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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僵尸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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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怪物从昏暗的过道扑出来,但一切都没有发生。
灯管在顶上稳定地提供光亮,甚至没有闪烁过。
“明明,你是不是搞错了?”统子迟疑地跟她碰碰肩膀,如果有能量体靠近的话,感应器早被触发了。
“如果是对方远远低于判定阈值呢?”
又不是诞于惊天惨案,一个小鬼头能多厉害?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鬼弱到最低警戒线都达不到吧?
哪怕是条狗所携带的能量都能感应到的,404生平第一次去怜悯一个它眼中的污染源。
吱——
里面的人过了许久才开,一个高瘦缺乏人气的大叔带着几分诧异地看着陈明明,可能匆忙起身,黑色的中山装略有褶皱。
“小姑娘,走错了?”
“九叔,我们白天今天见过的。”
眼神清明,语气笃定,没有走错房间的尴尬。钟九立刻意会,“太晚了,有委托就等明天再过来吧。”
“啊?”
陈明明愣了一瞬,想起电影里邪士貌似开了个小店,在街坊邻居里挺有威信的。卖点蜡烛元宝兼职接一些特殊活,灵异事务所一样的存在。
陈明明感觉自己的笑点是越来越低了,莫名其妙的点都能戳到她。
于是在钟九茫然的视线下,陈明明笑了出来。
黑衣邪士:?
统子:又怎么了?
“没事,额,我的意思是没有委托。”陈明明正正脸色,“就是大半夜遇到你家小孩在楼道玩耍,不太安全,特地给你送回来。”
说罢还指指肩膀,干巴巴地夸赞道:“挺活泼的。”
钟九眼中诧异更甚,从刚才起他就看到养的小玩意儿骑别人脖子上,于是不上心地以为对方是被介绍来找他的。
这里除了……绝对没人知道。
他皱起眉,这边陈明明只觉得肩背一轻,恍然见到一个小孩在大人严厉的表情下呜咽着跑进屋里了,所经地上有淡淡的水痕。
统子目睹了全过程,眼睁睁地看着个面目像融化后被搅拌成一团的丑东西放开手脚跳下去……
“什么?等等,你是怎么发现的,有感觉?”404大惊。
当事人抽空现场答疑:“有啊,我这一路跟带了个金箍似的。”勒得头昏脑胀的,还好是她遇上的,别人撞上可不得被缠几天,倒霉如冬叔直接当场暴毙。
“还敢损坏公共财物,叔,你教育孩子还是太宽松了。”灯都让霍霍三层楼了!
陈明明真心实意地建议邪士,不打不成器,要关注孩子的成长啊。
就这?
钟九猜不透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的来意,对她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早上那出闹剧,以及楼里突然流传的流言蜚语。
每年住进来的租客数不胜数,尤其是2442旁边的几间房就没人常住过的,那些来去匆匆的人们有破产不得已的大老板,有立志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乐队,也有四处躲债背井离乡的一家老小。
他们平庸得与这栋大楼里住的凡夫俗子如出一辙,什么都无知无觉,薄弱的墙面将他们隔离在这个世界真相的外围。
世界本来就是支离破碎,而只有极少数的人享有知情权。
钟九六岁拜祖师爷入茅山,成人后才悟到。
而多年后他步入中年的今日却遇到了一个未开蒙就天赋异禀的小孩。
不,不,如此天才不该没有蒙尘的,修行之人自有天数。
“道友师承何处啊?”
“啊?”
正激动地交流育儿心经的陈明明罕见的卡壳了,啥玩意儿?
怎么说?
统子莫名激动:告诉他,你来自宇宙河外天体及银河联合共和国,编号……
打广告,打广告。
乖,别闹。
陈明明无情镇压。
“谁跟你闹了,刚刚监测提醒我,这个人达标了,只要他愿意,一死就能到公司报到培训上岗了。”404,不,每个系统都心系公司下发的招聘指数,虽然每季都不达标。
看起来人力资源十分短缺啊,她默默在心里记下这条信息。
“再观察一段时间,万一人品不过关呢?将来隐患就大了。”
这人在电影里风评可不太好,到公司闹出事情了,主系统找谁负责?
“隐患”本人假惺惺地劝诫小系统,态度诚恳得像已经预见公司的巨额损失而担忧。
除却不想垃圾公司再祸害人,另一方面人越少上层就越收敛不会太放肆,陈明明由衷地希望它以后都招不到员工。
“对,不行,出事了,09肯定是找我负责!”从未有过HR经验的统子是比它那群油条同事差远了,毫无防备就吃了洗脑包,还感动得眼泪汪汪地贴贴。
“道友?”
