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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神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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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柏清泉笑笑。
慕容闻洛将话题带开:“这里山势清秀,人杰地灵,是建书院的好地方。”
柏清泉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当初修建书院的人是不是看中这里的风水,太宗时期科考选拔极严,学府授业也多急功近利,后来科考有所改革,文豪们也开始倡导专心做学问,便有不少大文士带头在山中修建书院,想让学生好好做学问。”
“这恐怕不容易。”慕容闻洛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文昌庙,文昌庙与南山书院同在南屏山,只是不在同一座山脉上,却两两相望,学子们闲暇远眺时便能看见对峰金碧辉煌的庙宇。
文昌主功名,文曲主文才,世人皆拜文昌君却少见文曲庙,若没有功名相策又有多少人能潜心学问,可若入仕为官,又岂是学富五车就足够。
柏清泉也随着慕容闻洛的目光看过去:“追求功名也没错,若是不问院外事,读书又何用?”
不为渡众生,修行又何用?若只修己身,终难得圆满。
慕容闻洛又忆起他昔年的话来,脱口问道:“你若不考取功名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柏清泉并没有任何犹疑:“我大概会像父亲一样悬壶济世吧!”
萃芸楼就在平安湖边上,慕容闻洛提前差人来订了桌子,临湖的包间,一边赏景一边品尝佳肴实在惬意,清蒸鳜鱼名不虚传,可要说多美味倒也比不上他吃过的稀罕珍馐,但柏清泉喜欢他便欢喜。
饭后,两人在湖边散步,远远的就看见被称作神木的老榕树,不少人正围着它祈福,把红色的丝带系在树枝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柏清泉从神木旁的小庙中用十文钱求了两个平安符,他将其中一个递给慕容闻洛:“我们也去祈个愿!”
“好。”
慕容闻洛跟着柏清泉走到老榕树旁,适才祈愿的人已经散去不少,偶尔有人向他们看过来也很快就转开视线继续自己的事情,倒是有几个年轻姑娘多看了柏清泉几眼。
慕容闻洛本想玩笑两句,又觉得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悦便作罢了。
柏清泉祈完愿将平安符系在了树枝上,老榕树似乎受到某种感应一般整树的树叶随风摆动起来,发出和谐悦耳犹如私语的‘沙沙’声。
“它有灵性。”柏清泉温和地注视着老榕树茂盛的树冠轻声道。
“是,它有灵了。”慕容闻洛恹恹道。
树过百年便有灵性,五百年有修为,千年可化形,这颗老榕树树龄已近七百年,因常年受人供奉又得平安湖滋养,虽未到千年却已离化形不远,适才必是感应到了柏清泉的禅心,故而舒展枝叶讨好。
慕容闻洛素来不喜其他人,物讨好柏清泉,因此不悦。他把平安符系到树枝上时,老榕树仿佛受到某种惊吓一般树冠猛然一震。
柏清泉赶忙安抚般的摸上老榕树的树干,轻拍两下,然后笑着看向慕容闻洛:“它感受到你了。”
“看来是我吓到它了。”慕容闻洛笑着退后两步,在柏清泉背过身之后眼含警告的看着面前的老榕树。
“它不了解你。”柏清泉仍旧安抚般的拍着树干。
原本舒展枝叶的老榕树又归于平静了,树灵因感受到面前人的不悦而感到害怕,与先前那位令人愉悦的气息不同,后一位身上带着冰冷与锐利,树灵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它知道那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它灰飞烟灭。
祈完愿,柏清泉跟着慕容闻洛上了画舫,正是他们从曲江来时坐的那只,不知道何时驶到了平安湖。
“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什么法术?!”上船之后柏清泉问道。
“你说那颗榕树?!”慕容闻洛仍旧有些不悦,区区一个未化形的树灵也敢妄想讨好他的人,简直可恶!
慕容闻洛又想起以前在妙光台的时候,那些孔雀和锦鲤也是这般令人生厌,心中不愉更甚却忍着不在柏清泉面前表现出来。
柏清泉莞尔道:“不是。”
“那是什么?”
“你自己。”
“哦,为何如此说?”没想到他居然发现了,慕容闻洛心里浮起一丝欢喜。
“你这般人物,路人怎会视而不见。”柏清泉本想称呼慕容闻洛为慕容兄,可要叫出口时竟觉得前几日还太过亲近的称呼如今用起来似乎有些疏远了。
慕容闻洛更愉悦了,面上竟带上了一抹如孩童般顽皮的神色:“我哪般人物?”
