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妖》川见伊芙

4、第 4 章

　　“那个……”易绝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的不行。面相憨厚的男人总是看他，自然发现易绝醒了：“呀。小美人你终于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易绝冲他眨了眨眼，虚弱地笑道：“无碍，就是有点虚弱。这位朋友，可否搭下手？我起不来了。”
　　只见“砰”的一下，面相憨厚的男人头一仰，就这么倒下了，鼻中还流出一滴红色液体。
　　易绝：？
　　面相憨厚的男人似是被他的一笑直接美晕了。牢中众人顿时停下交流，一齐将视线投到易绝身上。
　　“呃，这位兄弟无碍吧？”易绝一脸歉意地看着人们。
　　“啊，阿熊怎么又犯病了？蛇兄你上次不是说肯定能好吗？”从角落中走出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那老人看着‘阿熊’，嘴上说着关怀的话，眼中也充满了担忧。可这眼神总让易绝感到不对劲，一股冷汗从后背直窜后脑勺。
　　被叫蛇兄，眼睛狭长的瘦弱青年已经闭着眼开始养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蛇兄我又不是专门的医行者，能保证他一天不昏个十回八回的已经算不错了。”
　　又是“阿熊”，又是“蛇兄”，易绝都怀疑这一牢的“人”，没准都是动物。
　　这死牢外没有人，因为是饭点，看门的弟子现在人在自己的房间呢。
　　没有人扶他。易绝本打算就这么躺在地上等着昏迷的‘阿熊’醒来，眼皮却越来越沉。待他睁开眼时，牢中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易绝觉得自己缺水缺的厉害，舔舔嘴唇，费力将上半身撑起来，以及其别扭的姿势靠在一旁的干草堆上：“那个，请问这是哪里？”
　　众人七嘴八舌地回答他。有的说着普通话，有的说着兽语，都像蚊子一般在他耳边嗡嗡嗡个不停。杂乱间，他听到“死牢”二字。
　　死牢吗？好像也不错。易绝这样想。
　　“请问是谁将我送到这里来的？”易绝再次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易绝是什么时候到这个肮脏不已的地方来的。易绝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了。就连基本上每晚都会失眠的老者也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一个久违的好梦。
　　有几个鹰钩鼻的中年男子一直盯着易绝，脑中不可描述的想法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暴露，而他们还丝毫未察觉。易绝眼睛触上那令人作呕的目光，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只感到一阵恶寒上头，身体微颤，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被扒了道基，他现在的身体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待那人进行下一步举动前，地牢的门忽然开了。门外的光耀眼又温暖，刺得地牢中许久未见光的众人不得不抬手挡光。
　　门旁站着一个穿着崇茨山外门弟子练功服的少年背着光而站。一头及耳亚麻短发，左边耳前留着一撮不粗不细的麻花辫。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隐约间能看到一张脸，一张干净而稚嫩的脸。从左眼眼角下方开始，一直到左边鼻翼处结束，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那里，和带有个性的发型一起，给这张文静的脸添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潇洒不羁。
　　少年抱臂，靠着门框站着，右手指着易绝：“最里面那个长的最漂亮的，跟我出来，无颜道人要见你。”
　　无颜道人啊。
　　易绝藏在袖子下的手握紧又松开，终是没动。勾唇，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讥笑：“我跟无颜道人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少年左手捏着那麻花辫，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叫你出来就出来，那么多话做甚？”
　　易绝浑身没有力气，想站起来都难。少年轻啧了一声，直接上前打横抱起易绝，将他带到自己房中。
　　易绝还从未被人这样抱过，只觉得身子一轻，双手条件反射的抱住眼前人的脖子。
