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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送轻铃惊檐下·揽镜独梳邀人醉 ...

  •   第十九章 风送轻铃惊檐下
      鸨儿一通如意算盘,听得苍月明几个人笑得险些抽风。
      不知她怎么想的,要找秦王世子揭发月夫人的丑行,她可知道,月夫人就是秦王世子扮的?这样能撬得动挖得动?
      萝卜姑娘连声叫好,滚倒在地上,喊:“要不现在就去把那鸨儿抓来,让她看看月夫人的真面目,看她脸色是转白还是发青,好玩好玩!”
      这个主意倒是正中苍月明下怀。他就爱扮了女装,再让人发现他是男身,或者先让人看见他的男装打扮,一会儿又换了女子衣衫,扮得比女子还妖冶,这变来变去的,一时天陷下来边做地,一时地又翻转过来变成天,他就爱欣赏人们目瞪口呆的神情,认为这是对他美色的最生动的褒扬。可是他这个秘密毕竟不光彩,也只能让几个近侍近臣知道,泄露出去难免有损皇家的体面。初莺坊这种地方传消息是传得最快的,不仅快,还负责添油加醋,说不定鸨儿从世子府里出去,第二日全城百姓都在交口议论秦王世子是个白天男身,夜里变做女身的妖怪,喜欢吃小孩子肉,拿鲜血做胭脂,看着是美女皮,其实是青面獠牙等等等等。
      若要逞一时的痛快,把鸨儿叫来了,又不能让她出去,只能灭口,初莺坊这么大一个摊子少了主事人,又是全城共襄盛举的热闹事,说不定被好事者嚼着嚼着,就咬出世子府来呢。
      苍月明真是百爪挠肠地挣扎,他朝锦书看了看,见她已经笑完了,敛容端坐,便问她:“你有什么主意?”
      锦书说:“那鸨儿让玉蝴蝶来揭发,方才玉蝴蝶不是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了么?接下来就等着世子大发雷霆,把月夫人赶出去了。”
      “把我赶出去?”苍月明回不过神来。
      锦书点头:“是啊,月夫人流落街头,被负心汉卖入初莺坊,你就可以在那里长住下来了。可以终日穿着华丽裙衫,尝试各种时世妆,金银珠翠任你戴,还能听见不同人不断对你发出赞叹,不好吗?”
      苍月明觉得这个提议确实有吸引力,他说:“可我还有大事,不坐镇世子府运筹帷幄,怎么决胜千里?”
      亏他还记得自己推翻江清酌取而代之的大事呢。锦书笑:“这有什么要紧,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办公罢了。以你的资本,大可对鸨儿开出条件来,普通客人可以陪着喝酒聊天,要再亲密些就得得你首肯,到时候让你的人到初莺坊去请示汇报不就好了?”能直接向苍月明请示汇报的官员,官阶自然是不低的,被花魁娘子点作入幕之宾也不奇怪。用这种荒诞的形式作掩护,苍月明的密谋倒更隐蔽了。
      可就算他正在做的事情是如何严肃,也不能抵消形式的荒诞。
      就算玉蝴蝶都忍不住责备地看了锦书一眼:别以为人家缺心眼,就应该被你欺负。
      锦书满不在乎地回视他:他自得其乐就好。
      果然苍月明合掌一拍,惊喜交加,站起来团团乱转了几圈,道:“真是好主意,好玩,真好玩,哼,你小看我?我白吃白住你的!”
      就连萝卜姑娘都忍不住绝倒,小声地提醒他:“并非白吃白住,你的食宿等一应花销都从你给人家赚的钱里来呢!”
