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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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已然脫离了地面。耳边一阵空灵的寂静，没有丝毫的声音。赫伊感受到身体被厚重的积云包裹着一般，她挣开眼，眼前是一片浓郁的凄黑。
这便是死亡吗？
也罢，也罢。
面对未知，她毫无办法。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寂静并未保持许久，赫伊突然觉得周边的积云流动了起来，在她身体上如丝带一样划过，缠绕。她害怕地睁开眼，看见那团黑雾逐渐变得浓稠，并闪出丝丝缕缕的触角，从她身也绕过时竟还有力道，如活物一般。
自己是犯了什么罪吗？死了还要下地狱。
忽然，一双手从她身后探了出来，从后环住了她的肩膀。赫伊吓了一跳，身体颤动了一下。当那双手的主人轻轻在她耳盼说出话时，她才知道那竟是个人！
“原来竟是这么个小鬼在扰乱怨念场，看来生平很惨啊。”
是比较空灵的男人的声音。
黑色的雾影显出头发的形状，搭在赫伊的肩头，不一会又显出整个人形，在赫伊身后像禁锢猎物般环绕着她。
“谁…？”赫伊全身如缰硬了般，她困难她开问道。
“是帮你结束惨淡一生的人。”
他的声音似有魔力，沉稳而令人心安。赫伊认定他应该是渡自己死亡的使者。
她乖巧而放松地倚在他的双臂中。身体里的血液沸腾着加速流动，皮肤被粘稠冰凉的东西紧贴着，全身的毛孔似乎都打开了，向外流失着什么。渐渐的，她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消散。
就这么，结束吧。
雨已变小了，浙浙沥沥的降落着。秃平的原野上，枪口余烟未消，赫伊躺倒在泥地上，嘴唇已被鲜血浸透，顺着脖颈滑落到地上。美丽的眸子半睁着，但已没有了焦距。
男主人摆了摆手，＂处理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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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对眼下发生的事感到奇怪，作为恶魔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他本来正在正常的感知怨念寻找目标，突然在他的感知里出现密度极强的怨念，扰乱了他的行动。虽然奇怪，但这于恶魔而言无疑是诱惑力。他就找到源头来见识见识。
以往的鬼灵在被他吸食过怨念之后便会魂飞魄散，可眼下的这个比常人看起来还要弱小的女孩，却在他熟练的吸取过大量的怨念之后，仍然完好无损的躺在他的怀里。
她的身体呈现灰色透明，却祥和的如一个好好的人类一般。
他不知眼下该做些什么，犹豫片刻之后，他短暂的闭了闭双眼。
周边的雾影迅速的运作起来，从赫伊身上离开，在空中旋转着回到了本该存在的躯体内。模糊的黑影逐渐实体化，化为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
男人的黑色头发随意的搭在肩头，凌乱中透露出一些慵懒与华贵。皮肤毫无血色，白皙无比。衣着一身黑色的袍衣，在腰间作简单的收束。他轻轻的落到地面上，眯了眯细长的眼睛，向不远处张望。
男主人的守卫正拖着赫伊的身体往远处走，路易斯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应该——的确是死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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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伊的意识一点点拉回，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灰暗的天空。刚回过神来的她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因为那里她刚刚亲眼目睹了血花的绽放，可当她低下头，她看到的却是虚幻的灰蒙蒙的躯体。她惊恐地抬起头环顾四周，确认这个地方是否是地狱，可是并不，男主人的房子依然耸立在她眼前，她依然没有逃离这个地方。
赫伊定在原地，巨大的未知令她完全丧失了判断，她只是立在那里。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衣着很奇怪，既不是西装革履，也不是警卫的服饰。根本就不像是这个年代的搭配，但他很高，袍衣修饰着他的身形，显得十分健硕。天太黑了，赫伊看不清他的样貌，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一如自己注视着他一样。
是死神吗？
赫伊有些害怕，她僵硬的站在那里，凉风吹来瘦弱的腿在发抖。
