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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百转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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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笑了两下,慢吞吞把碗放好,挑着杨伶的下巴亲他。
柔软的双唇相碰,一触即分。荣悦不想招来杨伶的反感,一个失忆的人,性情大变也极有可能。
杨伶心中的欢喜密密麻麻,四肢百骸传来熟悉的酥麻,就像迷药,迷得人晕头转向,却也不可避免的带着目的,他心痛,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个奇怪的梦,“朕是天子,情爱不值一提。”
他轻轻缓缓地问:“荣哥是皇帝吗?”
荣悦惊喜,“你是想起来了吗?”
杨伶的唇角僵硬了一瞬,在被荣悦发现前把他拥在怀里,紧贴着他白皙的脖颈,慢慢叹气,如果荣哥是皇帝,如果他是杨将军,如果那个梦是真的…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出去,全都无功而返,深山老林,不知名的部落小族,一双双盯着他们的诡异眼神…
杨伶问:“荣哥,如果出不去会怎么样?”
荣悦看着羊皮卷上潦草地图,借着如水月光仔细辨别他们所在的方向,心急如焚,“若是出不去,蜀国百姓受苦受难,朝堂动荡,外敌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一定能出去!”
他们首先是蜀国的支柱,然后才是闲来谈情的普通人。
布灵时隔多天后又来到这里,容悦拿出一国皇帝的气势与她谈判,杨伶在一旁添茶送水,布灵先是困惑不解,再是欢喜渴望,最后面无表情捏碎了一盏木杯,荣悦让杨伶收拾行李,跟着布灵来到一处浓绿水洼,她嘴里念念念有词,臂膀与小腿的铃铛声此起彼伏,她跪下拜了两拜,咬破指尖滴了血,又拉起荣悦的一只手,用小刀划了两滴血,也滴在水洼,不知按了哪里,水洼泛起涟漪,波纹扩大,从中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杨伶看着荣悦,荣悦很高兴,满脸喜悦,对布灵说了一些话,大意是表示感谢,布灵眸中淡淡,眉间皱起一个小疙瘩,冷声说了什么,荣悦不由握紧杨伶的手,唇角弧度渐渐隐去。
他们走进地道,借着火折子的一点微光。
杨伶问:“荣哥,布灵说什么?”
荣悦的双眼直视前方,似乎没有听见杨伶的问题,杨伶重复了一遍,荣悦才稍微动了动脑袋,神情严肃,“不要叫她布灵,不过是个小部落的巫女,你是我蜀国大将军,何必那样恭敬…”
“呃…”荣悦对布灵抱着极大的恶意,杨伶不知道他们达成什么交易,却也知道,能让一国皇帝动怒的,定然不是小事。
地道不知何时起了风,把一簇烛火吹得摇摆不定,前路迷茫,杨伶感觉手指被握紧,暖意源源不断从相握的指间传来,荣悦侧头笑着,之前的愁绪愤懑全都消失不见,“没事,你有我。”
杨伶也回了一笑。
风越来越大,吹过的声音像是地狱恶鬼的嘶叫,他们不得不用袖子挡住脸,手还是牵着,在举步维艰的境况汲取一点力量,直到…
眼前大亮,他们不约而同放下袖子,入眼是一群将士,训练有素,整齐划一,迎风招展的军旗上是大大的“蜀”字,骑在高头大马的老将军下马迎接,单膝跪地:“恭迎陛下。”
荣悦顺势放开与杨伶相握的手,弯腰扶起老将军,“杨老将军辛苦,朕甚感欣慰。”
同样姓杨,相貌五分相似,是他的父亲吗?
杨老将军抬头看来眼杨伶,确定他的安全,才感念皇帝厚爱,“为蜀国出生入死,是杨家人之幸。”
临时的寒暄并没有多久,陛下和大帅顺利回营才是将士们的翘首以盼,杨伶失去了记忆,关于军事谋略之类却有一种杨家人生来的本能,他静静看着做工精细的沙盘,触摸布满剑痕枪痕的盔甲,战场厮杀吼叫仿佛就在眼前,前方是敌人,后方是他要保护的人,从来都是勇猛的冲锋,不言恐惧撤退。
荣悦换了衣服进来主帅营帐,就看到杨伶与杨父尴尬坐着,一个局促,一个冷脸。
他小心退出去,问小兵杨老将军什么时候来的,小兵说是刚才,可这奇怪的气氛…
荣悦让小兵退下,自己悄悄掩了身形躲在帐后,听帐中的说话声。
“你还好?”声音苍老无奈,含着浓浓的关切,父亲的爱总是无言,面对失忆的孩子,不知所措也说得过去,怎么脸还冷了?
