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神明》桃子虫虫

5、与之共处

　　静谧的屋中突然闪进一团模糊的黑影，他的臂弯夹着一个小小的人类。烛火因为带来的气流而短暂颤动了几下，屋中的的光线隐约闪烁着。黑影落地的下一瞬便将人类随手丢在了矮桌上。

　　赫伊感受到了身体碰撞传来的疼痛，回头看见路易斯的躯体边缘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型变得有些不真实得虚幻。刚刚还在街道上的自己转瞬回到了屋里，赫伊十分担心路人的反应。可是现在似乎并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你做什么……？”赫伊环顾四周，浓稠的黑色雾影从本体中延伸出来，萦绕在自己的胳膊和双腿，逐渐蔓延全身。

　　“你要知道，和恶魔谈条件是需要代价的。”路易斯压低声音，以便让她听得清楚。他白皙的脸此时被卷舞起来的的发丝衬得苍白，微微泛光的瞳色倒映在赫伊睁大的虹膜上：“首先，态度要好，知道吗？”

　　赫伊不知道自己堕入哪一个空间里，但是这个空间似乎似曾相识，当路易斯从她背后突然显出模糊的人形将她包裹住时，她才忆起了与当日相同的场景。

　　但与当时急于解脱不同，这次她紧张地蜷了蜷身子。这个空间里，恶魔是操控者，他能决定于她的生死，就像一个待宰的小羊一样。

　　“你说的没有错，我不会轻易的了结你的。但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知道吗？在恶魔面前，怨灵永远都只是食物罢了。”

　　路易斯的语气很冷淡，但这是他划清界限感的必要方式。
　　“不过态度好的话，我也可以给予恩惠，你不会毫无所得的。”

　　“你同意了。”
　　赫伊困难地笑了一下。

　　路易斯：“……”

　　“以你现在这种脾性，我是不会为你做什么的。”路易斯给予她的压迫感一瞬间强了一些，赫伊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如滚沸的水一样激烈，全身的筋肉都随之酥麻起来。

　　“…有点痛…”赫伊皱着眉头呻吟道。她的意识流失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她下意识地去阻止对方的行动，可无力的手臂挥舞着却攥不住对方的实体。

　　短短两日被吸食了三次怨气，即使赫伊复原力十分活跃也是顶不住的。因此路易斯在掠夺过程中夹杂着一些恼怒情绪，他于怨灵的掠夺从未加以克制过，可此时他却要面对稀有的上等品加以克制与保留。

　　他这才感受到了一点点的危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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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吧，你有什么遗憾呐。”
　　路易斯重新慵懒的躺回沙发里，不太情愿的开口问道。刚刚为了惩罚她，险些将她怨气抽空，才勉勉强强消了点儿自己的怒火。

　　“你可以帮我杀人吗。？”
　　刚恢复过来一点儿精气神儿的赫伊一开口便又让恶魔紧锁眉头。
　　“不可以。”

　　“……”
　　赫伊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欠了欠身。“好的…谢谢你这两日的照顾。”
　　然后又做出要扭头就走的势头。

　　“你真想死来我这里，我亲手了断你。”路易斯忍无可忍地骂道。然后低气压地解释道：“恶魔只是回收怨灵的生物，人界正常的生灵是不得插手的。”

　　赫伊：“插手了会有什么后果？”

　　“由恶魔亲手了结而诞生的不叫怨灵，而叫作恶鬼。他们会产生运用自身怨气的能力，阴魂不散的缠绕在恶魔或是正常生灵身边。是个难搞定的东西。当然，你也别问你自己能不能动手，你的身体是我构成的，所以你干什么算在我头上。”

　　“好吧。”赫伊终于听进了他的解释，她正将她买的东西收拾出来，将衣物挂到衣柜里。“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你想杀谁，那个老头子吗？”
　　路易斯不假思索的开口，完全不在意这让赫伊突然顿住了手头的动作，脸上也漏出了惊恐的神色。
　　“…嗯 ”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为什么杀你，你做了什么吗？也是，你惹人生气的本事的确是一等一的。”路易斯并为多想地继续谈了下去，甚至表情很轻浮。在他的认知里，杀人只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情，那夜他看到的一切，与魔界里的他经历过的腥风血雨差远了。

　　赫伊随着他随意的口气联想到了那夜瓢泼的大雨、天空绽放的电花和冰冷的枪口。种种气氛即使回到当下，也让她心惊肉跳。
　　她忆起了自己的身体的惨状，联想到它被拖走的模样。生理上本能的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心。

　　路易斯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讲话，反而一脸苍白，额前浮出一层密汗，甚至缩起脖子一副要吐的样子。这才收回了轻浮的状态，担心是不是刚刚惩罚的有些超脱了。
　　“你怎么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赫伊咬咬牙困难的回复道，转身缓缓地走进浴室。

　　路易斯一脸茫然，他不知道她所回答的——是哪一个问题。

　　浴室传来了放水的声音，水流冲击着浴缸的边缘，发出很大的声音。路易斯正思虑着，被这声音打断，他觉得很吵。他勾了勾手指，腾空滑了一圈，直接将浴缸填满。接下来不出所料地听到浴室传来一声惊叫。
　　「感谢恶魔的馈赠吧，小家伙。」
　　路易斯满意于自己的心善，可是一声抱怨也随即击碎了他的心善。

　　可赫伊却喊道：“路易斯！太烫了！不要多事！”

