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八章 上上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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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开始帮裴松和剑庄设圈套、背叛我的人是你？”
“是。”
“梧灵提到的好友是你？”
“是。”
“帮我疗伤、助我去天音宗、又帮我在杜长老面前说话的是你？”
“是。”
“参与怀山派五六之争、与裴茂文棋逢对手、在落岩村救了我们的人，也是你？”
“是。”
“是什么是！”杨雁歌恼道，“你和沈公子相比，分明就是......”
沈聆之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捣药，“是什么？”
他没有抬头，动作娴熟从容，事不关己般反问着。他的长发虽然束着，却有几缕垂在耳旁，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和，又仿佛是一阵让人抓不住、摸不到真心的风。连他那双湖蓝色瞳孔，都是清透的，与周秉彦如出一辙。
他的手修长纤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人......是啊，周秉彦也是如此，可她从来没注意过！
她这才意识到，周秉彦每一次出现，都和沈聆之的路径完全重合——
周秉彦出现在剑门村时，“碰巧”让她遇见梧灵，“碰巧”让她有机会去天音宗，“碰巧”借枭夜的魔气，掩盖了梧灵苏醒时的气息。
周秉彦出现在中州城时，“碰巧”拦下鬼铃谋害李听枫的计划，“碰巧”答应替李听枫诊治小梨。
又“碰巧”参与了五六党争的谢幕，“碰巧”救下李听枫和被围困的她。
——根本就没有什么“碰巧”。一切，都在沈聆之的掌握之中。
“你又知道了我一个秘密。”沈聆之说得轻飘飘的，似是不以为意，“可别说出去啊。”
杨雁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聆之......周秉彦......沈聆之......周秉彦......
这两个人的形象搅到了一起，在想到“梧灵”的刹那，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离开剑门村，是因为梧灵......可若不是周秉彦，不是怀山想杀她，她能如此“顺理成章”碰见梧灵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干巴巴地“哈哈”了两声，“沈公子让我知道这么多，真是抬举我了。”
“应该的，毕竟我们是盟友。”他温声道，“落岩村一战，你的经脉损伤不小，可以在药谷静养一段时间。难得能有休息的机会，好好放松吧。”
“我哪敢休息？”杨雁歌只怕他是故意在考察自己，耐着性子道，“如今时局动荡，我总不能当闲人吧？”
“你还真爱操劳。”沈聆之笑道，“先把伤养好。有我在，还劳烦不到你。”
她和沈聆之又拉扯了半天，确认沈聆之并没有什么“灭口”的意愿后，终于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一回屋，就倒在了床上。
她恨不得睡个天昏地暗，躺了不到一个时辰，模模糊糊地梦见了尹云晖。
梦见两人耳鬓厮磨，他一寸寸吻过自己的脸庞、脖颈，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阿雁，我想你了。”
梦中的他似乎压着情绪，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怎么也不肯放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杨雁歌一下子醒了。
她惆怅地翻身坐起。那一缕缠缠绵绵的怀念之情从夹缝中溢出，很快便侵袭了她的全身。
她有多久没和尹云晖联系了？
三十二天。过了今天，就是三十三天。
她想和他说的话有那么那么多，多到仿佛整个世界都装不下。
她找来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去怀山派，询问章行岚的现状；另一封在苦思冥想后，写给了尹云晖。一不小心，竟写完了二十页纸，写到手指都动不得了，才肯停下笔。
她将信整齐叠好，连着她的故事、思念与无关痛痒的废话，满满当当地寄去了天音宗。
等夜深时，她看着窗外明净的月光，幻想着明天醒来时，少年就会出现在葱郁的绿树之下，在明媚的阳光之中等着她回家。
......然而什么都没有。
次日一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信，没有消息，药谷的弟子都各有活计，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杨雁歌不太甘心，提起笔，又洋洋洒洒写了二三十页的信，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在第三天，她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那是一封淡黄色的信，信封用上好的羊皮纸做成，可看着信件的厚度，大约只有十来页。
她的心一瞬间沉了下来。
十页？只有十页？
她可是写了四五十页呀.......
