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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慕容闻洛 ...

  •   柏清泉跟着宣儿出了门发现有辆马车等在门口,车夫背对着他们靠在车辕上,宣儿看了看柏清泉做了个请的手势。
      曲江是临水小镇,往日出行多用船舟,镇内往来大都倚靠行走,极少见马车,便是镇上富户乡绅家里也少有马车。柏清泉心中更是纳罕,又无从思索,只得跟着宣儿上了马车。
      平日里从城西到城东脚程慢的也用不了半个时辰,更遑论马车,柏清泉只觉得车子刚跑起来就停了。

      宣儿与他一路无话,此时见马车停了便拉开车帘请柏清泉下车,柏清泉想着宣儿还是孩子想要上前搀扶,宣儿却先他一步跳下车去。
      柏清泉一下车,车夫便挥动马鞭,赶着车子向后门驶去,大户人家的车子轿子都是不走正门的,柏清泉打量眼前的宅院,就是江南常见的白墙青瓦,与曲江其他宅院并无不同,大门是开着的,入目是一块雕着花窗的影壁墙,透过花窗可隐约窥见庭院中的假山树木,绿中染黄,正是入秋后的景致,侧目,便是绵延的院墙将那一点隐约的景致也都遮挡了起来。

      这处大宅让柏清泉觉得陌生,曲江不过巴掌大小,柏清泉自幼便生长于此,自觉对本地的人事风物了如指掌,可眼前这座宅院他却毫无印象。
      “走吧,主人在等着我们。”宣儿拉了拉柏清泉的袖口讷讷道。
      柏清泉点点头,将心中杂念挥去,东城多富户乡绅,自从父亲去世他大都在家中苦读,少闻窗外之事,这处宅子许是翻修过许是不止一次的易过主,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绕过影壁墙就是庭院,正中是一方水池,池里养着睡莲,锦鲤,水面上有零星几片落叶,地面铺着花砖,拼成不同寓意的图画,宅子从外面看与江南宅院并无不同,内里格局却独具一格,庭院正对的是敞开的大窗而非屋门,大窗落着竹帘,看不见屋内情景,若有风吹过,竹帘便会轻轻摆动。
      然而宣儿并未停步,带着柏清泉往内院走去,柏清泉心中微微诧异,莫不是这家主人真的病重不能下床所以才要在内院待客?
      联通内院和外院的是一道月门,江南园林喜用花窗,月门造景,这道月门框的景致便是梅枝,南方植梅多在金陵,柏清泉还是第一次在曲江见到梅树,还是这样一株老梅,几乎遮蔽了大半边院子,梅树下是石桌石椅,一侧则是个池子,池子上还斜架着一座木桥,相较前院的精致规整内院更偏向于不修边幅的自然风光。
      柏清泉从未见过布置的如此雅致的宅院,不由得驻足赞叹,直到宣儿拉他袖子他才回过神来,忙作揖致歉。

      宣儿来到屋门口便站住了,只做手势让柏清泉进去,柏清泉想着可能是此间主人正在休养便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屋里点着冷香,柏清泉总觉得这似有若无的香气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却又一时分辨不出,桌上摆着几样茶点,却不见人。
      圣人有云非礼勿视,主人不在柏清泉自然也不好乱看,便垂手立在花厅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便是这样也仍旧一副松柏之姿,里间忽儿传来一声轻笑,柏清泉循声望去才发现里间临窗的贵妃榻上卧着一位白衣公子,竹帘半落,堪堪遮住了那公子的面容,只看的见些影影绰绰。
      柏清泉转身面向里间拱了拱手:“在下柏清泉,敢问可是公子相请?”
      “正是,柏公子请移步。”帘后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回道。
      那声音的主人仍旧卧在贵妃榻上,柏清泉只看的见他随意搭在丝绸软垫上的衣袖和榻尾垂下的衣摆,尽是一派漫不经心的闲散慵懒,却无一丝病气。
      柏清泉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违和感,却还是走入里间,在竹帘前站定。
      “当不起,在下不过一介书生。”
      帘内又是一声轻笑,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柏兄不必妄自菲薄,乡试将近,以柏兄才学必能拔得头筹。”
      柏清泉闻言微微蹙眉,心中违和感更甚,这人似乎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且言谈间带着说不出的熟稔,明明并不曾……
      “柏兄怎么不坐?”帘内人又道。
      柏清泉这才注意到贵妃塌边的小桌旁还有一张圆凳,桌上摆着一碟桂花糕还有两盏清茶,茶水还浮着热气,应该是他进屋前才刚倒好的。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柏清泉落座后问到。
      帘内人答曰:“敝姓慕容,名闻洛。”
      慕容闻洛,柏清泉印象中并没有与这个姓氏的人打过交道。
      柏清泉想起适才宣儿的话:“宣儿说慕容公子才搬到曲江不久。”
      “正是。”
      “曲江小镇,不知慕容公子为何而来?”柏清泉问出了心中疑惑之处。
      “自然是为了寻医问药。”慕容闻洛对答如流。
      柏清泉闻言自觉有些小人之心,再说话便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歉意:“说来惭愧,在下不过略通医理,平日邻里间风寒小症开几副汤药尚可,若是疑难杂症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柏兄切不可看轻自己。”
      柏清泉刚想解释并非看轻实乃医术有限,却听慕容闻洛又道:“我的病只有你能医。”
      柏清泉诧异道:“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慕容闻洛轻笑道:“我就是知道。”
      “那…..公子是哪里不舒服?!”柏清泉还从未应对过如此情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谈话,只得先试着问问病情。
      “白日里时常心慌难安,惊悸阵痛,夜里则失眠多梦,即便入睡也常常惊醒,一旦醒来就再难入眠。”慕容闻洛想了想道。
      “可否方便让在下切一下脉?!”
      心慌惊悸,失眠多梦,恐五内皆有不妥,柏清泉不确定自己是否医得了。
      竹帘卷起了一掌的高度,一只素白修长的手从帘下伸了过来,那是一只连指尖都干净好看的手,不带一丝凡俗之气,以至于柏清泉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只手也不应该有常人的温度,然而真正搭上脉搏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了,这只手不但温热柔软,脉象亦是平和有力。

