南才是他下一个去处。
岭南无所有，唯荔枝天下一绝尔。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自从唐澈识得荔枝，才觉得东坡先生所言非虚。他曾与友人玩笑地感叹，这大概是唯一能令他因为伽蓝远在大漠而生出些许遗憾的物品了。
来到这个世界，他便早早打探过哪里的荔枝长的最好最甜。
既是要吃最好的荔枝，合该先经历一些波折。唐澈勒马，侧头去瞧那片打斗声不绝的林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让他图快挑了这条小道呢。
他听出来林子里应是围杀，也猜到了自己这撞上的许是个灭口场面。可叫他撞上了，这口也就灭不成了。
他的骨鞭像是长了眼睛的蟒蛇，又快又准地抽在黑衣人身上。不过片刻，这五人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唐澈并没有杀了他们，令他们死去的，是杀手齿间暗藏的毒药。
他抬眼去看那个被追杀的男人，即使他伤重得浑身是血，神色激动地连连道谢，唐澈也能分辨出他的眼神里并无半分惊慌和感激。
那是蛇、豺、狐狸才会有的眼神，充满了算计和阴狠。唐澈看得清楚明白，这人绝非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不经意地看了看男人捂住胸口的手，便知道了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也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异瞳鬼面，想必阁下就是鬼面公子吧？”男人笑眯眯地问，语气却很笃定。
“在下姓张，单名一个峻字，多谢公子相救。”
丝毫不提来历，唐澈心里转瞬掠过几分怀疑，仍是颇为友善道：“无妨。今日我路过此处，便是有缘。只是恕在下冒昧，不知兄台何故惹上这些杀手？”
这张峻叹息一声道：“兔死狗烹罢了。知道的太多，便惹来这杀身之祸。想来公子刚刚也瞧出来了，我本武艺平平，今日若非公子相救，恐怕我这条命是留不下来了。”
说罢，他面上又露出个苦笑，稍显犹豫地开口：“只是在下已经欠了公子救命之恩，还想厚着脸皮请求公子帮个忙，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唐澈道：“但说无妨。”
“在下如今受伤颇重，仅凭自己今日恐怕难以下山了，可否劳烦公子捎我一程？”
“可以是可以。”唐澈应着，眼神却忽地看向张峻身后的树林，“不过恐怕要先问过林中那位朋友的来意了。”
“不知阁下可愿现身一见？”他朗声问，心里却赞叹这人好俊的轻功。若非他内力猛涨，就算刚刚林中的风声有异，恐怕原先的他也分辨不出林中有人。
倒让他起了心思想试试自己的轻功和此人相比，高下如何了。
在张峻回头愕然的眼神中，一个人影飘然而至。
雪落无声，雁过无痕。
“公子好生敏锐。”楚留香微笑着叹道，和同样面带笑意的唐澈对上了眼。
很难用什么词去形容楚留香，只有最质朴的语言可以描述他的五官。
清晰流畅的轮廓，浓密乌黑的剑眉，清澈透亮的眼神，秀逸挺立的鼻梁，薄而上翘的嘴唇，合在一起便是一副异常有魅力的长相。
但最令唐澈心生好感的不是他容貌的英俊隽朗。
而是他眉眼间淡然温和的暖阳，唇角拂过的明媚春风，一身月白色长衫流淌着的如水柔情
公子如画非尘间，皎如玉树临风前。
唐澈看清他的第一眼，心里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有些人就算初次相逢，也会有几分天生的预感是否能够成为朋友。
他未曾对哪个友人生过如此强烈的好感，因此必要与这人交个朋友，唐澈想。
楚留香是个五湖四海交朋友的人。
他很意外在对上唐澈眼神的那一刻，竟会觉得他理应是与自己无比合拍的朋友。
可就算是对胡铁花和姬冰雁，他也没有过这样莫名其妙心有灵犀般的预感。
就算彼此不曾知觉，这种玄而又玄的吸引力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不过如此。
楚留香的感觉于危难之中救过他很多次，于是他很果断顺从了自己内心的意愿。
“在下楚留香，想与公子交个朋友。”他很真诚地笑起来。
唐澈很干脆把手中的骨鞭收了起来，爽朗地交换了自己的名字：“唐澈。”
原来他就是江湖上盛赞的楚留香。
“我与唐兄一见如故，本应一起喝个痛快，只是……”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向一边的张峻，有些歉意地开口道：“只是在下这一回，并非偶然路过。”
唐澈没有丝毫意外，不过略有遗憾罢了。
原本捂着胸前伤口靠坐在树前的张峻，此时已无奈地垂下了手。
他长叹一声，语气颓然：“没想到香帅来得这样快。”
他心知凭自己的武功，在楚留香面前耍这些计谋和阴招，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就算再周密的计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你说是吗，章副庄主？”楚留香微笑道。
“何况这些杀手的痕迹实在明显，楚某很难看不见。”
楚留香是追着这张峻来的，唐澈一开始就猜到了。
“如果不是香帅来得及时，或许这位唐公子已能带我下山。”章峻笑了笑，眼底却划过一道冷光。
唐澈摇摇头，笑道：“这位——章兄，莫不是以为我便真分辨不出吗？”
章峻深深看了眼他，又转向楚留香：“香帅既已到此，想必莫盛远也得到他应有的下场了，是吗？”
楚留香点头，见他沉默下来，便向一旁的唐澈解释道：“或许唐兄已听闻了桂州莫家庄一事？”
唐澈了然。他来岭南这一路上，确实听到些传言。
莫盛远是十多年前成名的大侠，后来建立了岭南桂州的第一大山庄莫家庄，如今却被人爆出证据直指莫家庄主嫉贤妒能谋财害命。
章峻便是莫家庄副庄主，武功平凡精于谋算，与莫盛远曾是至交好友。而莫盛远做的那些不仁不义的亏心事里，大多数都是章峻为他出谋划策扫除痕迹。
直到莫盛远疑心日重，便下了决心让这个知道他最多秘密的老朋友永远无法再将这些秘密说出口。
可章峻本不是好人，就算一颗豺狼的心放在他身上也毫不违和。他对此早有准备，不光从莫家庄一路逃离，还将莫盛远那些秘密公之于众。
楚留香与莫盛远曾有些忘年的交情，正巧应人邀约停留在西南，便将此事查了个清楚。
莫盛远已被他交与官府，楚留香便一路追着这最后一批莫家庄的杀手到此，然后遇到了抄近道来岭南吃荔枝的唐澈。
“我与香帅能在此相识便是缘分。”唐澈笑道，“虽然很冒昧，但我确实有种莫名预感，或许与香帅很快便能再见。”
“到时香帅若能请我喝一顿好酒，便再好不过了。”
“说得不错，”楚留香微笑，不禁为他们想法的不谋而合感到愉悦，“下次见面，楚某定请唐兄喝一顿好酒！”
然后他摸摸鼻子，心情甚好地带着章峻与唐澈暂别。
唐澈继续南下。
这只是一个意外顺利的小插曲，并不影响他这一程的最终目的。
他早已打听好，岭南天香楼有最大最奢侈的冰窖，也有最甜美鲜嫩的荔枝。
不好好尝一尝真对不起他这一趟冒着这炎热暑气南下的燥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