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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梅清雪冷压枝低·忽将蝉身幻黄雀 ...

  •   第十七章 梅清雪冷压枝低
      就是这些女孩子太整齐了,想拔一个出来代表初莺坊的门面都挑不出来。这一个和那一个,都是美的,点了一个,剩下的肯定不服,连她都觉得委屈了落选的女孩子们,于是就一直悬着一块空牌子。要当初莺坊的花魁,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起码一出场就能把满院飞红叠翠都镇住吧?她想不出也找不到,可就在没了希望时,一回头,就看见了。
      鸨儿看见的锦书是刚从沧海楼回来的锦书,只一个晚上,只是听了三两句话,她就好像不是原来的她,是冲破了又一层茧的蝴蝶。
      真正的美人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也不会卖弄自己的美色。这个少女看起来不大爱笑,往门前一站,好像四周的酒色喧哗就退到极远的地方,如油在水面上虚浮地漂过去。那美色不露锋芒,只让那些庸脂俗粉在顷刻间安静下来,惶恐自卑。
      鸨儿几乎跺脚叫出声来,就是你,我找到你了。就得有这股子冷冷的味道,看着安静婉丽,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傲气。她忍住了,开始盘算,脸上已经带出了笑。
      “我家夫人来让我看看是谁在门前叫嚷。”锦书说。
      鸨儿心里更豁亮了,能容下一个如此绝色婢女的贵妇,又会生成怎么一副美人胚子?她实在想知道。
      “嘿嘿,大概是吃醋的小姐跑来这里找情郎吧……已经打发走了。”鸨儿用绢帕掩嘴笑,边上的打手龟公也跟着呵呵乐成了一片。
      一片笑声里,掺杂进了两声犬吠,两只花皮狼犬扑了上来,分别按倒了两个在笑的人。欢笑立刻成了尖叫,人们四散着逃开,站着没动的只有三个人。锦书,鸨儿,和横眉立目的萝卜姑娘。
      “哼!他一定在里面,你们把他藏在哪里了!”萝卜姑娘捏着拳头叫。
      一片惊叫声中,锦书反而想笑,过去牵着住了她往里面引,“他在里面,我领你去。”
      鸨儿已经决心破釜沉舟豁出自己被恶犬抓咬也要身先士卒立立威信了,却被锦书抢在前面把人带了进来。
      “妈妈,我们夫人让她进去呢,别担心,出不了乱子。”锦书淡淡地说,还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鸨儿的心立刻软得能滴出水来。听听她说话的气派,这么有把握,就知道别人不忍心拒绝她。这么一棵好苗子,她怎么可以放过?何况她还要一睹她那位“夫人”的真容呢!
      萝卜姑娘是眼见着锦书被玉蝴蝶带走的,如今锦书来带她去见玉蝴蝶,她一百个相信,没有丝毫挣扎地跟着走了,脸上还有愤怒、惊喜、不安,几种神情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恍惚。
      狼犬们用热呼呼的长舌头恐吓了被扑倒的人,跳下来忠心耿耿地跟上去。鸨儿没打招呼,也悄悄地跟在后面。
      锦书把萝卜姑娘牵进小院。看见玉蝴蝶真切地站在那里,萝卜姑娘的眼前又是水汽迷蒙。真应该谢谢江清酌,如果不是他给的秘药,她也不能这么快就追到这里。一路上,可跑死了好几条狗。
      苍月明站在院中,已经除了面纱,鸨儿见了他精致的脸,竟略有些失望。
      原来天底下还有这么大方的女主人,会将一个比自己美丽的婢女留在身边。鸨儿还有些不能相信。可再看那贵妇,才二十出头,妖冶得连女人的心都要颤几颤。这一路数的美虽然有些偏斜,算不上大方,可男人就是吃这一套啊。再说这位的容貌,也在初莺坊众多姑娘之上呢。
      鸨儿的眼光就在苍月明所扮的贵妇和锦书临时客串的婢女之间来来了回回,越看越欢喜,怎么把这两人留在初莺坊?她的主意像开水壶里的气泡,源源不绝地冒上来,破掉,再冒上来,不断冒上来。
      当鸨母打探的眼光瞄准了玉蝴蝶时,被他随意一瞥,忽然脊背生风,凉飕飕。这个小白脸的目光还真是凌厉。她先拿出以往的经验来,要收服这主仆两人,多半要借助这个小白脸助自己一臂之力呢,得把他笼络好了。她笑呵呵地上去:“我就是过来瞅瞅你们还缺什么,瓜果?糕点?酒还剩了多少?要不要再上几坛?”