      苍月明不知怎么算的,还是笑:“反正我自己没有掏一个子儿。”
      是啊,全让他手底下那些可怜虫们掏钱孝敬初莺坊了。
      过了几日,趁着一个黄昏,苍月明出了世子府,也就一身妇人的家常衣服,一块面纱,连马车都没得坐,发髻刻意挑得松散。锦书说:“这才像在深宅里遭遇了惊变后净身出户的样子嘛。”
      苍月明对锦书的细心赞不绝口,自己对着镜子照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自己那发髻蓬松的样子更有风情,抱着手臂施施然地走出来,又被锦书说了一句:“别那么高兴,得沉痛点。”他才勉为其难地低了头,云鬓压着香腮,慢慢地走在街上。
      这一回,是玉蝴蝶走在前面,月夫人走在后面。锦书走在最后面,抱着一堆“好容易从那群虎狼似的婆姨手底下抢救出来的衣物”,摆样子也是有模有样。她还不愿意去,想趁机把这个妙人打发走了,自己落个清闲,可这位“月夫人”对锦书的歪点子颇为赏识,依赖上了,生怕在初莺坊里临时碰上个什么事情不能应付,非要拉着她去帮着决断。
      初莺坊的鸨儿自与玉蝴蝶议定了交易后,便望眼欲穿地等着,都没心思在门里面坐镇中军排兵布阵了——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不是她这位大帅手底下的兵将么?兵对兵,将对将。这位李大人是探花郎出身,就得请会吟诗联句的紫菀去应付。吏部出来的叶大人喜欢看女孩尖下巴,立起的锁骨,就得让瘦得没有几两肉的苏铁去招呼。嘉兰热情泼辣,她的美几乎能通吃下所有男人,她抓紧了手里的老客人以外,还得任个四路接应使,什么难缠的家伙都交给她去摆平。如果还有摆不平的,一定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就派那个贞静婉约得像大户人家千金小姐一样的田菁去,让她用绕指柔去化百炼钢……这手底下的大将啊,各有千秋,都好都好,鸨儿说起来话头就长,打也打不住,她也有爱将之癖啊!
      至于这位新来的月夫人,可以给她改个名字叫邀月。哼,那些达官贵人个个好色跟馋嘴猫似的,有了新鲜口味一定蜂拥过去尝鲜,可得照看好了,别让她和嘉兰两个掐起来,掌心掌背都是肉啊……至于那个蓝衣婢女,叫什么,一时却还想不出来……
      鸨儿忙得团团乱转,还抽空考虑这些个事,正想得美滋滋的,就看见玉蝴蝶、月夫人、蓝衣婢女一行三人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进来,当即连眉毛都快笑掉了,可立马意识到人家刚落了个无家可归,自己也该陪着难过些许,但人家还没有开口,自己的难过就不能流露得太早,免得人家生疑。她只用了眨眼工夫就定了定神,拿捏住了笑容的分寸,迎上去了。

      第二十章 揽镜独梳邀人醉
      苍月明和鸨儿,明明两人都很高兴,非得一起苦着脸。
      考虑到现在几个人扮演的身份地位有了变化,这次月夫人退在后面,由玉蝴蝶去与鸨儿交涉。
      按照大家心照不宣的说法,当着月夫人的面,玉蝴蝶含蓄地告诉鸨儿:月夫人最近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一时不方便,想来初莺坊住些个日子,先住一个月吧,还是上回来的院子,房钱不是问题,都由他来,这是定钱。
      玉蝴蝶将鸨儿给他作定钱的一锭银子塞回她手里。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还是过去时常流连这类场所,扮演起一个外强中干小白脸来真是味道十足,就连锦书也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真以为他正与鸨儿密谋着要把一个良家妇女拐入火坑。
      哎,这条路还不是自己推着他走的么?
