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贺望宁

6、chapter6

　　温老话一出，程野瞬间就被视线盯成了筛子。
　　垂在裤线边的手，微微收紧，程野竭力压住心头后退之意，大方的任由屋内人打量。

　　片刻后，温岩说:“爸，你从哪儿给软软找来的童养夫，怎么没有跟我和阿芷说？”
　　温芷掐了掐丈夫腰间软肉，温声说:“你就是软软经常念叨的阿野吧，长相确实俊俏，爸的眼光还是这么好。”

　　温老闻言，得意的说:“那是，小野可是荷花镇有名的俊俏少年，家世清白，和我们家又是邻居，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童养夫了。”

　　程野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面对温岩几人的打量，他坦然自若，只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手指缩了缩。

　　几个大人说话间，程野就站在那里，温翡怕程野不自在，便侧过头和他小声说着什么，眉眼间尽是纯粹笑意。

　　程野很喜欢这样的温翡，让他向往，又畏缩。
　　太阳很好，可是他不配拥有。

　　少年如一颗青松，站立得笔直，眉眼鼻梁唇瓣，都相得益彰，挑不出错来。
　　在看到屋内温氏夫妇的眼神变化时，程野心下松了口气。

　　他知道，第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在程野身侧的温翡，一脸转态外的茫然，看的程野眉间隆起松了松，朝着温芷腼腆笑了笑，把温和儒雅这一点，做的很足。

　　虽然程野知道，他自己本身性格和温和儒雅，相差千万里。
　　不过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他也只能装模作样，不至于让他一开始就被振出场。

　　温外婆站起来，看到程野，笑着朝他招手，示意程野过来。
　　程野往前走一步，身侧温翡突然拉着程野的手，带着他走到温芷面前。

　　程野惊讶的眼睛都睁圆了，不过他并没有丝毫反感，并且十分高兴。

　　温翡拉着程野站在温芷面前，向妈妈介绍她的小伙伴。
　　温翡说:“妈妈，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阿野。”
　　然后她又侧头对程野说:“阿野，这是我妈妈。”

　　温芷笑着说，眉眼和缓温婉:“阿野你好，我是软软的妈妈，谢谢你对软软的爱护。”

　　程野抿了抿唇，眉眼带笑，浅声说:“阿姨不用客气，爱护软软，是我应该做的事，称不上谢。”

　　温芷这才认真去看程野。
　　如父亲所说，程野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少年俊俏，眉眼英朗，挺鼻薄唇，脸上线条干净利落，只是年纪稍小，眉宇间还有些稚嫩少年气。
　　身型也高挑挺拔，是个衣服架子。

　　温芷眼神依旧温和，拉过温翡的手，对程野说:“快坐下吧。”
　　程野拘谨的坐下，温翡见状，想要坐在程野身边，可温芷不让。

　　温芷面色不改，把温翡拉到自己身边，落座。
　　温家的堂屋摆设十分简单，屋内家具都是老物件。

　　温老十分念旧，这张深褐色的木桌，还是温外婆出嫁时的嫁妆，温翡小时候淘气的时候用小刀刮掉了一块，把温老心疼坏了，但温外婆却说没什么，孩子喜欢刮就刮，坏了再卖新的就是。

　　温老吹胡子瞪眼，拿老伴没办法。
　　后来温翡懂事了，倒是没再刮木桌。

　　这木桌是外婆的嫁妆，在温老心里意义特殊。
　　可以说在这个屋里，大部分摆件都具有特殊意义。

　　老物件上赋予了太多的记忆、情感，看到东西，往昔仿佛历历在目。

　　木桌不大，旁边摆放着几把有年头的深红褐色木椅。
　　木桌上的瓷杯和茶壶，也是温外婆的陪嫁，上面还印有红色的“喜”字。

　　众人依次落座。
　　温老坐在主位，旁边是温外婆，温岩温芷依次坐下，温翡坐在温氏夫妇中间，程野则坐在温外婆身边，另一边就是温岩。

　　俩小孩不是挨着坐，也没有坐对面。
　　温翡不太高兴，脸上笑意都浅了些。
　　温芷叹气，她算是明白了丈夫的心情，不由抬眼和丈夫对视。

　　只是一抬眼，就看见温岩那要吃人的眼神，温芷不禁捂嘴轻笑。
　　温岩对程野很不友好，但只是他单方面的不友好，温家其他人对程野，还是非常友好的。

　　温老坐在主位，看了一圈，不禁笑着说:“软软怎么和小野坐那么远，快，你俩坐一块儿去。”
　　温老这话一出，顿时得到温岩的反对:“爸，软软坐我身边就好，不用……”

　　温老摆手打断温岩的话:“得了你，我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而且我瞧着软软也想和小野坐一块，你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这么小心眼啊。”

　　被温老一番打趣，温岩不好什么，看着程野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了。
　　程野见状，眉眼弯弯，冲着温岩笑了笑，反倒让温岩有些不好意思。

　　温岩别过脸，不去看程野了，免得爸又说他小心眼。
　　得到了外公的允许，温翡从妈妈温芷身边走过，提着椅子，在程野身边坐下。

　　坐下来的一瞬间，温翡就看到程野紧绷着的下颚，放松下来。
　　温翡好笑的轻声说:“阿野，你很紧张吗？”

