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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何溪正坐在灶火前点指节,一笔一笔数着这些日子的花销,遥遥听见深夜的梆声响了三下,背后的纸窗户哗啦一声破开,冷风灌进来,不知吹倒了什么东西,草木灰扬了一地。
      何溪揉了把头发,先把窗户关上,窗框糊的草纸饱经风霜,终于绷不住身体裂开了缝,灶房没有点灯,掌柜的说晚上该歇息就歇息,只要按着时辰起来巡视两圈就行。何溪想了想,把一块木板挡在那,明日寻了闲时再糊。
      客栈很老了,比何溪老爹都老,后堂看不见的地方木板已经腐坏,前厅的楼梯踩上去吱呀响。
      何溪举着煤油灯,攀着扶手,顺着二楼走廊巡视一圈。
      生意不景气,即便客栈坐落在州府官道上,平日也没几人来,所以二楼客房没住着人。
      但世道不好,奔亲的逃难的,都想寻个避处
      从楼梯拐进去,是挺大一间厨房,生意繁荣时人声鼎沸的,灶火从来不灭,现在只有何溪常来。因着风沙大,菜筐子盖着白布,案板也是,厨具摆放整齐,擦得锃光瓦亮。
      何溪举起煤油灯晃了两下,他总觉得有呼吸声,仔细听去却只剩风声,厨房堪比杂物间,犄角旮旯放的大物件不少。
      他照着平常的样子略看了两眼,原路返回,如此,又巡视一圈。
      可这一圈有些不同,老楼梯上竟插了个镖,不知情的何溪手扶上去,刮了一道口子。
      他一惊,还没来得及细看,耳边忽然响起打斗声音,愈靠近厨房,声音愈大,他尽量放轻脚步偷摸瞧去,有三人着黑衣,一人七寸短剑,一人掷刺,步步紧逼,而另一人左支右绌,颓势已显。
      “哥哥救我!”被围困的黑衣人猛然发出一声暴喝,方向是木门这边。
      另两人顺势回头望,何溪汗毛直竖,一时忘了缩头,而除了何溪并无旁人,杀手自然将兵刃对准了何溪。
      “上!”
      何溪的寒毛挂上冷汗,眼见刃口就在眼前,他抄起菜刀,左右挥了两下,恰好伤了一人腰腹,鲜血噗呲溅了出来。
      何溪只对牲畜下过刀,哪里杀过人,他骇得手脚僵硬,菜刀又是一甩,本能在手里转了好几圈,哐当一声扎进案板,厚重的木制案板裂成两半。
      何溪瞪大双眼,横眉冷竖,不怒自威,杀手后退两步,拖着另一人翻窗逃出。
      何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三魂七魄一时半会回不来身,只有颤抖的手和直挺挺的身体告诉现场另一人,他还没晕。
      白七捂着伤口,拖着伤腿,到何溪跟前轻轻一戳,没用多大的力气,人就倒地了。
      何溪的眼睛仍旧睁得那么大,唇微微张开,白七探了探鼻息,皱了眉,掐着软嫩软嫩的脸蛋呼了两巴掌,何溪才清醒。
      他的眼珠从中间转到右边,惊魂未定,先说:“你、你骗人…谁、谁是…你哥哥…”
      白七呆了一下,随即从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呵…”
      笑声轻蔑极了,何溪从来没听过有人对他这么笑,他把目光聚焦到白七的眼睛——白七的额头包着黑布,鼻子和嘴巴蒙着黑巾,只有眼神微抬,露出一双眼型很好看的眼睛。
      何溪捂着后脑勺坐起身,看见了还卡在案板上的菜刀,一骨碌爬起来,哭丧着脸:“我…呜…我的刀…案板…”
      白七无辜道:“不是我干的。”
      何溪举着菜刀,菜刀上沾人血,还有个很明显的豁口,转过头,脸色很臭,“我知道…”
      他小心翼翼摸着豁口,心疼得要厥过去,这是他有限的资产里能买到的最好的一把,还没用到他娶妻生子,怎么就先他一步走了呢,他想着,一颗豆大的泪花从眼眶滚落。
      白七莫名生了些愧疚,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小结巴手伤了都没什么反应,卒瓦(cei)了个菜刀却像断了手脚,“别哭了,你也算救了我,我赔你。”
      何溪猛地抹了把脸,手伸出来,哼道:“谁哭了!”
