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风云》九熙

3、相遇

　　“恭喜，今天很成功。”秀展结束后的庆功酒会上，程墨举起香槟向左青致意。愉快地和他碰杯，左青感叹：“辛苦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句话。”她常年短发，体恤牛仔裤，怎么方便怎么穿，唯一的首饰就是耳朵上的碎钻耳钉，也因为钻石实在太小了，不仔细看就会忽略掉。混迹在帅男美女中的她，平凡得让人没办法相信就是已经掌管Armani彩妆五年之久的顶级彩妆师。程墨是她的弟子，竟连这一点也学了去，在一群盛装打扮，随着舞曲狂欢的时尚界人士中，两个人就像在家中穿着便服一样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碰杯喝酒，时不时细细地低语几句。
　　许绯然和阿玛尼先生亲密地合了几张影，两人相谈甚欢，记者按快门的手都快抽筋了。等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媒体人，瞅准他们围攻乔治•阿玛尼的功夫，她立刻闪身退出包围圈，走到人少的地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骞骞递给她一杯水：“累了吧，我最讨厌记着了，就会问一些白痴问题，好不停地寻找各种角度想抓你的丑照。”
　　许绯然瞟了一眼远处正竭力挤上任何镜头的董琳：“我们这种人恨他们无孔不入的拍照，干涉隐私，但是如果他们真的不拍了，我们会更恨的。”
　　“曝光率重于一切啊。”有人插进谈话中。
　　一看到季白，骞骞的手脚就开始往他身上缠：“小帅哥，刚才的表现真棒啊。”
　　季白无所谓地任他吃豆腐：“摸摸上半身就好了啊，下面是禁区哦。”
　　许绯然看着他微红的脸：“你不是又喝醉了吧。”
　　季白摇头：“没有啊，才两杯香槟，今天高兴嘛，我终于成功地迈进了一大步，飞跃！”
　　“两杯香槟？”骞骞收回自己的安禄山爪，“平时吃块酒心巧克力都会醉的小孩，居然喝了两杯，真是糟糕了。”
　　季白眯着眼睛，把全身的重量挂在骞骞身上，栗色的头发蹭在他的颈窝里：“什么小孩子啊，我都二十二了。咦，蒋先生？”
　　负责本次秀展的大华国际传媒公司的总裁蒋学柏虽然已经四十五岁，心态倒年轻，和圈内的年轻人关系都不错。穿着银色西服的他走过来和许绯然他们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聊上几句又被别的成功人士拉过去谈生意了。
　　骞骞看着他健硕的身材赞叹：“成熟的男人应该有的，比如身份、财产，他都有了；不该有的，例如秃顶、啤酒肚，他都没有，左青真是捡到宝了。绯然，有传闻说你的经纪约会改签到大华？”
　　收回望着角落里正对饮的程墨和左青的目光，许绯然不置可否：“你都说是传闻了，要我怎么回答？”她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还要赶飞机去美国，明天新戏就要开拍了。”踮起脚尖在叽叽咕咕说着醉话的季白脸颊上吻了一下：“再见，亲爱的。”
　　“哇哇，不要这样吧。”骞骞看着她飞快离去的背影，“就把他丢给我了？他这么高，我一个人搬不了啊。”
　　季白“呵呵”地笑着，挥挥手：“姐，再见啊。”

　　程墨正和左青就新一季的腮红配色进行讨论，许绯然走到他身边，白藕似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我要走了。”
　　“这么快？酒会还没结束。”
　　“赶飞机。”许绯然淡淡地解释，弯下腰，把美丽的脸贴在他的脸旁：“这一次见面都没有好好说话，下次罚你请我吃饭。”
　　程墨揉揉她的肩膀：“好，就是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大忙人。”
　　许绯然拨弄着长发站直身子：“你记住就行了。再见。”她又转过脸对左青了个招呼：“Hi，左青，再见。”
　　然后，这位全场的焦点，独一无二风华绝代的女星就在数十个保镖的护送下退场了，还带走了一大批记者。
　　左青摩挲着水晶高脚杯：“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你多心了，她向来是外冷内热，对于不熟的人都比较冷漠，和喜好无关。”程墨说。
　　“希望如此吧。”左青相信自己的直觉，许绯然不仅可以说是不喜欢她，甚至还隐隐透着一丝敌意。

　　“哇。好多吃的啊。”小鱼舔嘴唇，“沙拉、金枪鱼三明治、曲奇饼、黑森林蛋糕、冰欺凌，那边好像还有鱼子酱。”
　　靳若澄也吞了一口口水：“别人都忙着在跳舞，我们吃一点不会有人注意的。”服装秀结束以后，瞬间涌上来的工作人员几分钟内把会场变成了美食和音乐的天堂。
　　“可是我在减肥哎，我都120斤了。”小鱼露出为难的神色，食欲和对美得追求在她心中交战。
　　“可是你有178啊，120斤正好啦，减什么肥啊。”靳若澄不理解她。
　　“你看看现场这些女模特，和我差不多高，100斤都不到，下个月我家小白会有写真集签售，我要去现场排队的，一定要把最美好的样子展现给他看。”
　　“我觉得你比这些女模特好看多了。”靳若澄不以为然。
　　“真的吗？”小鱼的目光流连在美食上，“其实放纵一天也没什么的吧？”她有点心虚。
　　“没问题啦。”靳若澄鼓动她。
　　两个人眼神碰撞了一下，Ready？Go！冲向食物！