回屋的路上，杨雁歌忍不住眼眶发酸。
她烦躁地踢了一脚路边的花草，却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疼得她脚趾发麻、溢出眼泪。她抹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恼道：“他怎么能这样？”
这么多天过去，他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
连哄一哄她都不肯吗？
她可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出来啊。
十页的信，叠起来其实并不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又或者不是在气他，而是怕他会忘了自己。
杨雁歌抹了抹眼角，赌气般撕开信封，看见三种不同的信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尹云晖笔锋严谨、条理清晰的字迹。他将她信中所提及的经历，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裴松之死非同小可，天音宗上下震动。杜长老一直在戒备，可惜还是没能找出魔物内应。若怀山派真能登盟主之位，后续之事恐怕不易。为今之计，万望珍重为上。”
“谁要你说这些......”她低骂了一声，但见他对怀山派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他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去查。若非她在怀山派，他恐怕没有什么心思了解这些。
她心情好受了些，翻过这几页，后面的信件字迹慢慢松散，回应的内容也却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不爱看这些？但我实在担忧你的处境，这才将了解的消息一一告知。三日后是第四轮选举，等比试一过，我即刻去药谷见你。”
中州到药谷，少说需要五日。如今八宗会盟在即，他又那么在意少侠榜，为什么要浪费十天路程来见自己？
杨雁歌不免诧异。
没有打开信时，她埋怨尹云晖心里没有自己；见他真的要来，又觉得他太关注自己了一些。
她一点点往后看着。
“我本写了很多信，但唯一送到的一封寄给了章行岚。他与你不在一处，我不好再叨扰他，这才一直没有寄信给你......我写了很多信，可是寄不了这么多，等你回来再看。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话，你可千万不要笑我。”
“我最近想了很多，也慢慢放下了少侠榜一事......我想，我已经做得够好了。扬刀门与音门、刀宗与天音宗的差距，不是我一人能弥补的。那些少侠榜上的人，或许不是更努力，而是遇到了更好的师父、出身于更好的世家。我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已算竭尽全力。”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能见你一面。我想你。”
“裴松亡故之后，我有好几日都在做噩梦，心中惊惧，便日日去庙中祈福。我找不到你的消息，送信也无回声，崩溃了不知几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该多好，将你的灾厄都分给我一半，我和你一起承担......”
这些话虽然不多，但字字句句都写得工整，看得出，他是非常认真地在写信。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你，只能每天都打理着你带来的小物件......里面有几只小木狐狸掉了漆，还有些盒子有磨损，我都一并修好了，余下的时间用来雕琢你的小神像，替你仔仔细细雕琢了一遍。”
“离开天音宗后，我打算去各地的分部或者镖局赚取酬劳，要是你觉得聚少离多，我们就开一间武馆，或者一间卖早点的小铺子。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学着做什么，一定要把第一笼最好吃的留给你。”
“......沈三公子救了你许多次，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当面郑重致谢。”
“最后一页是我择选的吉日，从今年十月，至来年与后年，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杨雁歌的眼眶越看越红，忽然哭了。
这次不再是委屈，而是开心。她扑在被褥上，将信放在一旁，生怕眼泪会将信纸打湿。
他说，他想她。
哪怕是如此简单的三个字，也够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笨拙地写着他如何照料她的小物件，如何打探她的消息，如何考虑他们的未来。但在这几页的背后，他一定在无人的地方，为了她思念、担心、崩溃、又振作，重复了一夜又一夜。
真好啊。
在这个无家可归的人界，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家。
............
杨雁歌翻着他挑选的良辰吉日，将日子选在了来年正月。
正月，辞旧迎新。若她能活到那个时候，也算是真正有了新的开始。
她又道：“不用专门来见我。你好好准备八宗会盟，我就很开心了。”
可惜当日，杨雁歌亦收到了杜纯的回复。
怀山派诸事未定，杜纯顾虑颇多，命她暂且留在药谷。
而缪远之事，更是让杨雁歌明白，杜纯遣他们离开天音宗，或许就是怕怀山派会在八宗会盟时，拿他们这些身份特殊的人开刀。避开这个节点，于他们，于天音宗，或许都是好事。
她却有些焦虑。八宗会盟之后，她恐怕就要与符薪决一胜负了......她还能见到他吗？
唉，不该拒绝他的，她真的很想见他。
她在屋中惆怅了一整日，终是压不住思绪，又追加了一封信：“可是我好想你。我们在半路见一面好不好？”
沈聆之已经暗访水月宫，将余事交给明潼打理。临走前他表示，只要能联络到杨雁歌，她哪怕飞上了天，沈聆之都不会管她。
杨雁歌于是忧郁地等起了尹云晖的回信。
次日，她便收到了信件，附有一张地图。
他圈起了地图上的一处位置，示意她在此处碰面。
他的信上留下了犹疑的墨痕，话到笔端，汇成了几行说不尽情绪的字：“我会准时到的。”
“我会一直等你，找你，有多远都不介意。阿雁，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上上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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