      “在下才疏学浅,诊不出公子的病。”切过脉后柏清泉如实道。在他看来这位慕容公子的脉象非但没有病症还要比寻常人康健许多。
      慕容闻洛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我得的是什么病。”
      柏清泉有些意外:“公子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帘内人清了清嗓子,片刻之后才幽幽叹息道:“是,相思病!”
      “慕容公子!”柏清泉对于这个答案十分意外,第一反应是这人在逗弄自己,倒不至于生气就是觉得有几分荒谬。
      “怎么,柏兄不信吗?!”帘内,慕容闻洛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
      柏清泉为人端正,见这位慕容公子语气怅然很是无奈竟又信了几分,只是平生还未曾碰到过这样的情形更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只得如实道:“这.....在下实在束手无策,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之前在话本中倒是偶有读过,谁家小姐看上哪家书生,害了相思症郁郁而终,亦或者几经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此病便不药而愈,却从未想过真的有人会得这种病。
      “我说过,这病只有你医的了。”竹帘卷了起来,白衣公子终于显了真容。
      柏清泉骤然一惊,猛然站起身来,面前这位自称慕容闻洛的白衣公子正是那日桥上人,亦是这些日子的梦中人。一直如雾里看花般无法看清的全貌如今终于得见,面前人一双狭长幽深的凤眸中盛着戏谑的笑意,顽皮但并没有恶意。

      “你,你……”柏清泉心中大骇,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又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慕容闻洛倒似乎知他心中所想,仍旧斜靠在榻上,只是喊了一声宣儿。
      白衣小童便抱了一只竹篮进来,篮子里却不是吃食,而是两刀上好的宣纸,一方雕刻精致的端砚此外还有两块徽墨。
      “这是诊金。”慕容闻洛眨了眨眼道。
      柏清泉想到之前的雨伞,水缸还有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桌子上的笔,有些不知所措的匆匆摆了摆手,辞道:“无功不受禄,在下告辞了!”说罢便快步出了屋宅,头也不回的往家赶去。
      柏清泉一路恍恍惚惚,直到回到家中闭上大门,心中仍如擂鼓一般。他靠着大门缓了一会儿,才整了整衣襟走进屋去,一进屋就看见书桌上放着一个竹篮,正是适才宣儿手中拿的那只,其中纸墨烟台俱在。
      柏清泉看着竹篮定定的出了会神才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位慕容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与自己有什么瓜葛,虽然这个人周身都是谜团怪事,但迄今为止都并不曾有过恶意,不仅没有恶意反倒还处处帮衬自己。

      这样想着先前惊慌之感渐去,开始忆起那位慕容公子的言谈笑貌,一时之间竟挥之不去,柏清泉将竹篮收好,打算待乡试之后再登门询问清楚,毕竟受了人家的好处,总要问清各中缘由,想起自己适才仓惶离开实在有些失礼,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人身怀异能亦不足为奇,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此时再想来不觉有些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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