陈明明回过神,敷衍地回道:“我就一个凡人,当不起叔这句称呼。”
钟九却是半点也不信,只当她初次会面有所保留。
接下来两人各有心事,场面很是令人局促,相顾无言时一只大飞蛾飞过毫不犹豫“嘭”地撞在白炽灯上,瞬间引来在场两个人的目光。
世间万物皆有着欲望,如同飞蛾扑火,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前赴后续。
沿海地区的蛾子可真大!陈明明瘫着脸见它只把灯泡撞出一声又一声闷响。
过于优越的体型扑上去几乎遮住了大半的灯光,待弹开时四周霎时又亮起来,明暗交替间钟九血肉深陷骨销形摧,透着股黑白照片特有的阴森,像个死人。
或许早死了。
陈明明突然又想到要说些什么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斟酌着开口。
“修行之人都爱与天争命,”在鬼片里劝人遵纪守法不太不现实,该怎么与一个养尸制鬼的邪士有效沟通呢,“但从别人哪儿借来的,总要还的。”
中年人显然没想到她酝酿了良久竟是直接就点破,对后起之秀咂舌之余开始感到惊慌。
她是怎么知道的?在2442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露面。
疯狂思考的大脑只闪过一个人,穿着睡裤颠勺。
陈友?绝不可能是陈友!
做了几十年的邻里,要发现早发现了。以他那暴脾气,估计第一时间就得冲进来砸东西了。
仅仅一面,仅仅一面,都算不上见面,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难道楼里还有人?不敢想象那个人藏在暗处看跳梁小丑一般看了他们十几年。
情绪剧烈的翻涌令钟九断断续续地咳出来,喉头隐隐的腥味,他瞬间顾不得其他,抖着手胡乱摸索衣兜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
陈明明简直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寻思也没说啥重话,人就突然犯病了。
2337的主人没影了,门却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已经乱成一片,钟九急促间扶着桌子碰翻了很多东西,明黄的钱纸撒开,还有零乱的几个脚印。
对着堪比凶杀案事后的现场,陈明明进退两难。万一人有个好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阿sir,你听我说啊,我都没进去过,真的只是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而已唉……’
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
‘我一个弱女子,别说杀人了,看见人打架吓都吓死了。’
“你?”
“哦,我没事。”无非是被互联网洗礼的现代人都有的小毛病罢了。
统子觉得自己的论坛可更题材丰富,这捉摸不透的碳基物种。
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待陈明明谨慎地绕开铜钱纸,最里面塑料珠串帘后突然爆发出骇人的粗喘,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
“咚”坦口沾着灰烬的陶瓷滚动到了墙角,堆积已久的碎瓷片被压出微弱的动静。
黑衣中年人跪在冰冷的地上,惨白着枯瘦的脸神情病态地叼着烟卷,闻声缓慢抬头吐出一缕白烟,凝聚成蜷缩的小小人形消散。
他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手段,迅速诡异地平复下来了。
陈明明直直盯着他嘴里仅用草纸卷起做工粗糙的“烟”,泛黄的纸背有若有若无的朱砂透出来,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婴儿的啼哭。
四周变得暗红,不适感纷沓而至。
永恒的消逝让她若有所感,同时灵魂仿佛脱离了□□,视角升高。体验了一把旷阔的视角,因为鲜活空壳出现,屋里匍匐贴地的丑东西们纷纷躁动起来了。内里生死乱序的钟九,以及比他情况好不了多少的自己,一切尽收眼底。
好在一瞬间就被拉回了躯壳,在钟九投过来毫不掩饰的忌惮眼神中,陈明明淡定地解释:“老毛病了,不好意思。”
“叔,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说罢转身潇洒离去,路过门还贴心地给带上。
“……”所以,找他干啥来着?
钟九觉得摸不着头脑,但生性多疑的他仔细搜查了屋子,一无所获反而更添了几分忌惮。
陈明明强撑着一口气瘫坐在电梯口,虽然时间极短,但她看到了未来,大限将至。
系统检测不出问题,熵增反常地尚在安全线内,但进来这个世界就持续走低的数值怎么可能莫名好转呢?
连统子都断定目前状态良好,但陈明明就是知道,她快死了,绝超不过三天。另外,联合国最高科技居然毫无察觉,刚刚大概只有钟九敏锐地发现了端疑。
那又是哪一个维度?
腿脚发软根本爬不起来,电梯内有没有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眼前阵阵发黑偏偏系统看不出来,总不能用手爬楼梯。
令人欣慰的是遇到了熟人,今天总算走运了一次。
“等等!”
电梯里道士见外面没人就要摁下关门,同行的新邻居眼尖地通过近乎跟背景融为一体的手指发现了靠墙坐的陈明明。
“这是怎么了?”
“晚上好啊,友哥。”陈明明有气无力地打招呼,试图想糊弄过去。
钱豪搀着她不做声,只是手上绅士地不碰到别的皮肤。道士根本不信什么低血糖之类的胡扯,他观面之术学得不精,但陈明明的精气神极差,面额有晦,绝对有事情瞒着。
要是平常他也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别人的事难得问,可如今怕是多事之秋,自从今天2442里的闹了后,整栋楼里包括地底下都被惊动了。
麻烦!这几天得看住了。
就在把陈明明送回了房间时,两人还被一只横死在她家门口的灰老鼠惊到了。
面对陈友愈加不放心的目光,陈明明做好了将沉默到底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没人问出来。
真是谢天谢地。
不然陈明明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两天破事是真的太多了,多得会让人觉得不真实的程度。
最后是邻居主动帮忙清理了老鼠,也不知是哪里被触动了,他看起来欲言又止,打扫得很用心,连那块地面都被水冲洗了好几遍。
“有事,可以来找我。”走前他丢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