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风云》九熙

4、荒唐一夜

　　酒店房间，一路散落的衣服，踢倒的板凳，褶皱的床单和凌乱的被子，阳光从没有拉上窗帘的窗外射进来，季白皱着眉头挠了挠鼻子，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头痛欲裂。
　　羽绒被掀到一边，一阵冷风窜了进来，小鱼打了寒颤，揉着头发也坐了起来。两个人同时打哈欠，单手托腮，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是哪里？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两个人挪动脑袋，对上视线。
　　“你……”
　　“你……”

　　现在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十个小时以前，回到那场声色犬马的庆祝会上，在程墨和骞骞讨论左青和蒋学柏的时候，季白醉的晕晕乎乎地躺在沙发上，一对男女很快也挤了过来，他们互相爱抚着，眼看就要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季白只好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成人之美的让出位置。被两杯香槟就杀倒了的大帅哥头重脚轻，呼吸困难，看到通往花园的门开着，想都没想就直奔而去，迅速逃离室内的乌烟瘴气。
　　其时，小鱼正在向第三块蛋糕发动攻击，满嘴的奶油实在有些干，她伸手去取一杯红酒，在杯子的折射面上看到了季白向外走的身影。
　　“小白？”她回身去望，真的是她家小白，刚好消失在那扇门后面。一口气吞下那杯酒，小鱼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本子和笔，她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和季白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也来不及和靳若澄说一声，她追随着季白走出了那扇门。门外是酒店的庭院，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修整平齐的草地。她脱下高跟鞋，赤着脚踝走在草坪上，月色照在她蓬松的卷发上，她的眼睛里泛着星星的光辉。循着一阵轻扬的口哨声，她找到了他，她找到了她的王子，树影下遥望天空的男孩。
　　后来她常常回想那个场景，如果说之前她对他仅仅是表象上的迷恋，在那一刻，她真的爱上了那个仰着脸吹着Moon River的季白。
　　所以她站到了他面前，血液沸腾。
　　他迷离地看着她：“是你？”
　　“你记得我？”她难以置信。
　　“当然。”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眼睛：“为什么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只能摇头，难道要说她是被他的美色震撼到想哭吗？
　　他笑了，嘴唇上扬的角度让人很想亲吻，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狠狠地扑上去几乎可以说是咬住了他。
　　风刮过树梢，枝叶晃动沙沙作响，从此以后她一直坚信，月光是最好的催情剂，它能引发埋藏在心中的欲望。

　　于是十个小时候，欲望男女醒在了一张床上。
　　“呃……”小鱼不知道说什么好，居然脸红了，“我原本没想到……你知道我以前只是你的粉丝，远远地看着你……”
　　“什么？”他停下穿衣服的动作，“你不是模特？”
　　“不是啊。”她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不是，只是因为崇拜你所以昨晚去看秀。”
　　天哪，这回轮到他不知说什么好了，季白的脸色和他的名字差不多了：“我昨晚喝醉了……”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昨晚醉得糊里糊涂，把她当作了模特，经过了一场热舞的狂欢，酒精在血液里叫嚣，彼此都需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就顺理成章地互相帮助了。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one night stand罢了。
　　没有了月色的引诱，回到了日光中的两个人面对一室狼藉，尴尬得不知所措。