      “妈妈你这是什么眼神?没见屋顶灯都熄了么?走吧走吧……”锦书在鸨儿肩上拍了一下,把她推出去了。萝卜姑娘是急脾气,没准一张口就石破天惊,可这些人身上的秘密都不可告人。
      鸨儿顺势拖住了锦书的臂膀,请她去自己房里喝茶,锦书推辞,她就站在院外压低了声音向锦书套问起“你家夫人”的底细来。
      当然不能直接问姓什么叫什么,家里住在哪儿了。就得诱导着对方尽量多说话,从细琐的小事里淘捡出有用的东西来。可锦书早就防备着她问,再加上自己对苍月明也不过浮光掠影地认识,他爱吃酸吃辣,喜欢哪一家店铺的绸缎,欣赏城中哪个坊里裁缝的手艺,如何知道?只能推说自己是新来的,不知道呢。
      听着就假,若不是跟了许多年的心腹,怎么会连私会小白脸时都带着这个婢女?鸨儿就以为锦书是畏惧贵妇的处罚,不敢说实话,笑着敷衍了过去,等那位贵妇带着婢女和那个闯入初莺坊的姑娘离开后,她派人跟踪了这行人乘坐的马车。是的,离开的只有三名女子,那个小白脸并没有出来。
      锦书知道玉蝴蝶隐匿了行踪跟在车后,正向车外张望,想将他侧藏身之处找出来,不料却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跟踪者。看一眼就可以断定他不是江清酌手底下的人,他的密探不可能蹩脚到在天色微明的街道上大摇大摆地盯梢,连一点隐蔽的技巧都不会。借着天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脸,仿佛是初莺坊里一个打手。恐怕是鸨儿对苍月明所扮的神秘贵妇有了兴趣,从她嘴里打探不出什么,便要从贵妇的家世入手,摸清了底细,再对症下药。

      第十八章 忽将蝉身幻黄雀
      锦书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苍月明,苍月明用手掩着口笑起来:“果然是这样,我的美色所向披靡,就连阅人无数的初莺坊鸨母都想把我挖过去呢……”
      坐在一旁的萝卜姑娘不懂鸨母怎么“挖”人,便出言相问。
      苍月明说:“这初莺坊啊,仗着自己有个过硬的后台,要做什么‘京城第一’,几乎把京中所有一流美女都收罗去了……除了花钱买小女孩从小培训,他们还喜欢‘挖’人,为了收罗进看中的美女,他们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已婚女子也不放过。比如豪商贵族的小妾,只要娘家势力平平,就算嫁入再高的门第都能被他们挖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出车帘外,摆了一摆,算是给玉蝴蝶发了暗号,让他别处置掉那条有趣的尾巴。
      那条尾巴犹自不知,自己险险地捡了一条命,他还得谢谢萝卜姑娘呢。因为萝卜姑娘一头撞进初莺坊,一点儿也没心机地告诉苍月明自己是江清酌的人,正在奉命追踪玉蝴蝶,不过现在她打算投靠秦王世子。
      苍月明得意起来,以为自己真有这么高的人气,一个照面,就收服了江清酌手下的得力干将——居然能追踪到玉蝴蝶,本事一定也不差啊。锦书就懒得戳破他的幻想,告诉他萝卜姑娘立场的瞬间转换只因为玉蝴蝶。
      眼下,苍月明和萝卜姑娘的兴致都正高。苍月明双手合扣跃跃欲试:“怎么耍弄那鸨母好呢?怎么玩好呢?”他只愁没有一个新奇的点子来执行。
      “带着他兜圈子,把他累个半死,还找不着我们住在哪里。”萝卜姑娘献策。
      这个点子只是有点损,还不够拍案叫绝。苍月明绞着衣袖,又向锦书看来。
      锦书看了看天色,道:“还是先回去吧。”
      “就这样?”苍月明泄气,“好容易碰上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轻易放掉。”
      “你要相信初莺坊也不会那么轻易放掉你这个难得的美人。要玩也得慢慢玩,操之过急,不给他们个梯子,局面僵了,可就不好玩了。”锦书没看苍月明。她快掩饰不住那一点点的鄙夷了。这个人得到了天下,也会考虑该什么玩吧?以他的那点智谋,实在玩不转整片江山。就凭他,也想与江清酌争天下?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苍月明将信将疑地追问。
