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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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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具尸体,看得出过玄很勉强。不过我清楚,这种有文化有修养的高知体面人除非真的忍不住,否则不爱下别人面子,所以那具过堂风的尸体还是端端正正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的茶几上。
我看到过玄脸色变了又变,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又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手指,很含蓄地把它再往里面推了推。
那种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抗拒的状态,让我很想笑。我费了点劲忍住了,只是心里的敌意一下子就散去了不少。
就这胆子,还敢找金万堂联系我。
我想抓住机会再揶揄两句,可闷油瓶一句话就把全场气氛说僵了:“我认识他。”
金万堂眼睛都瞪圆了。闷油瓶看向他:“是不是在内蒙找到的?”
我和胖子都懵了,金万堂揉着膝盖拼命点头。
虽然知道旁边这位看着跟过玄一个岁数,实际上比胖子和金万堂加起来都大,但突然这么一句我见过这人,我一时都觉得反应不过来。
闷油瓶不管这一室事态,摸着死尸的头骨:“也好,求仁得仁。”
我问他:“小哥,你刚在里面听到了吧,老金说的,天下第二陵。”
“很危险,十死无生。”
一句话说得整片空间都静下来了。
闷油瓶语气一向轻描淡写,但没有人会怀疑话的分量。金万堂听完这话腿都有点抖:“可、可已经有人下去了!”
我听这话就怒了,抬手佯作要抽他:“你个老小子,又把我当备胎是吧!”
“是压轴!压轴!”金万堂举起双手,面色也有点急,“小张哥你可别吓我。这次盘口开得大,几位已经是第四十四组了!”
好家伙,四十四组。
我忍着把他脑袋拧下来的冲动:“哪些人?”
金万堂看着就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抓耳挠腮了半天:“道上有名的基本上都去了。另外这第一组,您也认识。”
我心头咯噔一声,第一反应就是小花。
果然,金万堂给了我一张照片,是和小花的合影,边上还摆着个明器。
解家在圈子里地位出众,有他们背书后面夹的喇嘛心里头肯定更有底,找上小花理所应当。只是闷油瓶说这斗凶险,胖子拍了我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又有活了。
这么说虽然有点缺德,不过我的确是手痒了,胖子只会比我更痒。
闷油瓶直接要往里面走,只扔下一句:“极度凶险,得去救人。”
我和胖子就站起来了,胖子提溜着金万堂:“您怎么说,走着?”
“别别别别啊胖爷!我是投资商,我得坐镇中央啊!”金万堂“诶诶诶”了半天,“您急什么!这过小姐的事情还没说呢!”
我看了眼过玄,其实心里有点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她:“过小姐要的东西是不是在天下第二陵里?”
没想到过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要去开车的胖子:“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我把包一放:“别闹。”
过玄听了这话脸上有点怒色,但她没发作:“我不会在这时候浪费几位的时间。我虽然没有下古墓的经验,但金先生以前队伍里那些欧美人也不会有——我能熟练地使用常见枪械,体能上也不会拖后腿。”
我是故意激怒她的,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女人最不乐意听的就是把她当玩意儿的话。她会用枪我也知道,握手的时候我摸到了她一手的枪茧,比我身边很多人都来得厚。
不过我实在是不想带她,也不跟她客气了:“听我说,这位过小姐,我知道你的困扰很重要,但是我们现在是要去救人,人命关天,什么都得往后放。你想找东西,这事儿过后自己去找人去,我们现在必须要马上出发,晚一秒就可能多死一个人。”
胖子刚从前院发了车回来,听到这话骂了一句:“还他妈以后找人!找个屁!这回弄得不好,道上好手就得死绝了。”
我知道胖子不是要揭我的台,但我也稍微软了口气:“我一会儿就通过你的申请,你的事发我微信上。要是有条件,我挂个眼睛帮你找找。”
过玄道了句谢,但看起来还是不死心:“那我可以跟着你们吗?”
我看闷油瓶出来了,也懒得再理她:“随便你——胖子带上老金,我们上车!”