      鸨儿也是一脸“我省得,我知道”的神情,一面笑着一面把他们往院子引。那院子名叫婉啼院,初看以为说的是莺歌,再一细琢磨,实在香艳得很。虽然这院子的租金是初莺坊中最贵的,白白让那主仆二人占去了有些亏,但香饵才能钓金鳖。她下在她们身上的本啊,迟早得收回来。
      玉蝴蝶很卖力地扮演着薄情郎的角色,刚住进娇啼院没几天,就不在院中住了。男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的,初莺坊里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姐姐妹妹,一个一个细细叙话都得十天半个月的,聊到兴起处,还要当场写一幅字,作一幅画送给人家。转眼坊中女子都与玉蝴蝶打得火热,更有为他争风吃醋的,月夫人再妖娆多情,只因为她是旧人,如一颗梅子含在口中咂没了味道,就能理直气壮地吐在一边。
      月夫人却也不是个等闲货色,才不会眼巴巴地□□晾在一旁。她一住进娇啼院就动了卧房格局,把妆台移到正对院门的窗前。每个经过娇啼院的客人无意间瞥一眼,就能看见一个精致如画上人物的绝色女子对窗描眉,为免头发散落下来乱了颊妆,一绺头发衔在朱唇上,看得人春心荡漾,下次来,就会刻意多张望片刻。客人们同在一个初莺坊里出进,那些老客早就成了熟人,见面聊上几句,就把娇啼院新来的女子名声传送了出去,“偶然”经过娇啼院的客人也是见长,渐渐有过江之鲫之势。那些自忖有身份的,在院门前探头探脑了一阵后,就去找鸨儿问价了。没有分寸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冒冒失失地往里闯,每每到正房门前就被挡住,梳妆女子在窗前嗤嗤地笑,放出媚态来,不管对方好话说尽,央告得连自己性命都可以舍弃,她就是不开门。
      这也太顺利了,完全不用鸨儿费心,她本还以为不管是诱使,还是强逼,都要下一番功夫才能把马儿牵到磨盘边,可她一下鞭子也没举,那马儿自己笃悠悠地走来了。她只要完成最后一桩牵线搭桥的勾当:“你看,你那小相好的着三不着五,把你一人撇在院子里多冷清,城东开脂粉铺的王员外想与月夫人做朋友,不如见见,坐着聊聊天也能打发半日沉闷呢!”
      月夫人用丝帕掩口笑:“那就让他来吧,不过先说好了,我看不中的人,若有什么非分之想,出去时身上缺点什么可别怪我。”
      鸨儿将这句话转述给王员外听了,可惜这个老色鬼不相信,还以为这位姑娘同别人一样,只是拿这话撒娇,自抬身价罢了,多给几个钱,把鸨儿那头打点好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结果就是王员外成了一个立规矩定尺度的标杆,他从娇啼院走出去时,头重脚轻,左眼有一块淤青,鼻血还没有止住,手心里还紧紧捏着两颗门牙。
      笑话,堂堂秦王世子怎么会被个猥琐老头随便动手动脚?就算他喜欢扮成女子,那身板离“柔弱”二字还差得很远。亲王世子们自小就要学习弓马、习剑术,苍月明时常痛恨少年时的拉弓练习将肩膀练得太宽太厚,只能用宽披帛裹住了肩膀遮掩。而那王员外却妄想替美人解下披帛,看看香肩半露下的柔滑肌骨,手伸过去,刚抓住帛巾,面门上就吃了三两拳,狼狈逃窜。
      姑娘殴打客人,这事在过去可从来没有过。那些娇柔女子,大多是鸨儿从小培养的,平日里但凡有一点点逾规,就要吃刑罚,可这月夫人是半路出家的,现在也只算借住,不是初莺坊的人,不懂规矩,规矩也管不了她啊。王员外手托着两颗门牙找鸨儿理论,鸨儿就捂着脑袋叫起头疼来了。果然,怎么会有现成的便宜等人去捡?她就捡了一个大麻烦。
      可鸨儿还舍不得把这么一位财神奶奶送走,只好埋怨王员外:“不是说了别勉强人家吗?你自己找的怪谁去?你当人家和别处的姑娘一样么?哼,想要亲近,不仅要出得起价,还得她看得上呢!”
      后来月夫人又零零星星地修理了几个人,都是打脱门牙。这个策略也是锦书提议的——一记老拳上去,最快也最简单,惩戒手段太花哨了,显出了武功的底子的蛛丝马迹,倒会让人对月夫人的身份起疑;再者一个紫眼圈,两个门牙缺口,说话漏风,丢脸直接挂在脸上,杀鸡儆猴的效果最好。有了王员外等几个冤大头的前车之鉴,放肆的人就少了,来的人多是一脸垂涎,讨好地看着月夫人,巴望着能得她垂青。
      不过月夫人很是挑剔,基本看不上生意人,能被她留下来的都是朝中的贵人,要攀比也是比不上的,众人这才平衡了,要被王员外得了手,才会民怨沸腾呢。这些人哪里知道,关起门来后,那些入幕之宾一个个只能正襟危坐,多看一眼美人都会惶恐。这些人又哪里知道,这个访客络绎不绝的小院里,正酝酿着一个改天换日的计划呢?
      鸨儿只是见月夫人这么快就习惯了娇啼院的生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带初莺坊也大赚了一笔,就对她放了心。接下来,就要收服那个蓝衣婢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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