      “回去好好安歇,明晚让玉蝴蝶去初莺坊露个脸。”她说着,把头靠在车厢壁上打起了瞌睡。秦王世子府的马车香气扑鼻,又宽敞,又平稳,行进中有一点小小的晃动但并不讨厌,她很容易就被晃得困了起来。
      怎么又忍不住摆弄起诡计来了呢?她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苍月明似懂非懂,打起车帘,看见尾巴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才放心了。
      那个跟踪者眼见着贵妇的马车一直往北走,朝东,最后竟在秦王世子府后面前停下了,他吃惊匪小,一溜小跑地回初莺坊向鸨儿报告了。
      鸨儿自言自语:“秦王世子还没有妻室,听说连小妾都没有,可这个女子却进了世子府后门。既有私底下的往来,却一个名份也没有,就是说她没有资格成为世子的妾室。可是看她的言行举止,却不像是寒贱门第的女子——是了,听说新皇帝登基后杀了几个贪官,她一定是犯官的家眷,多半是小妾,那个婢女既肯协助她干这种事情,必定不是世子府上的,同她一样没什么根基……如此可就好办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哼着小曲卸妆休息去了。
      苍月明着急要知道初莺坊的下一步怎样出,次日天黑后,就把玉蝴蝶赶出门去,自己领着锦书和萝卜姑娘坐在园中,眼巴巴地干等,做什么都没心思了。
      玉蝴蝶去了大半夜,回来时虽还强撑着一张严肃的脸,可谁都看得出他肚子里已经是一团笑气,一时半刻都消耗不掉。他满身酒气,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向上一抛,又接住。他只是向苍月明汇报一声,此行得了这样的好处,可没打算上交。
      “到底如何?”苍月明等了大半夜,眼皮子原已耷拉下来,这时看见玉蝴蝶,犹如在头顶被扎了一锥子,跳起多高来。
      玉蝴蝶便将初莺坊鸨儿与他周旋的经过说了。他一进去,喝酒,听唱,与姑娘说笑,但凡一个浪荡公子爱玩的他都作出样子来给人看。到了出门时,果然龟公把他拦下,报了个石破天惊的价码,就算是大财主出门也未必会带那么多现银啊,还不让赊账。玉蝴蝶与门上那些人理论了几句,开始推推搡搡,他并不使出自己的本事,只装作一个会三两下稀松拳脚的小白脸,正被打手们按在地下要下拳头时,鸨儿隆重地跑出来把他救下了。
      费了那么老半天力都是个引子,鸨儿把玉蝴蝶请到自己房中,又说了好长一篇开场白,从玉蝴蝶口中探听得拿神秘贵妇的身份。
      前一日苍月明锦书与玉蝴蝶早就套好了口径,苍月明自称“月夫人”,是某某犯官的侧室。玉蝴蝶支支吾吾地道出事先准备好的“真相”。鸨儿见确如她所猜想,欢喜不尽,当即就提出要与玉蝴蝶做一笔交易。
      “我能做什么?”玉蝴蝶作茫然状,精明一点儿也不外露,那股喝酒喝傻了的样子,连鸨儿看了都想过去占点便宜。
      她把计划交代给玉蝴蝶:月夫人是犯官的家眷,秦王世子的相好,到初莺坊来这种事情两头都不能容忍。玉蝴蝶上那两家去生事,只称夫人与他好过一阵,如今夫人要蹬了他,他不依,百般哀求无果,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来揭发此事……不管是犯官的正妻还是秦王世子必然被气得昏厥,他可乘乱逃走,只要把消息传进那两家里去,月夫人定然没有容身立锥之地,到时候他再把月夫人带到初莺坊,就算大功告成。鸨儿不仅给酬劳,还给卖身钱,玉蝴蝶以后再光顾初莺坊,还可以享受折上折待遇……喏,先给一锭银子作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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