　　经过那场激烈的厮缠，紫色的蓬蓬裙也没有逃脱乍线的命运，肩膀上开了一道口子，路人纷纷对在这么冷的天可以只穿着一件破裙子的她投以惊奇的目光，小鱼却恍若未见。她转进一个小区，在老旧的公寓楼前停下，没有上楼，却拉开了地上的一个盖子，钻了进去。
　　她和靳若澄就住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里。只有十平方米大的地方挂满了衣服，地上也铺着各式的布料。靳若澄正在煤油炉前烧开水准备泡面当午餐，看见她进来急忙问：“你昨晚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很久，打手机也不接。”
　　小鱼脱下那件梦一般美妙的裙子，把只穿着衬裙的自己扔在双人床的下铺。
　　发现她神色不对，靳若澄也没有再问什么，转开话题：“午饭还没吃吧，我正要泡面，帮你也下一块。”
　　数着上铺的床板木条，小鱼努力集中四散的思绪，问：“你今天没出去摆摊？”
　　“你不知道去哪了，我在这等你回来呗。”靳若澄用筷子搅了搅已经软了的面条，“再打两个蛋就好了，可惜我们已经没钱买鸡蛋了。”
　　“昨晚……”小鱼爬起来，决定坦白，“我做了一个梦，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美梦呢，还是噩梦。”她告诉了靳若澄所有的经过。
　　“然后呢？”靳若澄吸了一口面条。
　　小鱼喝了一大口汤：“我原来还以为他喜欢我才会……好吧，是我太傻太天真，一激动就给了一巴掌，然后套上衣服就回来了。他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看？”她征询好友。
　　“呃……”靳若澄无法发表评价。
　　“我知道，冷静下来一想，我很极品，跟那些天天围着明星转，意图和他们发生关系的女人一个德行。当然，他也很经典，找一夜情的对象也不看清楚到底是谁。我自己倒贴，也怨不了他。”面和汤都解决了，小鱼把碗丢在地上。
　　“我帮你去讨回公道！”靳若澄也把碗丢在地上，反正是塑料的，“你吃亏大了，他不负责任就算了，居然连句抱歉都没说。”
　　“千万不要，我已经够丢脸的了。”小鱼抓住她，“而且……”
　　“而且什么？”靳若澄想骂脏话了，这种男人就应该扒光了树在大街上示众，XX部位还要用红色颜料笔写上“贱人”两个字。
　　“而且我觉得自己赚到了，他真的好帅哦，严格说起来时我引诱他的。”小鱼红着脸把自己塞到枕头下面。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花痴？靳若澄彻底被击败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死了也没用。她打了小鱼的屁股两下：“你啊，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
　　小鱼翻了个身，正面对着靳若澄，拉住她的手：“橙子，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这个人就这样，与其什么都要烦恼，活得那么痛苦，倒不如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她用手指梳着靳若澄的头发：“好了，收拾收拾去摆摊吧，我们得挣买鸡蛋的钱啊。”

　　她们俩自从十八岁起就在女人街摆摊，卖的都是靳若澄自己做的衣服，小鱼负责穿着主打款做广告吸引顾客，三年下来也积累了不少回头客。
　　这天下午才把摊支好，就又不少人上前挑选，还有老主顾埋怨为什么早上没摆摊，害她们下午还要多跑一趟。
　　“老板。”一个老主顾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要去参加那个比赛吗？”
　　“什么啊？”靳若澄莫名其妙。
　　“天桥风云啊，他们在新设计大赛，只要想做设计师的都可以去报名海选的。老板你衣服做的这么棒，也去试试吧。”
　　“怎么说的跟‘超女’一样？”小鱼好奇地问。
　　“国外是有这个节目，怎么国内也开始办了吗？”靳若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又成为设计师的希望了吗？
　　“嗯。我们公司做的。”原来老主顾是大华传媒的职员，她从包里掏出宣传册，“给你，一定要去报名啊。不过别说认识我，不然别人会以为你走后门，影响不好的。”
　　“我明白的。”靳若澄翻开金色的宣传册，“年满十八岁，有才华，梦想成为设计师的朋友，请携带十件自己的作品，前往大华国际传媒公司一楼报名，现场参加海选。本次比赛的冠军不仅可以得到一百万的奖金，还能够举办一场时装展示会。”
　　“太棒了！”小鱼抱着她跳了起来，“橙子，你终于可以实现梦想了。”
　　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看着好友灿烂的笑容，靳若澄也跟着笑了出来。
　　种到土里的梦想，当真等到花开的季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