　　吃瘪的恶魔暗自骂了几声死小东西，不悦地站了起来，闲来无事，他便准备到外面一趟，驱逐一下一直死死盯着的蠢蠢欲动的恶魔，以便他晚上能稍稍放松一下警惕。大概过几日，这片区域里的恶魔就会皆知他在这里，才会尽数散去。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从墙壁直接穿进屋中，浓郁雾影凝结成型，他发觉那个小鬼好像还没出来。
　　他不愿管她，将外袍脱掉，丢在一旁，高大的身材更显修长，他收拾出一处书桌，准备处理一下魔界的事理。过了十分钟，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觉得不对劲，便喊了一声。
　　“你好了吗？”

　　无人应答。路易斯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工作，回头之前看到玄关桌上放了个包装好的浴巾。
　　这是她刚买的浴巾吧。是因为没有这个所以还不出来吗？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拿着浴巾挪到浴室门口。
　　“你浴巾忘了带进去了。”
　　他语气平淡地往里喊。

　　依然无人应答。
　　那家伙，不会撑不住晕过去了吧。路易斯联想到她刚刚不对劲的一系列反应，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她一定锁门了，所以压根没有触碰门把手，直接原地幻化成为一团黑色粘稠的雾影，贴在门板上渗透了进去。

　　待他视觉回归，并没有立马看到赫伊。再定睛一看，才隐隐约约看到了整个没入热水之中通灵的躯体。
　　“！”
　　路易斯稍稍吃了一惊，没想到里面是这一副光景，他皱着眉上前，看到少女安详地微微飘摇在冒着蒸腾热气的水之中。若她穿着衣服，路易斯一定会揪着她的衣领给她拽出来。可他看着她裸着的身子，伸出来的手一时僵在了空中。

　　最终，他拽着她的头发给她提出了水面。

　　“啊！…咳咳！…”
　　赫伊显然受惊了，双手胡乱地抓住浴缸的两侧，慌乱之中跄了水，猛烈的咳嗽起来。路易斯也意识到是否太粗暴了些，便松开了手。

　　“想在浴缸里溺死仿佛不太容易实现啊。”

　　赫伊听到了声音之源，困难地睁开眼怒视他。“即使你有超能力，能不能也不要在女士洗澡的时候闯进来！”

　　“我在外叫你你不回应，我以为你又在搞什么乱。”
　　路易斯无辜的歪了歪头，仿佛错误全在赫伊身上。赫伊看了看自己的躯体被泡得有些微微泛红，默默地说：“这是我一直的习惯。”

　　“……”
　　路易斯叹了一口气：“不要做奇怪的行为。我要保护你已经很麻烦了，就不要让我费多余的心力去阻止你自残。”
　　“放心，我不会的。”赫伊重新倚回去，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当然，除非你不信守承诺。”

　　路易斯实在不想跟她吵，但是自己也压根没有对她承诺什么。只觉得对她凶狠的威慑仿佛没什么大效果。

　　一个十几岁的人类小鬼而已，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他不想周旋，便将手上的浴巾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但同时他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两个浴巾叠放在一起。
　　“……那是我买来备用的，我怕你也要用，一样的颜色会串用。”赫伊黑着脸无语的说。

　　“…？”
　　路易斯眉头皱得更深了——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于人性化了，才会让她觉得自己和她共处一室的时候会悠闲地去泡澡？

　　赫伊注视着他从浴室决绝地离开，过了良久，她漠然地抬起了一只手臂，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洁白的肌肤，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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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休息吧，快些养回精气神。”

　　路易斯看她湿漉漉地出来了，头发湿哒哒地落在肩头，面色红润透亮，却仍然没什么鲜活元气的气色，浴袍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身上，像是偷穿爸爸衣服的孩子。

　　“再充沛的精气神，也经不住你的需求啊。”
　　赫伊瞟了他一眼，对着镜子用毛巾用力搓揉着头发。“拜托明天让我好好缓一下，不然很难保证我日后还能健康的为您所用。”

　　路易斯没说话，自顾自地翻阅一沓文件。
　　赫伊看他在窗边的桌前笔直的坐着，面前的灯光打到他的脸上，流畅的侧脸线条朦朦胧胧的，似精细打磨出的工艺品一般。实在是和“怪物”一词不沾边。

　　“恶魔也需要处理工作吗？我以为恶魔都是吃人的怪物呢。”似是感觉新鲜，赫伊难得地露出浅浅的笑容，想凑上去看看他在看什么。可还没靠近一步，路易斯就轻生斥责道：“去睡你的觉。”

　　“…”赫伊卡住了前进的步伐，缓缓退回去。“你不休息吗？”

　　“恶魔不需要睡眠，不用你操心了。”路易斯应付答道，心思似乎全在手头的工作上。
　　“啊，原来是这样哦。”赫伊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唇，默默地转过去身体。

　　“ ？”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吸引了路易斯的注意力，惹得他皱眉发问。“你以为什么样？”

　　“啊，说来不好意思。”赫伊走到卧室门口，嘴角噙着笑容回头注视他一眼：“你定了一张床的房间，我以为你还有什么额外的需求呢。”

　　“！？”路易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荒唐的话。“会有人对一个小破孩有什么想法吗！？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有的哦。”
　　赫伊不待他说完就回答了他，认真的样子让对方一下子定住。

　　“连恶魔都觉得荒唐对吧，可是——”
　　“有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