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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僵尸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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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摊子里，阿亮在料理台与冰柜间的窄道汗流浃背。
夏夜的温度虽然比白天低一些，但有那么层不透气的铁皮盖子罩着依旧磨人。
无数次友好建议友哥再雇个人，一个！得到的都只有不讲理的一脚。到点了，他还是得把家伙支起来，一个人包圆了锅碗瓢盆、椅子凳子等零碎繁琐的杂活。
今天尤其的倒霉，从摆好摊他就没歇口气。
好累，要不等到把这个月工钱结了，就跟友哥说不干了吧。
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到白色的工装T恤上混合着油烟留下斑斑点点，头发湿漉漉的。
靠，汗滴眼睛里了。
纠结是放下手里的活，去找块干净的布擦一擦，还是将就着用手直接揉。揉了还得去洗手，也不知道友哥是突然发了什么疯，说饮食行业要爱卫生。
眼睛越来越痛了，泪眼朦胧间看到一个扶着腰的身影。
“你怎么也不早点过来，客人这么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穿着睡袍的陈友走路都不利索，今天腰撞青了一块，刚上药油还疼着。
慢慢绕过堆在地上米铺新送来几袋的糯米，闻言没好气的回道；“切，这有多少客人？”
“坐哪，吃什么我都知道。”臭脾气一上来就一通数落，“石头明，梅菜蒸肉夹饼，多梅菜，糯米饭两份。钟伯，蕉仔，肉片炒河粉，油菜一碟，糯米粉多猪油。永平叔……”
“好了好了，知道了。”关于这些阿亮听了不下十次，耳朵快要起茧子了，他认输。
陈友不管他继续念：“丽姐……”
“丽姐上个月已经走了。”阿亮微微探头，小心翼翼地打断。
滔滔不绝的话语被打断，站在旁边的陈友表情空白，面朝着用餐的食客，眼神却落不到实处。
他早已不再年轻，他的眼袋有些水肿青黑，瞳孔涣散，皮肉松弛，胡子稀拉，这些凑在一些使他看起来非常疲惫。
简陋的白炽灯光从上至下，阿亮看不清他的脸，沉默之中只能辨别出他的情绪大抵是不好的。
阿亮不禁开始后悔自己说错话了，正犹豫说点别的时，陈友就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走了就不用吃啊？”熟悉的臭脾气，阿亮反倒松了口气。
“每天固定二十八碗糯米饭不多不少，这一碗你还能炒给谁？”
这题他会，阿亮朝一个方向努努嘴。
陈友叉着腰转身，看到了背对着喝酒的男人，以及正在吃炒河粉的人。对方若有所感地抬头，对
上他的视线直接叼着煎蛋冲他拼命招手。
“那男的叫了支啤酒坐了一个小时，一定是在等你了。”
“……”陈友迟疑了一下，“这两碗我自己来，不用记账上！”
陈明明虔诚地吃一口炒河粉，咬一口煎蛋，自顾自地在男人面前埋头苦吃，好不满足。
盯着她的男人：“我会赔偿医药费的。”
陈明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难道精神损失费就不给了？”那么大的伤，当时可是奔着掐死她去的。
“……”男人看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不自禁地咬牙，下颚鼓起。
“我赔！”
陈明明满意了，打量他，没有戴着他的宝贝墨镜时，尽管大多数还是面无表情，但现在偶尔的情绪外露，整个人看起来正常多了，最起码不会被人随随便便怀疑成杀人犯了。
404刚从袁同学带来的劲爆消息里回过神来，不客气地嘲笑：“说人家！五十步笑什么百步。”
“……”
想起楼里的流言蜚语，陈明明也在暗自咬牙，继续吃。
这时阿亮端着一碗炒饭过来了，服务态度恶劣地往男人面前一放，“这碗友哥请你的，光喝收双倍啊！”
说完对着陈明明语气缓和，热络地表示再点可以叫他，甩了下他的中分刘海才潇洒大步离开。
陈明明的嗓子突然被油齁住了。
桌上又恢复了安静，但新邻居间的友好交流才刚起头。
“我认得你。”陈明明吃下最后一口蛋，“大明星啊。”
刚才还稍缓，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摸口袋，几张碎钞而已，出门前被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一打岔，忘带了。
他习惯了把自己藏在镜片后面，藉以躲避外界的一切探询。讽刺的是曾经单单为了挡住疯狂凑上来的闪光灯，现时竟成了他不可剥离的盔甲。
感觉很糟糕，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能让他重拾起丑闻爆发的记忆，在媒体前的无措，在家人质问时的丢盔弃甲。
“钱先生？”
心神被拉回了喧闹的现实，男人没有不悦，反倒因为从糟糕的情绪里脱身而劫后余生。