突然，身后传来骚动，等赫伊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十分近了。她受惊一般回头，看到不远处四五个警卫向自己走了过来。
她慌乱的四处想找地方藏起来，可是四周一片平坦，完全没有隐身的去处。在她还未迈出僵硬的腿时，警卫已经相互聊着天从她身边淡然的路过。
她睁大了双眸，那一瞬间她脑中轰然爆炸，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的手——正拖着“自己”的躯体。———胸前绽放着娇艳的血花。
血花鲜艳的色泽游离变换着，一幕一幕记忆反复重演。
【“我那么疼爱你，究竟为什么想逃离父亲呢？”
“说啊，说不定我就原谅你了呢。”
“砰！”】
“别看了，”
濒临崩毁的情绪被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这个声音她听到过，她记得他曾说过，他是帮自己结束惨淡一生的人。
只听他说：“我们聊一下吧。”
宽敞的身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赫伊被眼前人吸引，也不再注视其他令她惊恐的东西。但是刚刚的场面在她脑中萦绕不散，占据了她所有的认知和神识。她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耳鸣在自己耳边炸响，震的她头晕目眩。
她缓缓地蹲在地上，良久，意识到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能看清他的面容了。
赫伊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被领出去后在乡下照顾弟弟妹妹。所以赫伊此时觉得，应该是自己没见过世面的缘故——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长得最俊美的人。
刚刚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如今移到自己面前，赫伊自知躲不掉，便顿了顿，试探问到：“你，是死神吗？”
赫伊对他一直都产生不了敌意，她遇到的坏人多了去了，不怕多这一个。
“死神不会管你的事，死神管的是那边的事。”男人说罢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掩埋尸体的守卫。
赫伊不敢去看，她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开口道：“那我，我是什么？”
男人轻轻地嗤笑一声，估计没想到会有一天会和自己的食物对话。
“你是一个死不瞑目的怨灵，而我本是来收取你的恶魔。”
赫伊不可置信的定在原地，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对方。说是怨灵？那不就是鬼吗？自己变成恶鬼了？而且他是恶魔？恶魔不都是山羊角，白色獠牙吗？？为什么是个贵气的男子？
“不用紧张，本来你漂泊的时间不会很多，但是出了一些小差错，所以职责在身我需要看住你，应该不出三天你就能结束了。”
男人转了身，看了看四周：“这两天我研究一下怎么回事，先找个地方停留一下吧。雨下得很大，衣服都淋湿了。”
明明不久前还是个人类的自己，如今却人不人鬼不鬼的站在土地上，面前还是一个比自己更像人类的恶魔，赫伊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荒谬的梦。
“我的名字叫路易斯，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开口道。
“赫伊……”
“有十岁吗？”
“我已经十五岁了……”
“抱歉，我对年龄不太敏锐。”
“那，你应该三十岁左右吧。”
“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一千三百多岁了。”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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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缓缓的在前面走着，变成奇怪生物的赫伊没有去向，只好在他的后面跟着，也不敢离特别近，只在稍远处紧盯着他的后脑勺，怕作为恶魔的他转瞬间瞬移消失。
暴雨肆虐席卷之后已经缓缓退去，空气中只留下阴冷的潮湿。但是赫伊感受不到阴冷和空气中浮动的水汽，她感觉自己已然与这个世界脱轨，甚至她走在地上，都感觉脚步和地面都无法相贴，就如同----飘着一样。
来到男主人大宅的围栏边界，路易斯十分自然的溶成一团黑影，然后从中穿过，再现时人已在外面，他并未回头，继续挪动步伐，黑袍利落，眼见就要溶于眼前的黑暗。
“喂…”
赫伊犹豫着叫住了他。待他回头，她环顾了一下眼前曾禁锢她数年的围栏，意在询问自己该怎么办。
“飞过来”