　　程野额发有点长，遮挡住了眉眼，漆黑的眼瞳略过温翡那张娇丽的脸蛋时，瞳仁缩了缩。
　　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下摩挲扶手，轻轻嗯了一声，长睫微敛。

　　温翡不知道要说什么，正好温老这时说开饭了，她拿起筷子，给程野夹了一块小酥肉。
　　筷子落下时，她感觉到父亲的视线，顶着那道视线，温翡小声说:“别紧张，快吃小酥肉，外婆刚炸的，很酥脆。”

　　程野应了一声，筷子夹住小酥肉，正要放到嘴里时，余光瞥见温岩的视线。
　　嫉妒中又含着一丝羡慕。

　　于是，程野就当着温岩的面，把那块小酥肉，放进了嘴里。
　　咽下去后，他声音轻和的说:“谢谢软软，确实好吃。”

　　温翡撑着下巴看程野，闻声也跟着笑:“不客气，阿野喜欢就好。”
　　程野真的很想揉揉温翡的脑袋，夸夸好乖。

　　但是不行。
　　压下心头念想，程野给温翡夹菜，直到堆满小碗才停手。

　　温翡鼓着脸颊，不满的说:“你给我夹太多了。”
　　程野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漫不经心的说:“没关系。”
　　“吃不完给我。”

　　温翡眨眼睛:“像小时候那样？”
　　程野对上温翡软乎乎的脸蛋，眉眼带笑的点了点头。

　　温翡说:“那好吧。”
　　程野低低夸了句:“软软好乖。”

　　温翡被这么夸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一旁坐着的几个大人，可就心思各异了。

　　尤其是温岩，脸拉的老长了，跟谁抢了他钱似的。
　　温芷给丈夫夹了一块藕盒，淡声说:“行了，别拉着脸了，妈好不容易下厨，你给点面子。”

　　温岩这才缓和了脸色，低头吃饭。

　　温老一边给温外婆夹菜，一边低声说:“你看，我就说小野喜欢软软吧，你还不信。”
　　温外婆说:“是，谁能有你眼神精，什么都看的出来。”

　　温老知道老伴这是不开心了，他讪讪道:“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小野这孩子的吗？”
　　温外婆不紧不慢的说:“是挺喜欢的。”

　　温老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温外婆给他夹了一块猪蹄，说:“吃你的饭吧。”
　　温老脸色讪讪，忙低头吃饭，不语。

　　程野见状，眼神微闪烁。
　　放在桌下的手，松了又握，像他此刻的思绪，繁杂又凌乱。

　　一顿饭吃的也算满意，温岩歇了火，没再针对程野。
　　饭后，温岩温芷在厨房收拾，温老温外婆和温翡程野，坐在院里阴凉处说话。

　　温翡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小桌上，递给外公外婆后，又拿起一块给程野。
　　她拢了拢裙摆，坐在程野身边，说:“刚切的，我尝了，很甜。”

　　程野视线从温翡骨肉均亭的小腿扫过，敛了敛眼中深色，他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流动。
　　程野眯了眯眼，露出内敛的双眼皮褶皱，看样子，有几分沉溺的色气。

　　片刻后，他对温翡说:“软软切的西瓜，很甜。”
　　温翡不客气的揽功，细腻白皙的手腕撑着白净下巴，带花边的衣领，遮挡住精致锁骨，纯白的衣领边有一朵红色刺绣小花，将这一幕硬生生衬托出了几分欲语还休的旖旎感。
　　程野看了眼，就别过头，喉结轻轻滚动，眼眸幽暗如黑夜。

　　夏日午后，凉风习习吹来。
　　院内高大榕树遮挡住了太阳，树下倒也不算太热。

　　吃着西瓜的间隙，温老还不忘问温翡关于学习的问题，温翡支支吾吾，捂着脑袋痛嚎:“外公您就饶了我吧，别在我吃东西的说这件事行不行啊。”

　　温老一辈子教书育人，临老碰上温翡这骂不得说不得的小宝贝，真是造化弄人，一物将一物。

　　温翡不高兴，温老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不知说起了什么，话题跑到程野身上。
　　温芷笑问程野:“听爸说，小野成绩不错，软软你也和小野学着点，一同长大的，多向小野学着点。”

　　温翡不满的嘟囔:“我学习也没有很差吧？”
　　“成绩还算可以，”面对温芷的夸奖，程野表情淡然，顿了顿，他侧头问温翡:“软软这么乖，学习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面对程野的问题，温翡面颊微红，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小声说:“就，就数学偶尔很差。”

　　程野问:“差到什么地步？及格？”
　　温翡羞愧的低着头，声若蚊呐:“差，差不多吧。”

　　温老愠怒道:“你和小野一块长大，都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小野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你倒好，三天两头被叫家长，我都替你爸你妈脸红！”

　　温翡被训的脸色红彤彤，像是天边艳丽的晚霞，程野一眨不眨的看着温翡脸上生动的表情，不禁软和了眉眼，伪装的温和面容，也逐渐破冰，露出属于少年人的桀骜。

　　这一幕没能逃过温外婆的火眼金睛，她眼神收了收，再去看温翡，不禁叹了口气。
　　软软这小丫头，被程野惦记上，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教训完温翡，温老被老伴瞪了一眼，忙补救道。
　　“软软啊，你看小野成绩这么好，你们都是暑假，我看这样，不如让你小野哥给你补课，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