我和胖子换着开了二十多个小时,那女人还真跟着。我放水的时候瞄了一眼,车里还竟然就她一个人。
她在出浙江的时候下了道,很快竟然又跟上来了。我有点纳闷她怎么做到的,问金万堂,这老小子被我们抓出来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这时候还给我发脾气,屁股一扭装睡觉去了。
闷油瓶对这种事肯定没什么兴趣,胖子倒是先拿了个手机来找我:“你看看,这小过美女履历挺牛逼啊。”
是百度百科的页面,“过”这个姓氏不太常见,只有一个义项:过玄,浙江大学哲学系副教授。
看到母校,我耐着性子往下翻了翻,一路名校毕业博士回国,履历确实相当漂亮。不过让我有点惊讶的是她的出生年份,如果是真的,她应该才不到28岁。
这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国家栋梁了。
我为自己不尊重文化人的行为羞愧了一秒钟,然后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人劝回去。闷油瓶的评价如果没有什么出入,那她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我跟胖子说了说,胖子没发表意见,只是摆了摆手回车里:“我们得在包头待一晚上,老金说有专家要讲讲政策。”
我就明白了。
过玄一点不避讳跟着我们的事情,跟我们住的是同一个酒店,我留意了一下房间号,当天晚上吃完饭就去敲了她的门。
她好像也不奇怪我为什么来找他,打开门看到我们俩,露出一个让人很舒服的笑容:“吴先生,张先生,晚上好。”
我拉了闷油瓶一起,一个人我怕人家觉得我图谋不轨,金万堂得有人看着,胖子面相又不太像个好人。
“请坐,”她泡了茶叶,推过来两个杯子,“我都消过毒了。”
茶叶不是酒店盘子提供的那种,我对这女人的讲究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当然,对杯子的卫生情况也没了疑问。
我把杯子接过来放到一边,开门见山:“过玄小姐,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你要真下去,九成九活不下来。”
两个椅子都让我们占了,过玄掀开被子坐了一点点床边:“我知道您没有骗我,也感激您的劝说。但这一切责任都归于我身,我也做了很多安排,这一行是我的决意。”
这几句话外文古文翻译腔味道冲鼻子,我花了一点工夫才理清楚,皱起了眉头:“你敢保证这一趟能有你的答案吗?”
“我们本应警惕肯定句,”她笑了下,“还没发生的事情,世间谁能百分之百的保证呢?”
一直盯着窗外的闷油瓶听到这句话,看了过玄一眼。
“但是死不是你的目的,”我没被她绕开,盯着她的眼睛,“就为了追寻一个渺茫的可能性?一条命和一个梦的权衡,你不至于拎不清吧?”
过玄没有迎上我的目光,我给她施加压力的打算落空了,但她沉默了一会儿。
我觉得有门,要继续劝,却听到她笑了一声。
那一声笑有点过分轻松,如果我在其他地方听到,肯定不会和过玄联想起来。
“吴邪先生……我尊重,并且敬佩您往日所经历的一切带来的经验,我相信那是很不凡的经历,和很珍贵的经验,但是——希望您不要以此,揣测并且判断我。”
她像有点喘不过来气,眼里闪动着什么光,但我在里面第一次感受到她的锋芒。
这话说得有点重,我倒是不生气,但是确实没有再劝下去的心情了:“那你就跟着吧。冒犯到你不好意思。”
“您言重,刚才话重了,也望您谅解。”
我想着再说两句活跃下气氛就走,没想到闷油瓶竟然开了口:“元姑娘?”
过玄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站起来,神情有点激动:“对!张先生您——”
“带上她。”闷油瓶对我说。
我还在想“元姑娘”到底是谁,闷油瓶直接把决定都给我做了。
我肯定不会下他面子,何况这次出来我和胖子本来就是打辅助,他比我有数得多。
“啊、可以吗?”过玄很惊喜,但还是看我,一看就没拎清谁是大佬。
我站起来,喝了一口茶:“你那车再走下去得荒半道上。今天把东西收拾好,明天跟我们一个车。”
说完我又交代了几句行程,过玄谢得我脑袋都疼,我摆摆手,指了指闷油瓶:“别光谢谢我,也谢谢小哥。后面记得多抱这位大腿。”
过玄笑得跟花儿似的,应得脆生生的,又朝着闷油瓶一通谢谢。
我看着乐,突然有种把过玄当小辈的感觉,闷油瓶倒是依旧没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