他淡然说到，仿佛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竟然可以如此吗？」赫伊自我怀疑道。不过变成鬼这么荒唐的事情都发生了，自然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然后她眼睛紧盯着围栏的最上面，算着要使多少力，然后原地蹲下，猛的起跳，准备以一个华丽的姿态飞跃过去，为反人类的第一天开一个好头。
然后路易斯就这么看着她原地起跳了半米高，继而闷声落地。
“哼……”
赫伊一抬头便看到路易斯在对面嘲讽的笑了一声，许久没机会和人类打交道，还是这么愚蠢得有趣。
短暂的沉默，对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原来恶魔也会从捉弄别人中获得乐趣啊。”
赫伊也没有生气，也没有被玩弄后的羞耻，她只是觉得现在的心情已经没什么能令她波动，她只觉得沮丧和疲累。
路易斯没看到预想中人类小孩吃瘪的样子。她只是低着头站了起来，愣在了原地。他觉得没趣，转头融进了黑暗之中。
“……”
赫伊看他即将消失，有些着急的往前去，自然的将手握在围栏上。然后她的双手就这么穿过了铁柱的栏杆。
“啊”
她惊讶的没忍住叹了一声，但是前方的人影已经消失，没给她时间惊叹。她低头紧盯着和围栏融为一体的双手，尽量地伸直，让胳膊完好的出去，然后一点一点前移身体，直至整个人脱离了曾艰难生存的土地。
“呼…”她踏在陌生的土地上，回头望了望不远处金碧辉煌的豪宅，眉眼这才显出坚毅，凝视了几秒之后，赫伊扭回头，小跑着跟着融进了夜色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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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这吗”
赫伊不可置信的看衣冠楚楚的他用脚随便地打扫出一处斜面断崖下的空地，断崖上长出几棵树木，繁密的枝叶挡住了暴雨，所以下面的地面还算干燥。
“暂时先呆一会儿吧，如果困可以睡觉。”
路易斯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浑浊而深重，像是掺着一些黑雾。他实际上并不想让她耽误自己的进程，这一段时间自己几乎是日夜不休的在寻找合适的怨灵，为的是尽快回去魔界，可她的情况又实在特殊，是个诱惑又像个祸害，所以他还是想好好的确认一下。
那就哪里也不能去，不得不盯紧她。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样的恶念场吸引而来，定是有其他和自己同样的恶魔正徘徊于此。
赫伊看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外面，也没什么想说的，瑟缩着灰色透明的身体倚在墙上，她感受不到地面的坚硬，也感受不到彻骨的夜风，比起豪宅的软床，她觉得这里更令人心安，因为在这里，她听不到夜夜环绕的尖叫。
当她用胳膊环绕自己的身体时，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身上并没有衣服，只因身体过于模糊虚幻加上天很黑，以至于她现在才发觉，这种现状突然令她难堪，抬头看了看男人笔直的背影，下意识的将自己蜷缩的更紧。
恰好这时路易斯回头看看她在干嘛，结果看到她发觉自己回头，机警地捂住自己的身体，像躲变态一样躲避他的视线。
“这又是做什么？”路易斯不懂她的反应，只微微皱了皱眉，露出疑惑的神色。
“……”赫伊面色难堪的回答：“我的衣服怎么没和我一起变成鬼？”
这个问题……路易斯这才懂她的意思，默默地回答：“衣服对这世界又不会产生恶意。”
两人双双沉默了一会，路易斯看她眼神依然带锋芒，无奈道：“我都能透过你的身子看到后面的墙壁，你怕我能看到什么？”
的确是。赫伊知道，都变成鬼了，还在意这做什么。所以她逐渐放松了身体，缓缓的侧身躺下：“要在这里呆多久？”
看她本来还十分坚守贞洁，下一秒便不顾形象地躺倒，她没说之前他还并未在意，点到之后他看她的轮廓竟难以自制地想象，他不免替她难堪。他犹豫了片刻，轻轻抬起手臂，一道粘稠的鬼影从他掌中流出，缓缓向前移动，赫伊睁大眼睛眼看着那道鬼影在身前盘旋汇聚，然后变成一条毯子，落到她的头上。
“盖着毯子睡一觉，醒了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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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伊出逃本来就在半夜，折腾一番之后入睡时已经凌晨，路易斯就这么站在断崖下，感受到头上盘旋着的多种力量场逐渐散去，他才稍稍减少了一些警惕。他回头找了一块儿空地缓缓坐下，目光落在一旁的人类身上。
还是再尝试一下为好。
以他的认知，她是不该活到明天太阳升起的。
路易斯面向她，身体逐渐虚化，最后凝聚成一团浓重的黑雾，缓缓移去，将睡着的人类密不透风的包裹了起来。
