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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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溪傍晚推门回来，白七正坐在床上看腿伤，夹板还没动，但白起的手指跃跃欲试。
何溪没拦，只说：“大夫说一个月内不能动，不然钱就白花了。”
白七放下手，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小溪，你去哪了——”
“去干活，赚钱。”何溪把布袋放下后，伸个懒腰，衣裳缩了些，露出一截腰线。
“今儿有肉吃？”
何溪眼神一瞥，“不是给你的。”
白七讪讪，寄人篱下还没银子抵，落魄！
何溪又开始收拾，洗脸洗手，烧火烧水。
洗好的猪五花切成片，一部分抹了调料腌一会。小屋只有一口灶，热水咕嘟冒水泡，何溪把五花肉片扔进水里煮，往灶火里塞了块粗木，洗手，又去忙活案板，翠绿的长条椒从中间剌一刀，再斜切成条，白嘟嘟的大蒜拍成块，分成两份，一份切几刀成蒜泥，还准备了姜末。他这边忙活，另一边瘦肉泛粉，肥肉变白，迅速用笊篱捞出放进调好小料的盘子里，蒜末姜末堆尖，筷子搅匀。
此时白七只是看得见摸不着。
何溪把铁锅洗了，不剩油不剩水，勺子沾猪油倒进锅，烧油冒出的热气熏了整间屋子，白七坐在床上不能幸免，而站在油烟里的何溪用勺子搅拌猪油，扔进蒜片葱花爆香，还来不及擦汗，又把肉片扔进去，等肉片变色，辣椒一放，呛香味更浓了，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两道荤菜做好，白七眼里鼻尖都是肉香，何溪把菜放进食盒，才顾得上看他。
“哈喇子擦一擦，流到床上了。”
白七真的摸了摸嘴角，发现什么都没有，眼不见心不烦似的，往靠垫一歪，过了一会才说:“你知道上一个见我这幅样子的人说了什么吗”
何溪不知道在干什么，白七听到泼水声。
“他说: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哗啦”，很大的东西落水声。
白七转头看，何溪一手拿锅盖，一手正抹脸。
何溪拿着食盒出去了，白七挪到窗前看他步履匆匆，灶上似乎在烧水，何溪还拿石头墩压着，白七看了一眼又一眼，“…不就是涮锅水，我才不好奇。”
等残阳如血变成漫天繁星，何溪才拿着食盒回来。
推门先被里面的黑影吓一跳，“你咋不点灯？”
黑影淡淡道：“省钱。”
“…”
然下一瞬油灯就被点亮了。
白七等何溪回来，刻意说这句话。
何溪先去看灶火，里面大腿粗的木头还在烧着，便不担心，掀开锅盖，撒了一把小葱，用勺子搅了两圈，出锅。
何溪说：“吃饭了。”
白七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虽然没肉，但何溪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而何溪端来的一碗汤，里面竟然有大骨头，肉还不少。
白七舔唇，“我的？”
“骨头汤，给你养腿。”
白七乐了，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有尾巴都摇起来了，“小溪你真好！”说完咕嘟咕嘟干了半碗。
何溪自己也舀了半碗汤水，一手拿馒头，一手蘸酱。
“小溪，那个要挖我眼珠子的人，你猜后来怎么着？”
何溪看着白七的眼睛，“怎么着？”
白七微微一笑，“我干这行的，当然把他眼珠子挖了。”
“嗝！”何溪吓得打嗝，馒头卡在喉咙直呛。
白七挪过去拍了两下，何溪像见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向外躲，害怕极了。
何溪一个小镇子的平头百姓，见过最惨烈的场面不过是菜市口处决犯人时刽子手利落的一斩血溅当场，人头落地，而白七的行当，他的所作所为甚至言语之间，都说明他不是一般人。
何溪打了很久的水，才把客栈的血迹清理干净，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惊心动魄的场面。
白七所处的阶层背景，跟小地方的何溪完全不同。可能他挥挥手，蝼蚁一样的何溪再也没有呼吸。
白七退回去，默默把汤碗推到何溪手边，那汤白到清淡，只飘着几片葱花和油点。
他缓过来，馒头也吃不下了，沉默着洗碗收拾，拿着铺盖睡到门外。
打更人响起锣声，何溪起来巡视客栈，白七支着脑袋失眠，听见门外的动静就想出去看看，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锣声响了，门外还没声音，也许想了一盏茶时间，也许想了片刻，总之白七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何溪还躺在褥子上。
他眉头紧皱，额上有冷汗冒出，手脚间或颤抖不停，白七把腿平着放地上，坐在何溪身边，俯身轻拍了两下脸颊，何溪没醒，不过镇定了一些，白七伸出指尖缓缓按着他的太阳穴，直到何溪突然惊醒，猛地退开。
何溪搓了把脸，白七还在那，直勾勾盯着自己。
“你别杀...不是...”何溪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别靠我这么近。”
白七仍旧曲腿跪在原地，闻言慢慢把手放下来，看上去比何溪还要不知所措。
他们目光对视一会，何溪先败下阵来，躲开白七的视线。
白七撑着腿艰难起身推开门，何溪终于松一口气，却听白七说：“我确实杀过人，你后悔救我吗？”
何溪捂着脑袋，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富人坐在酒楼里大鱼大肉，乞丐拿着破碗不敢伸手，富人仍不满意，说：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背后的人呼吸急促，白七继续道：“乞丐害怕得逃走，哪里还有功夫记住富人的脸，筹谋长大后伺机报复。”
“你本是自保，我却把你牵扯进来，抱歉了。”
白七点上灯，把伤腿支在高凳上，慢条斯理解开夹板绑带，“我去解决他们，你以后就忘记这件事，睡个安稳觉。”
夹板绑带缠了两圈，用的是结实的棉布条，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照顾，甚至给何溪免了几钱。
如果他真的心狠无情，真的想摆脱这个杀手，那他不该阻止白七。
额上的冷汗顺着睫毛落进眼睛，刺疼。
何溪煎熬着，说：“大夫说一个月内不能动，不然钱就白花了...”
白七想了想，暂时离不开这个职业生涯，便不再拆绑带，“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他仍旧要走，从前形单影只，现在孑然一人。
何溪狠狠皱眉，挡着门框，“我、我...”
白七请他让一让。
“我不后悔！”何溪喘着气，手牢牢粘在门框上，“我不知道...我、我是说、说...”
何溪在白七的注视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白七惊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开导何溪。
何溪猛的说：“我不是结巴！”
白七说知道。
何溪好像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那、那、我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这、这样的、我没见过... 我是说，我以前只杀鸡宰羊、哦、我是、是厨子，你知道...你不知道、我没跟人动过手、杀人...我不后悔、不是，我不后悔救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位列仙班，阿弥陀佛...”
白七说：“你不是怕我杀了你？”
何溪吸了一大口气，说：“那是我做梦，梦里的事不能当真！”他挺着胸膛，不在白七的目光下退缩，“你现在受伤，不能杀我！”
“你好好养伤！”
何溪撂下这句话，砰一声把门关上了，他靠在门上按压乱跳的心脏，觉得自己有些病，看见白七委屈失望的脸就忍不住异样情绪，殊不知白七隔着门愣了好一会，才垮下肩膀，露出真实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