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七章 千里追魂（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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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夺剑一事泄露之后，裴茂文一党果然恼怒，在三合交界险要的峡谷中设伏，定要将二人一举擒获。
路上，杨雁歌和周秉彦遇见了不少魔物。她受了伤，本无力再战，但周秉彦竟意外地带了许多药草，生生在这几天将她治好了五六成。
他不知是真的不会工夫，还是不想暴露身份，又将沿路的魔物交给杨雁歌处置。每当杨雁歌恼怒地要责问他时，他就摸出药草，仿佛安慰一只炸毛的小狼，“你要多活动活动。我给你的药是上等灵药，静卧不动、药力淤积于心脉，只会伤上加伤；与魔物周旋，正好能催动药力，事半功倍。”
“这么好的药，你自己怎么不试一试？”在解决一群魔物后，她因牵动伤口，疼得额角冷汗直冒，拎起拾来的断剑就要打他，“来来来，我帮你划一道，咱们盟友就该‘同甘共苦’才对。”
他立即跳远，故作诧异，“杨姑娘，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这一刀将我打残了该如何是好？”
“那就说明你的药不行，休在这里拿我当挡箭牌！”
她话虽这么说，却发现自己慢慢能收回气力了。当二人离黑原寨越来越近时，她甚至会在了结魔物后伸出手，理直气壮地收债，“今天的药呢？量太少了，抠抠搜搜的。”
“抠抠搜搜的这一点值二两银子呢。”周秉彦幽怨道，“你就知足吧。”
“二两银子的药这么一般？”她故意嘲讽，“要是沈三公子在这里，肯定用更好的。”
“是咯，我肯定比不上沈三公子。”周秉彦也不甘示弱，捣着药草，头也不抬地回敬，“但沈三公子也不会免了你的药钱啊。”
杨雁歌骄傲地哼了一声，“沈三公子还真帮过我。”她刻意顿了顿，观察着周秉彦的反应，“就在上次，他赠了我一只金贵的蛊虫，帮我治好了断骨。你手上就没有这么厉害的药吧？”
周秉彦捣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抬起头，目光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你和沈聆之还有交情？”
“你难道没有？”杨雁歌嘴上像是闲聊，目光却锐利起来，“你连易宫主都认识，沈聆之这等人物，你能不认识？”她知道周秉彦没这么简单。有些消息，能撬出一点就是一点。
周秉彦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捣他的药，恢复了商人特有的、带着市侩的精明与疏离，“我就是个跑腿送货的商人，认识易宫主是生意往来。沈三公子那样云端上的人物，我攀附不上。”他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自嘲，仿佛身份差异与身高差异同样不值得计较，“再说了，人家是济世救人的神医，我是锱铢必较的商贾，道不同嘛。”
“你没考虑过和他结盟吗？”
“我啊。”周秉彦继续道，“只想过好日子，没那么高远的目标。能帮上五公子，也是因为五公子待遇优厚罢了。”
——可若真的如此，在裴松遇害后，他就该立即远走高飞，而非再度卷入浑水。
——更何况，他是魔。
杨雁歌自觉看出了他的把柄，任由他为自己上药，也不再多问。
然而，这闲聊仅持续了片刻，又发生了变故。
当二人行至黑原寨附近时，竟直接撞上了李听枫口中夺剑的白衣男子。
这人长发如瀑，翩若谪仙，一露面便是极不平凡的气场。
杨雁歌身经百战，立马察觉他功夫在自己之上，握住断剑僵住了身子，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拍。
“放轻松，他们是来找我的。”
周秉彦从容地翻身下马，拿出他从路上捡的、用魔气以假乱真的“恶灵剑”，忽地，竟变成了李听枫严厉的声音，“是你？”
这一声一出，连杨雁歌都以为李听枫来了，惊愣间左顾右看，竟忘了下马。
“我说过，你出不去的。”白衣男子缓慢道，“交出恶灵剑。”
这白衣男子衣衫翩然，即便束住双目，也能根据眉骨和鼻梁的轮廓推断，这绝对是不逊色于沈聆之的容颜。
但与沈聆之那种如沐春风、内藏锦绣的俊雅不同，眼前这人美得毫无生气，如同冰山上最无法企及的那一捧雪，周身尽是敛而不发的寒意。
杨雁歌喜欢看漂亮男子，可是此时，那种凛冽的险意使她一阵阵心惊。她翻下了马，正要用断剑来挡，却被周秉彦伸手拦住，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发出李听枫惯常的嗤笑，“你就算夺走恶灵剑三百次，我也能把它找回来。怎么，你要看是谁更胜一筹吗？”
白衣男子默了片刻，叹了一声，“唉。”
未及二人反应——战斗顷刻爆发！
白衣男子快到杨雁歌几乎无法看清，在一刹那间，竟然就已夺走了周秉彦手中的恶灵剑。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用这剑指着他，气场骤寒，“恶灵剑在何处？”
“哈哈哈......”周秉彦依然伪装着声音，带着戏谑的、令人恼火的笑意，“裴二公子果然慧眼如炬，可我怎么知道李听枫在哪里？我若知道，就不必陪二公子耗费口舌了。”
白衣男子的气息更冷了，“你在威胁我。”
“不敢。”周秉彦依旧笑着，“但公子应当知道，抓我们，和抓李听枫，哪个更有用吧？”
只听“咔嚓”一声——
那柄由伪装成恶灵剑的剑，竟然在顷刻之间覆上了冰霜，下一刻，就被白衣男子生生折断！
“我实在厌烦被人发现。”白衣男子缓道，“你就是裴松的谋士，周秉彦吧？”
他的身形又是一闪，眼见着就要取周秉彦的性命，却被杨雁歌的断剑架住。
她察觉到耳旁凛冽的杀意，心一寒，却被人往后一拽，躲开这杀招，“二公子果然聪明，只是——”