“直接叫我名字吧。”他早就是个普通人了。
毕恭毕敬的称呼只会让他觉得充满了讽刺，惹得他想笑罢了。
“唔，钱哥。”
男人愣了一下，随她去了。
陈明明有些尬尴，突然这么叫，多少有点套近乎的嫌疑，但她总不可能理直气壮告诉人家，根本不记得你名字这种事。
不然这个敏感的过期电影明星又要难过了。
“招牌皮芥兰，生炒排骨，咸淡各一半……”
陈明明还在冥思苦想着巧妙地避开雷区，跟眼前这位主角谈谈心时，又一个熟人出现了，是今天给她送过温暖的奶奶。
她扬起灿烂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喊奶奶好，在角落里抽烟的友哥就抢先问了好。
“梅姨。”陈友抽口烟，低声说了几句就招呼着回去炒菜。他走远，那口烟却久久未散。
霎时，花衬衫面善的老太太在陈明明的眼里危险等级突然拔高。
在坐的食客大都认识梅姨，她的人缘很好，但她却拘谨地走到陈明明桌前坐下了。
“……”老实说，电影里最让陈明明害怕的不是鬼，也不是僵尸，是梅姨。
她是个普通的老太太，手脚也不怎么灵光，心肠也软。
经常替邻里缝补衣物，不受任何报酬。很喜欢小孩，替疯了的杨凤带孩子，从不嫌弃。
她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个好人。不知道是她本性为恶，事不关己时伪善，亦或者像那句著名的话，毁掉一个人只需要足够糟糕的一天。
人性如同一个本就脆弱的瓷器，它经不起摔打，无论一次还是好几次，它总归会碎的。
没人有资格能指责它为什么第一次就碎了。
但令陈明明胆寒的是她下坠的速度，她甚至没有等到第七天……
什么样的人会对孩子下手？
陈明明特别想问问梅姨，但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吃一点，趁热啊。”
梅姨不太自然地和新人搭话，钱豪许久才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明明，发现她反常地收起了笑嘻嘻的样子，眼神变得晦涩。
饭桌上只有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沉默的气氛使得梅姨放桌下是手不住地摩擦。
“为什么，一半咸一半淡？”
就像电影里那样，钱豪略有迟疑地主动缓解气氛，梅姨瞬间打开了话匣子，细细地解释自己的病情，说着说着，还讲到陈友平时是怎样的照顾她们老两口。
哪怕话题打开了，依旧做得笔直，双手规整叠在一起。
陈明明打量着这双手，跟它的主人一样，有皱纹和褐色的斑，年老苍白，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甲缝里也不见一丝污垢。
平日里能缝缝补补，谁曾想它也能杀人呢？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了。
陈明明深感自己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持续下去出事的几率太大了。
这时正好有个胖胖的住户来找梅姨改衣服，陈明明连忙请梅姨帮忙补条裙子，借口回去拿先走了。
“明明，你不是说想跟道士聊聊吗？”404不解。
“我突然想起有更重要的事。”
出门前，陈明明的确想求助陈友来着，有没有办法给她随时有可能打开“VIP通道”封住，或者多拖延一段时间。
但梅姨的到来，让她惊觉有个重要的剧情转折点要来了。哪怕有风险，她也愿意去试试运气。
电梯全程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听得久了，心情恶劣的陈明明只觉得血肉里都泛起了痒意，从来没发现到七楼需要这么长时间。
“烦死了。”老电梯也该修修了。
这种烦躁明显到404在旁边都不敢出声，女人都惹不起。
陈明明强忍着闭目养神，竟然好受些了，迷迷糊糊间察觉电梯轻轻停顿，随后凉丝丝的风扑面而来。
系统没叫她，可能是哪一层住户进来了。
电梯接着上升，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响起，“麻烦帮我按一下五楼。”
陈明明正好在按钮的一侧，顺手的事。
滋，不属于这个维度的电流袭来，微抬的右手落回身侧，不大的动静堪堪被身体挡住，她的指尖都被电麻了。
小东西，你疯了。
陈明明悄悄瞥了一眼，很好，人在左边站着，应该没注意到她疑是羊癫疯的手。
差点让她又社死的404急得快死机了，“别动，别理她！”
可惜陈明明听得的几乎只有嗞啦嗞啦，活像磁带卡住出故障时的声响。
紧接着，系统面板几乎是贴着她鼻子弹出来的，是导航地图。现在坐标在锦华街13号，小箭头指着一个楼的模型。
有一说一，比她住的这栋看起来体面多了。
模型迅速放大，可以看到每一层的3D建模，嗯，目前显示楼里有许多红点，梯井的位置只有一个红点。
“……”
陈明明不是傻子，不会天真地认为是联共出品的热成像系统出毛病了。
友哥，住多少年了，不做一下社区工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