柏清泉被那神情恍了一下,定了定心方道:“皎如玉树临风前。”
在他看来慕容闻洛走在路上虽不至于掷果盈车,也必然不会被视而不见,之所以不至于掷果盈车也不是因为他相貌逊色于潘安,而是因为慕容闻洛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想要仰望却只能拜服的压迫感,尽管他在自己面前收敛了这种威势,但柏清泉还是能感觉到。
慕容闻洛终于露出笑意:“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
柏清泉大方的点点头:“所以你不是对自己用了法术遮了本来的样貌,便是施了什么障眼法,让路人对你视而不见。”
慕容闻洛却道:“也许我没对他们用法术而是对你用了法术,只让你一个人觉得我面如冠玉,英俊不凡,实则其貌不扬。”
柏清泉:“若是对我那大可不必。”
慕容闻洛眸色有些深沉,悠悠道:“你自是不会以貌取人,可一个人若想让别人心生好感,总还是美丽些好,要不然为何那些雀鸟羽毛已经如此艳丽了,想要让人瞩目时还得开屏。”
提起雀鸟,慕容闻洛又浮起一丝不忿,以前在妙光台的时候他虽厌烦那些鸟儿,总想把它们收拾了清净,但毕竟是妙光台的鸟,最后也没真的把它们怎样,后来甚至还回去看过它们几次。
柏清泉感受到慕容闻洛情绪的波动,但他并不明白慕容闻洛对老榕树和雀鸟的不满来自哪里,只是温和的说道:“素素净净也没有什么不好。”
当年慕容闻洛为求无根莲,化作受伤的白狐接近还是清泉尊者的他,被收留在妙光台养伤,虽然白狐和泥猴对那时的他而言并无分别,但后来慕容闻洛却时常会想,即便施救之心没有不同,但喜爱之心却总有差别,谁会喜欢又脏又丑的泥猴呢?
若他当时化作泥猴想来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谈话间天色已然黯淡下去,晚光迅速向天边收拢不消一刻便褪尽了,岸边的灯火依次亮起,最耀目的就是萃芸楼,远远看去也是灯火通明。
慕容闻洛突然开心道:“我们来做河灯吧!”
这一天与其说是柏清泉陪慕容闻洛游玩倒不如说是慕容闻洛想带柏清泉四处走走,无论是在南山书院还是萃芸楼和神木时慕容闻洛都不是很有兴致,也不是不高兴,但那种高兴并不是因为景色和美食,唯独到了此刻,慕容闻洛才似乎真的高兴起来。
柏清泉:“好啊,你教我!”
宣儿取来材料,慕容闻洛便开始一边讲一边动手,很快就做好了一只莲花状的河灯,河灯又名荷灯,很多地方有放河灯祈福的习俗。
慕容闻洛把做好的河灯放在小竹排上,将灯中的蜡烛点起来,柏清泉很快也做好了,同样是只漂亮的荷花灯。
今夜无风,是放河灯的好时候,慕容闻洛闭着似乎许了什么愿望,才将河灯轻轻放到水面上,然后对柏清泉道:“你也许个愿。”
“好。”柏清泉便也闭了眼,片刻之后也学着慕容闻洛的样子把托着河灯的小竹排放到水面上。
“这里许愿比神木灵吗?!”柏清泉看着慢慢漂远的两只河灯问道。
“平安湖湖底有灵脉,所以吴州得以繁荣,那老榕树也是借了湖底灵脉的灵气修行。”慕容闻洛看着两只一前一后如影随形的河灯,似有所念。
他化做白狐在妙光台时曾故意咬下池中白莲,试图惹怒清泉尊者,清泉尊者却未曾动怒,还将被咬掉的白莲做成河灯,当夜带着他去灵溪放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心底生出一丝不一样的情愫来。
那也是清泉尊者第一次抚摸还是白狐的他,他记得清泉尊者说,你有灵性,白莲亦有,以后不要这样了。
“咱们这就启程回曲江吧!”片刻之后,慕容闻洛收敛心神,看着柏清泉笑道。
“可咱们的东西都还在客栈里吧。”柏清泉记得他们早上出门只是游玩,包裹还都留在锦福客栈。
“宣儿下午来时已经收拾妥当,客栈里的东西也都带到船上了。”
“你总是如此妥帖。”
“咱们进去吧,起夜风了,也该用晚饭了。”慕容闻洛说着去执柏清泉的手,柏清泉便由他拉着进了舱中。
饭后,两人在窗边落座,看着画舫一路驶出平安湖,驶向河道中。
“清泉!”慕容闻洛突然开了口:“我以后都想这样叫你,可以吗?!”
柏清泉心中一动,胸口似有涨意:“自然。”
慕容闻洛眸中幽光浮动,握住柏清泉的手又道:“回去之后搬来与我同住吧,明年开春一同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