那条毯子从黑雾中掉落出来，落到了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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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阳光照在赫伊的脸上，她才悠悠转醒。恍惚中，她觉得周边的环境很陌生，身下是潮湿而坚硬的土地，让她身体有些后知后觉的疼痛。这时由远及近传来了沉稳的男声：“只是让你回一下精力，并不是真的让你在这里住下去。”
语气中带了一些抱怨，赫伊立马完全精神过来，她刷的一下坐了起来，盯着他愣了片刻，悠悠回答道：“抱歉，我竟然睡的很熟。”
他依然昨晚的那副尊贵的仪态，晚上黑看不清，白日阳光照耀之下，他的黑发微卷处反射着一些暗红色的光泽，皮肤比夜里多了些许血色。眼窝很深邃，却不淡漠，但从中也看不到其他的情绪。
“你不冷吗？”
这样俊美的男子开口便令人费解。
赫伊觉得肩膀有些凉，她昨夜一直都像丧失了触觉一样，一直还没意识到感觉的回归。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实实在在的坐在地上，也的确实实在在的袒露在空气中。
赫伊来不及顾及其他的，她一边随手捞了捞毯子挡住身体，一边难言激动地询问路易斯：“我变回人了吗！？我活过来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红润的真的像个好好的人类一般。
“那是我用鬼影为你描绘的人类的躯体，毕竟我们这两天要去见别人，不可能让人类看见几件衣服在空中飘荡吧。”路易斯很快地打消了她的幻想，她脸上的红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重新变得苍白。
“所以……”赫伊睁大的双眼缓缓的垂落，“我昨晚还是死了对吧。”
路易斯淡漠地看她逐渐没了生机，停顿片刻开口道：“先别消极，你到现在还能在人界停留已经是特殊了，你的情况，有恶魔力量的加持，说不定还能以人类姿态活好多年呢。”
“？”赫伊听此十分费解的抬头，他说的什么都超出了她的认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路易斯盯着她的双眸，直言不讳道：“我想，应该是你比其他人都更死不瞑目一些。”
赫伊听此，脑中不可避免的涌现了一些画面。在雷电交加的暴雨下，她眼前是放大的枪口，一声脆响后，枪口处缕缕烟尘融没雨中。
若不是因为后来的事情太过于离谱和荒谬，以至于她几乎不相信她经历了那样的事。
这让她如何能瞑目。她要用力的睁大双眼，让伤害她的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不甘和恨意。还没死透，就还有机会。她觉得是有人在给她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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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发没有这么长，手也没有这么小。”赫伊一边穿路易斯为她准备的衣服一边研究起这看似像自己的身体。“而且…我的胸已经有在发育了。”
大可不必一点料都不加。
“就匆匆看了一眼，复原成这样已经可以了。”路易斯一点也不避嫌的盯着她换衣服，就像在检查自己的成果。说完却又不可控自己的恶劣，淡笑道：“那里我倒是多留心注意了，事实是就这么点儿。”
“……” 赫伊屈辱地沉默，
“还有，这身体虽说是创造出来的，但因为你的本体还存在，它只是给你的虚体描了边，用来成为你和现世接触的媒介，所以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它不只是一副皮囊，它也有五脏六腑，需要后期照料。你要像自己活着一样正常进餐和清洗来维持，不然我就要一直动用我的力量去维护它的状态。”
路易斯十分正经的解释，但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眼下只是百分之七十确认你能多停留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包括我的用意等百分百确认下来再详谈吧。”
“所以，我是有可能身上有对你有利益的地方在对吗？”赫伊穿好了衣服，直直地盯着他墨色无光的双眸。
“不然呢？”路易斯笑了笑，“难道我是来当神明救赎你的吗？”
他本以为这种话会令她难堪且失落，结果他却发现她从昨天起第一次提起了嘴角。只见她笑得很讽刺，眼睛里闪了闪狡黠的光芒。
“那样最好，让别人有利益可图才是最踏实的。”
阳光照耀下，他因她的话第一次认真地注视了她，她稚嫩的脸庞显出了不与她相衬的神色，眸色灰而透明，此刻却有生机。干瘦的身体摇摇欲坠，对恶魔来说弱小得就如一个虫子。可他看着她，脑中竟闪过一丝不确定：这个人类于他，将是一个得益，还是一个祸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