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剑[吴邪BG]》别吃松子儿了

2、001

　　六月末，杭州已经热得人心烦意乱，我在吴山居的后院翘着脚喝茶，等着金万堂过来。
　　本来是不太想见他的，以前那些经历让我多少有点怀疑我命里犯他。但六月中旬的时候二叔约我在杭州见了一面，而且金万堂手机上发过来的东西的确让我心头发痒，所以我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了六月末。
　　这回的事大概是不小，金万堂这老小子急得下了高铁就直奔西湖过来，正碰上吃完饭遛弯回来的胖子。
　　胖子看着他手里的蛇皮编织袋，一边拍着肚子一边乐：“哟呵，看您客气的，天真这儿熟门熟路了，每回来还捎点土特产——怎么还挺眼熟的。”
　　看他手里拎着的那东西，我有点想笑。胖子前几天在拼多多批发了十多袋烟笋干，最近杭州雨水少，现在还丢在前院没收拾，那袋子和金万堂手里的一模一样。
　　金万堂脸色很差，看起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直接交代了前因后果，然后打开了袋子。
　　里面是具尸体。
　　这部分内容我已经详细地记录在另一本笔记上，这里就不再多说了。能明确的是，尸体是内蒙运到杭州的，金万堂不可能跟我开那么大手笔的玩笑。何况我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个我，我能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金万堂说，这具尸体是他的前世，我们初步判断这是民国时候北派的传奇人物过堂风。
　　胖子说北派宗师到吴山居来是南北派交融的盛事，他得拜一拜金万堂谢谢他，转身就要去关门，却正好碰见新伙计带着人往后院过来。
　　“有生人。”胖子朝里说了一句。
　　我听得纳闷，站了起来。
　　新伙计是二叔手底下的人，可能比不上王盟那么死心眼，但规矩不可能不懂。后院东西多，这样话也不传一句就把人带过来了，难道是我爹？
　　可去年过年胖子才见过我爹，他岁数是不小了，也不至于忘性那么大吧。
　　我示意金万堂把东西藏一藏，先迎了出去。
　　人隔得还远，我视力不算特别好，因为蛇毒的原因精神状态也偶尔有问题，但我就是磕了一升蛇毒也没办法把这人当成我爹。
　　因为那竟然是个女人。
　　她正好侧着脸和伙计说话，我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的打扮和体态来看，如果不是长得跟金万堂一样，应该不会多难看。
　　胖子抓了抓头，也摸不着头脑：“这位美女，你找谁啊？”
　　那女人还没说话，金万堂绕出来挂了满脸笑：“您就是过玄小姐吧？您好您好，我是金万堂，微信上叫‘金玉满堂’。初次见面，您多关照，您多关照！”
　　“金先生您好，我就是过玄，”那女人和金万堂握了握手，然后就看了过来，“这位便是吴邪先生吧？总算见到您了。”
　　她面对着我，我对女人谈不上什么审美，但不得不说不出所料是张非常漂亮的脸。她应该不到三十岁，皮肤保养得非常好，眉毛修得很整齐，眼下能看到一点泪沟和淡淡的青黑。
　　我搜索完整个大脑，确定没有见过这张脸。
　　“你好，我就是吴邪，请问你是？”
　　“我叫过玄，是一名大学老师，”那女人笑起来眉毛弯弯，看起来很温婉，“我十几天前向吴二白先生要了您的联系方式，可惜您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那只能直接过来找您了。”
　　伙计在旁边解释了一句：“过小姐上个星期就来过，那时候几位老板都不在，二爷特地打了声招呼，让过小姐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留住，见一见小三爷您。”
　　我微信好友申请红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直99+了，她说我没加她这事有可能。只是“吴邪”这个身份和大学老师几乎没什么交集，又竟然是我二叔打的招呼，我有点摸不准她的来路。
　　我和她握了握手：“那您和老金？”
　　“我的经历与金先生有些交集，这个日子也是特地约的，希望没有叨扰诸位。”
　　这女人说话太客气了，胖子都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招呼：“您哪儿的话！既然是二爷和老金的朋友，那咱进去慢慢说！里面坐！”

　　那女人讲了段故事，确实和金万堂说的有点相似。
　　是关于长久困扰她的一个梦境。
　　小哥走的那十年我在道上是闯出了些名声，三教九流都认识不少人，但这种正经搞学术的实在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那是“吴邪”这个身份，我是“关根”的时候，还是认识了不少学术界的人，了解一些情况。
　　我知道国内高校的待遇情况，理工科有横向做，会钻营的富得流油不算稀奇。但落到文科，重视不够，如果不卖卖课谈谈情怀骗有钱人，那顶多能算饿不死。
　　谋生和科研压力，加上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大多敏感，有睡眠障碍完全不稀奇，即使是老做同一个梦也完全不稀奇。
　　我这些天闲下来也翻了不少闲书，照书里的观点，她更应该去找个心理咨询师看看小时候有没有受过什么创伤，而不是来找我们这群退役土夫子。
　　我写到这里时，意识到我可能对她有一些敌意。可能是因为二叔的吩咐激起了我一些久违的叛逆心，也因为这个女人的说话方式实在让我不太适应，下面我会尽力让描述不带太多倾向。