      白七往腰间摸摸,啥也没有,不信邪又摸了一圈,抬头想说先欠着,看见何溪嘴角一撇,难过极了,只好艰难脱下鞋,从鞋底摸出几两碎银,放在何溪手心,“够了吧?”
      何溪破涕为笑,说:“好多钱,不过我的菜刀只要半两银子,剩下你拿着吧。”
      白七懒得跟他掰扯,“剩下的你就买些伤药,再给我收拾一间房,烧热水做肉食。”
      何溪点点头应下,点上灯厨房大亮,于是他看见更多卒瓦(cei)了的东西,锅碗瓢盆就不说了,竟然还有塌了一半的灶台,他回身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白七身形摇摇晃晃,支撑不住似的要栽倒,何溪快走两步拦腰抱住,然人已经晕过去了。

      白七一瞬间绷紧身体,他听见何溪正在碎碎念,“三钱…雕花…九…余下…黄芪…”
      “…”白七拉扯被子盖过头顶,可那声音像蚊子一样无孔不入嗡个不停,腹中又饥饿,烦躁的坐起来喝了一碗尚且温热的汤水。
      “你给我喝的什么?”虽然挺好喝,“我要肉食。”
      何溪颇为冷淡地瞥了眼,“米粥,你的银子付不起肉食,而且养伤不能食荤腥。”
      这态度转得也太快了,白七腹诽,又喝了一口,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清洗包扎过,他这钱花得值——不对,这客栈再穷,怎么能给客人盖这么劣质的被子。
      “我付了钱的,你就让我住这儿?”
      何溪慢条斯理给他算账,“客栈扶手,灶房灶台木门,墙壁,窗槛,买木料并请工修缮,算最便宜的,要半两。两个铁锅底漏了,瓮破了一块,水桶…”
      “得得得,你直接告诉我,我还剩多少了?”
      何溪笑了,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算上伤药钱,倒欠我三两四钱银子。”
      “心挺黑啊,小结巴,你这是黑店啊。”
      何溪道:“公家是公家的,我自个是我自个的,把你赔的菜刀钱抵进去都不够,”他嘟嘟囔囔,“没让你流落街头都算我心善…还说我心黑…真是狗咬吕洞宾…”
      “呵…呵…小结巴,你不结巴了?“
      何溪起身,拿过空碗,顺便白了白七一眼,“你才结巴,我有名有姓,何溪,小溪的溪。”
      “何溪,小溪…嗯,记住了。”白七认真记下,并介绍自己,“我叫白七,白家…排行老七。”
      何溪“哦”了声,心思不可避免的乱转,还没有这样好看的人叫过自己的名字,声音也好听,还叫他小溪…
      白七躺回床,他的衣服不知在何处,只有两块黑布叠好了放在床头,他摸着自己有点胡茬的下巴,后知后觉真面目被人看去了。
      他的目光追随何溪,看他放下空碗,弯腰舀一瓢水,哗啦倒进木盆,左手伸进去洗干净,又拿一块白布擦净水珠,把碗放进碗架。
      “你手伤了?”
      何溪诧异转头,看白七指了指他的右手。
      “哦…”何溪把手举到眼前,掌心伤口已经结痂,没多少感觉,他从一个桌子上拿来一样东西,放在白七面前,“是你的吧,这个镖样我在你腰带上见了。”
      是一个六角镖,镖身有个特殊标记,是白家的。
      白七把镖拿在手心摩挲,眼皮一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何溪见状,自己去做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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