杨伶对杨父很陌生,好像他们之间也有不可说的隔阂。
“嗯,荣…陛下带我回来了。”
帐中突然出现东西摔落的响动,可里面的人没有声音,荣悦心生疑惑,本想进去,却听杨父压抑怒意说道:“你为什么…你为何就是不听爹娘的话,娶个女子,非要和…搅和!他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吗!啊!”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杨父猛然掀开帘帐,荣悦来不及,与杨父打了个照面。
杨父眼神中带着愠怒与无奈,脸色忽青忽白,试图躲闪,荣悦亦是,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杨父不亲自上门质问他为何带坏杨家独苗,只是因为他的皇帝,杨父是他的臣下。
杨父嗫嚅半晌,还是沉默,最终转身离开。
荣悦走进去,先看坐在上面眼神迷茫,神思不属的杨伶,视线往下,满地狼藉,他轻轻叹气,也许五年前他就该听父皇的话,娶了丞相千金,而不是非要离宫闯荡江湖,绑了这个人,绑就绑了吧,签什么契,还要去军营找人,做狗屁军师,后来的种种,全他娘地不可理喻,千里的书信他不该收,更不能回,皇叔造反也不该让杨伶为帅,也就没有后来的种种…
杨伶在短暂的愣怔后,率先看到荣悦,他走下去,单膝跪地,跪在荣悦面前。荣悦脑海的念头不着四六,看他的铠甲想到他是蜀国最年轻的大帅,看他的侧脸想到他英武不凡,看一个“杨”字想到他的传宗接代,看…他漫无目的猜测,杨伶会要求他们断了联系吗…毕竟他不记得过往,不认识自己…
杨伶的手指颤抖,说出口的话刚开始带着浓浓的犹疑,后来慢慢坚定,“荣哥,杨伶与你在一起,不求财,不求权,只遵从本心,能不能…不要放弃…”
“杨伶会想起来的,此次同样会凯旋而归,父亲只是不懂,荣哥不要怪他。”
“杨伶会守护好蜀国江山,会守护好荣哥,让杨伶做什么都可以,荣哥…”
“要是…荣哥不愿意…可以直说。”
说了他会听吗…不知道…
张牙舞爪的龙纹绣在明黄色的龙袍上,长袍曳地,尊贵荣耀,杨伶长久得不到回应,心中无数个念头如杂草疯长,盯着那团明黄的眼睛都泛了红,也不敢抬头。
静静的,他狂跳的心脏恢复缓和,又在冰凉手指触摸脸庞时不可抑止地重新疯狂,他听见荣悦说:“最后一句话,朕当没听过。”
荣悦不着痕迹叹气,在杨伶发现前又保持一贯的笑脸,“起来吧,杨小将军。”
轻易便可打消一切顾虑,一个人时,抱着心甘情愿,两个人时,便想心有灵犀。
君臣相视而笑,再多不如意也终会烟消。
水灾,瘟疫,内乱,西南王拥兵造反,大大小小的事缠得皇帝脱不开身,也幸好杨伶能分担一些。
军医扎了几针,杨伶后脑的淤血散去,两天就恢复了全部记忆。
时不可待,他派兵包围呼延府,揪出给西南王报信的奸细,雷厉风行斩杀心有不甘之人,救灾,医疾,军队一步步逼近西南王封地,势如破竹。
杨伶靠歇在荣悦身边,连日征战,身体疲累,精神亢奋。
荣悦揉着手腕,朝堂奏折一堆,灾后重建的文书又是一堆,还有战报,伤亡人数,粮草军备他都要一一过目,底下小兵得了杨伶暗示,什么章目都往他这里送,对方倒一心扑在战场上。
他略带嫌弃偏头看去,杨伶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偏又不睡。
荣悦耸肩,“去后面躺会?”
杨伶调整了姿势,头抵在荣悦左肩窝,嘟囔着,说不去。
荣悦无奈道:“我还有一堆折子没看呢,会扰你。”
杨伶不说话了,他没有理由反驳荣悦,却还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就不愿意说,他静静靠着,眼睛瞧着奏折上龙飞凤舞的朱批,“已阅,批白银三百两,于军中疾…”
难得安静,只剩朱笔蘸墨划动。
荣悦处理完军中紧急事务,蹙着眉心打算倒杯水,刚一动作肩上的人顺着滑落,杨伶睡得人事不知,头差点磕到案几,幸好荣悦眼疾手快,托住了脑袋放在膝上,垂眼端详。
从前在边城,杨伶初出茅庐,面白如玉,底下混兵不知深浅出言调戏,称为玉面将军,如今玉面将军入了怀,脸晒黑了些,眉骨有寸长伤疤,眼下是深深的疲惫倦怠,身上…仍是那样瘦,几场仗下来,不知何处添新伤。
西南地势复杂,中原的兵水土不服,百日过去,也只收复了几个小镇,杨伶看着江水簌簌而下,生出一个想法。
“什么?你要乘船下海?”荣悦听他这样说,下意识就想说不同意,海上多难,尤其夏秋之交雨水不停,兵士甚少懂水性,更别提水上作战,他抿着唇角,尽量心平气和问道:“你先说你的想法。”
杨伶指着地图,指尖顺着海陆交界线画了一圈,“水路快,直接绕过山林,少了地形阻挡,轻松可达西南腹地。再者臣带小股兵乘快船,装作商队沿陆边行,杨将军在这边佯装进攻,西南王不会有疑,届时,臣可直接擒王!”
“可是,你不会凫水…”荣悦敲敲桌子,“朕建议派其他将军去。”
“战事不宜拖沓,臣与臣父兵法布阵相似,让臣父代替臣坐镇军营,臣亲自去,事情解决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