周秉彦忽然寒下声，用那异常清晰的本音，语速极快地说道：“药谷沈聆之派来接应的弟子，拒此不足二里！我二人拖延你哪怕半刻，你都会被更多人发现。你若想隐于幕后做你的渔翁，是该亲手杀了我二人，还是去追李听枫？”
白衣男子指尖凝聚着霜气，“你在骗我。”
但下一刻，他仿佛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
有马蹄声正朝这边赶来。
诚如周秉彦所说，这马蹄声尚有距离，但听方向，确实来自药谷。
杨雁歌余惊未落，提起断剑戒备着，一面准备迎敌，一面暗骂周秉彦说出这番话，也太不靠谱了些——
他不认识沈聆之，能知道什么药谷人马？这白衣男子一招就辨出了恶灵剑和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上这种幼稚的当？
可是，那抹霜气竟然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白衣男子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周、杨二人一眼，漠然转身一晃，便已消失在嶙峋石影之后。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杨雁歌才猛地喘过气，手心后知后觉地冒出冷汗。
然而，那些怀山弟子非但没有撤离，反而如同接到了无声的指令，“唰”一声散开，手中兵刃尽数出鞘，将周秉彦和杨雁歌团团围住！
为首的弟子眼神狠厉，厉声喝道：“二公子有令，此二人诡计多端，格杀勿论！”
杨雁歌瞳孔骤缩，正欲抓起断剑，却见周秉彦缓慢地拦下自己，“我方才说过，药谷援兵将至，你们此举，是挑拨怀山派与药谷的矛盾。”
“少废话！”弟子喝道，“我们捉拿怀山派的罪人，与药谷何干？”
周秉彦冷笑，再不复先前云淡风轻的气度，“我行医至此，治病救人，怎么就成为怀山派罪人了？若无药谷救济，你们以为落岩村受伤的怀山弟子，活得过第二日？”
他竟在一瞬之间，换作了另一种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
是，沈聆之的声音？
仿佛是回应杨雁歌和弟子们的疑惑，周秉彦将手覆在额前，撕下了伪装的面具，露出与沈聆之一模一样的脸。
弟子们与杨雁歌一并惊愣在原地。
“我为了救人，护送杨姑娘至药谷，何过之有？”周秉彦挺起胸脯，气度端正严肃，根本不像是先前那个唯利是图的小商贩，“倒是你们再三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在怀山弟子们迟疑不肯动手时，马蹄声终于止在了一侧，“三公子！”
数十道蓝衣身影闪现而出，见态势焦灼，果断将怀山弟子反包围起来。
这场面，莫说是众位弟子，连杨雁歌也看呆了。
当他翩然而立，抬头看向远处时，有一瞬间，她居然真的以为周秉彦是沈聆之。
这就是能左右逢源的人吗？装李听枫便像李听枫，装沈聆之便像沈聆之......连药谷的弟子竟也分不出他，周秉彦这招，用得还真顺手。
为首的怀山弟子脸色变换不定，最终一咬牙，“撤。”
残余弟子如蒙大赦，眨眼便跑得干干净净。
山道上再次恢复寂静。周秉彦模仿着沈聆之的神态，继续道：“明潼呢？”
“回三公子，小梨姑娘的伤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明潼小师父正在全力救治。”
周秉彦应了声，“黑原寨一带呢，还有山匪流窜吗？”
“山匪倒是少了，但魔物多了。”药谷弟子为难道，“我们......也在竭力救人。”
“做的不错，回药谷吧。”周秉彦将马留给了杨雁歌，自觉翻上了另一匹马，“此去药谷还有一两日，你们若遇到情况，不必顾及我二人。”
但前方路途混乱，弟子们口头应了，却自觉护送在侧。
杨雁歌策马到他身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真是行云流水。你以前就是这么获取信息的？”
周秉彦维持着表面的端庄，用腹语道：“谋生手段罢了。”
“那你见了沈公子怎么办？”杨雁歌低声道，“他们都围着你呢，你得想办法溜走。”
“溜什么？”周秉彦继续道，“沈聆之不在药谷，我去混几天日子不好吗？”
她只觉慨叹：商人的胆子果然够大。要是让他进去几天，药谷那些奇珍可就都不见了。
有了药谷弟子的护送，也有了沈聆之这张脸的加持，二人去药谷的这一路方便了许多。至药谷山门前，弟子们都惊喜地迎接着周秉彦，并为杨雁歌备好了客房，她也因此能够获知到天音宗最新的状况。
她不得不感叹周秉彦以假乱真之厉害，可总觉得这样不太好。简单地收拾后，她准备去找周秉彦聊一聊，见他泰然自若地在庭院中研磨药草，忍不住道：“我曾经不喜欢你，现在才觉得你是这个。”她伸出大拇指，由衷地感慨，“你差点让我以为你真是沈公子了。”
“嗯。”周秉彦不动声色，“我不能是吗？”
杨雁歌原本在说笑，忽然意识到不对。
她睁大眼，“你不是周秉彦吗？”
他道：“是啊。”
“你......”杨雁歌仿佛看见一只狐狸活生生变成了人，“你是沈聆之？”
他答得依旧从容：“是啊。”
她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你是，沈聆之？”
他松开杵臼，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了药谷的符牌，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沈聆之”三个字。
“还是说，要我告诉你‘那人’的消息，你才肯相信？”沈聆之缓慢道，“根本就没有周秉彦这个人，阿雁。在下药谷沈聆之，也正是曾经利用你、 帮助你，最终与你同行的‘周秉彦’。”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千里追魂（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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