　　“谢天谢地，快过来把这个家伙弄走。”骞骞把季白拖到程墨他们坐着的沙发边上，累得大口喘气，程墨无声地笑着把八爪鱼状缠在他身上的季白给剥了下来，安置在柔软的沙发上。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对他动手动脚呢。”左青打趣道。
　　“你吃豆腐和豆腐吃你，能是一个感觉吗？”骞骞活动酸痛的关节，“他姐姐倒是闪得快，这个醉鬼要怎么办？”
　　程墨环视周围越来越疯狂的人们，突然心生厌倦：“我们也该走了，顺便送他回家去吧。左青，你怎么样？”
　　左青回过头，在闪烁的灯光中准确找到了那个银灰色的男人：“我等学柏一起走。你们先走吧，下次见。”她揉了揉季白的发顶，依次拥抱了骞骞和程墨，然后寻找她的情人去了。
　　程墨的目光追随着老师的身影，直到她回到那个男人身边，轻轻地牵了他的手。“真好啊，看他们这样，我也想找个伴儿了。”骞骞羡慕地说，他转过脸看向沙发：“咦，小白跑哪去了？”
　　沙发上只剩下一对在酒精和音乐的作用下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半分钟前还歪着头倒在靠垫上的季白已经消失了踪影。

　　“小鱼，试试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卷，不过好棒哦。”靳若澄端着盘子回头找小鱼，却扑了一个空。她高声唤了两句“小鱼，小鱼”，没有人应答，周围人都沉浸在噪杂音乐声中，那个紫色的蓬蓬裙不知去向。
　　糟了，靳若澄放下手里的盘碟，为了找小鱼努力地在热舞的人群中钻来钻去。她的短裙上有一束绸纱从腰侧拖曳到地面上，本来是很特别的设计，此时恰好被地上某双狂舞的脚踩到，在她摔倒的同时发出“噗呲”一声，经受了三分钟狂奔，从座位下爬出来这一连串折磨的裙子没能守住晚节，从侧面裂开了。
　　她的左边膝盖先着了地，膝盖骨撞击大理石的疼痛让眼泪一下蹦了出来，跪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一双温热宽厚的手把她扶了起来，对方脱下了自己的西装遮住了她的裙子，扶着她走到昏暗的角落里。靳若澄勉勉强强靠着墙壁支撑住，飞快地擦掉眼泪，才抬起头看帮助了她的人。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宽阔腰身狭窄，一定会有人把他错认为模特，但是靳若澄知道他的名字——程墨。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谢。你的腿怎么样？”
　　伸手戳了一下自己发红的膝盖，疼得她又龇了一下嘴，明天一定会青紫一大片，但她摇摇头：“不痛了，没事。”
　　看出她在逞强，程墨也没有揭穿她：“那么，你靠在这休息一下吧。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了，西装借给你。”
　　“不用。”靳若澄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帮助，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程墨看了看她的裙子，没有说话。
　　她低头仔细地检视了一下，腰侧开得口子不算大，却也没办法就这么出去见人，但是她又是极不愿欠人情的，怎么办呢？她忽然伸手从程墨盖在她身上的西装上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的真丝手帕，那是纯粹的装饰用品：“这个借给我可以吗？”
　　仿佛理解了她的意图，程墨点点头。
　　靳若澄从头上拔下珍珠夹子，反正原本头发也够乱了，现在干脆散下来，她撇断夹子，露出里面尖锐的部分，把它用作针在裙子腰侧戳了几个洞，然后将白色的手帕拧成细长状，就好像给球鞋穿鞋带一样来回的从洞眼间交叉，最后在腰畔打了一个蝴蝶结：“好了。”她给了程墨一个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突然绽放出阳光的色彩：“谢谢。”
　　程墨收回西装，对她的临机应变投以赞赏的目光。
　　“那么……我要走了。”在这温和的眼神下，靳若澄突然有点心跳加速，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挥挥手：“再见。”然后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好笑地望着她逃离的样子，程墨反思：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程墨。”骞骞艰难地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挤了过来，“刚才那女孩呢？”
　　“哪个女孩？”
　　“就是站在你边上的那个长头发的小美人。”
　　“走了啊。”
　　“什么，走了？”骞骞失望地大叫，“我在那边看见她，就赶紧过来了，还是没来得及啊。”
　　“怎么，你认识？”程墨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
　　“不认识。我是看她穿的那件灰橙层叠的裙子很好看，想问她设计师是谁。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你和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连名字的没问？”骞骞这下真要抓狂了。
　　“那个设计师真的那么有才的话，在这个圈子里很快就会出名的，你到时候不就知道是谁了？”程墨开解他，“你找到小白了吗？”
　　“没有。”这是第二件让骞骞抓狂的事，“这混小子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