　　金万堂越俎代庖地招呼我们坐下：“过小姐这事情我已经听过了。我老金实在摸不准，这次才一起求到小三爷您这贵地儿，让您帮过小姐掌掌眼。”
　　那位叫过玄的女人端正地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我对诸位的圈子实在知之甚少，如果有什么冒犯，还望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小三爷道上出了名的好说话！”
　　我听到这话，就看着金万堂笑出的两瓣大金牙，心说那得是我十年前的名声。
　　看这架势要长聊，我回身去泡了壶龙井，看到那个倒人胃口的麻袋还靠在边上，正要去拎开，另一只手却先了我一步。
　　“你睡醒了，”我下颌朝着那边围坐的人扬了下，“有客人。”
　　我看闷油瓶直接把东西提到门后去了，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意识到他应该已经听了挺久。
　　胖子看我俩一起过来：“小哥醒了！”
　　金万堂听到这话，刚坐下的屁股就抬起来了，上来黏黏糊糊地拍马屁套近乎。过玄也跟着站了起来，视线在我旁边停留了片刻就迎向了我，有点询问的意思。
　　“这是张小哥，”我指了指闷油瓶，又拍了拍胖子的肩，“王胖子。”
　　“张先生，王先生。”过玄一一叫过来，态度几乎能用乖顺形容，让我想起了当年霍秀秀还在院儿里当小丫头的时候。
　　“过小姐不是圈儿里的，怕是不知道这三位好手的名声！”金万堂又凑过来，“这三位呐，道上人称‘铁三角’！这三位合体，就没有搞不定的斗！”
　　“斗？”
　　这个带着疑问的音节抛出来，我对过玄大学老师的身份稍微相信了一点。
　　胖子抠了抠屁股，大概也是没想到还真能遇上个彻彻底底的圈外人，不过他一向怜香惜玉，好声好气地还给解释了一句：“就是古墓。”
　　过玄道了句谢，胖子又指了指金万堂：“老金虽然口上花活多了点儿，但我们哥仨的名气可不是吹的。过美女，你要有什么哥几个专业范围的难事儿，只管说说。”
　　我看胖子这殷勤样子心里犯嘀咕，这女人也不是云彩那一挂的，怎么胖子这还一副中了美人计的样子。
　　过玄对着胖子淡淡笑了下，沉默片刻，端起了茶杯：“来叨扰诸位，是为了一个，我从小一直在做的梦。”
　　过玄说，从她记事起，隔三差五就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是灯光昏暗的大殿，中式装潢，又似乎有些少数民族元素。她被禁锢在一个怀里，那人坐着，环在她身前的手纤长瘦弱，戴着沉甸甸镶嵌紫色宝石的金饰。
　　胖子和我对视一眼，我看她暂时不准备再继续说，问她：“什么样的金饰？”
　　没想到过玄直接给了我一张照片。
　　我是做这行的，那照片清晰度很好，应该是博物馆的藏品图，我不用看水印都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北魏的东西。”
　　过玄露出一点微笑，朝我点点头：“您真厉害。在梦里，我感觉我似乎是个小孩子，我手里抓着那个人胸前的装饰。那条东西，包括她手上的戒指，都和这个非常像——哦，我倾向于认为，梦里抱着我的是位年纪不小的女性。”
　　男性和女性的骨骼差异在普通人身上足够明显，加上她表达的习惯处处都严谨，所以我没有再次向她确定背后人的性别。
　　这时候胖子问她：“你说是个有点少数民族风格的中式大殿，你梦里看得清纹样？”
　　过玄点了头：“非常清晰，装潢纹样、装饰、包括衣服上的花纹。也正是因为这些线索，我才能大致确定那是北魏。”
　　我意识有点不对劲：“你从小做梦就能看清吗？”
　　说完这句话，我看她神情略顿了一下，片刻后，她放缓了声线朝我道：“请您放心，文化系统对主体塑造的影响是正好是我的专业范围，我在整个思考过程中，一直对此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我的梦境一直没有变化，在我了解关于北魏的一切之前，我的梦境已经是那个样子了。”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哪怕她特地放缓了语气，我肯定也会觉得脸臊得慌。但而今我脸皮比胖子的膘还厚，听到这话只是有点感叹她的敏锐，一点其他情绪都生不出来。
　　胖子没听懂：“什么、文化什么主，啥鸡/巴玩意儿？”
　　我估计闷油瓶和金万堂听着也够呛，就解释了一句：“梦境的成因现在还没有太可靠的科学依据，如果过小姐的梦是在变化的，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种，那么是不是受后天的影响，就还需要讨论。”
　　过玄朝着我笑了笑，没补充什么。
　　胖子咂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懂了没懂：“那你这梦和老金有什么关系？”
　　我也看向过玄和金万堂。
　　金万堂咧了咧嘴，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其实这事儿吧，和我那前世也有些关系。”
　　我们齐刷刷地看着他。
　　他面上表情有点犹豫，看了看过玄，又看了看闷油瓶，半天才指着我们的卧室门问：“如果过小姐不介意，张小哥，您给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