　　他清晰的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一僵。他赶紧放开手，好像生怕眼前的人嫌弃他，微笑道：“呃，条件反射，条件反射。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衣服脏了，我可以帮你……”
　　他清楚听到身上人又啧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抱着腰的手一紧：“闭嘴，抱紧。”
　　少年呼出的热气喷在易绝脖颈，痒痒的。他重新将手搭回眼前人脖子上：“啊？”
　　死牢中的男人们已经有数十年未见过女人。突然扔进来一个惊艳众生的易绝，他们哪里耐得住寂寞？要是少年再来的晚一点，易绝的清白可就保不住了。
　　少年见易绝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迹，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躺好，二话不说将两只袖子翻上去，露出那已经结痂还依旧惨不忍睹的血色胳膊。
　　“这，这都是你自己咬的？”少年眼中暗含着些许情绪。刘海挡着他的眼睛，易绝根本看不见。
　　易绝想抬起胳膊看看，却被少年紧紧握住。他动了两下就不再挣扎，抬头看天花板：“会不会留疤啊？那样子很丑吧？”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瓶绿色药膏，把易绝整条胳膊抹成绿的。
　　易绝：……
　　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很丑。不过……
　　“这是，用鲛人之血与生魂花制成的修肤膏？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这么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抹在我身上？”
　　鲛人，据说在易绝出生那年已经被灭族，除了一位还怀着身孕已经修成人形的皇后因为身子常年虚弱，在一处世外桃源中养病而并未被发现。
　　鲛人的血肉于修仙之人来说是大补的上好药材，可使服用之人提升修为，永葆青春，拥有金刚不坏之躯。其心脏更可使人就地成仙。但若是他们要想完全修炼成人形比一般的妖修难上好几倍，至少需要五百年的修为。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年芳二七，却已是人形，易绝自然不可能认为他便是那皇后所生之子。更何况，鲛人皇后所在的世外桃源至今无人知道在哪，更别说生的孩子是男是女了。
　　少年诧异的看了易绝一眼，随后转身去掏一只小小的桦木匣子，道：“没想到你竟是个识货之人。”
　　实际上，鲛人血和生魂花制成的修肤膏，在繁荒大陆上极其稀有。蛟人被灭族，生魂花也很少见。生魂花只长在一片花海中，其样貌同路边那连灵性都没有，一抓一大把的彩色小野花极为相似。若是不细看，就连天人合一境界的大神也找不出一朵。那片花海，说来到也奇怪。有进过花海的人说，这花海中立着一个荒废许久的小木屋。藤蔓与爬墙虎已经爬了满墙，瓦制屋顶上也依稀可见。有小部分人更推测，这就是鲛人皇后所住的那世外桃源。
　　但推测终究是推测，并没有人有明确的证据表示鲛人皇后曾在这小屋中住过。
　　易绝再次冲少年微笑道：“哈哈，无颜道人曾说我比较适合炼丹，因为见过的东西基本过目不忘。”
　　少年听着易绝哈哈哈，手上的东西放下，眼神终于舍得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毕竟易绝语气里的轻松根本不像一个刚以那样狼狈的姿态被逐出师门的人。
　　易绝知道少年心里在想什么，讥笑又熟练地露出来，他道：“无颜道人和激云尊人他们可是在做好事呢，替民除恶，除了一个天赋那样惊人的魔修，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一听这话，少年立刻不干了。他颇不服输，嘴硬道：“魔修，虽然叫魔修，可这世上因意外而不得不潜心修魔的好人也是很多的，你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以偏概全。”
　　易绝愣了一下，又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正理是这样没错，可放眼看这繁荒大陆，有几个人不是从小就被父母灌输‘魔修全部都是坏人’的？你一个人知道不算，要全天下的人知道并且相信才行。”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少年手支着下巴竟真的沉思起来。半晌才回答易绝：“嗯，你这个想法特别有道理，我觉得可以试试。”
　　易绝脸上的微笑不可查地僵了。
　　“嗯，你在这里躺好养伤。要不要沐浴？我去帮你打盆水？”少年从窄窄的床榻上站起身，低头看易绝。
　　易绝正好抬头，对上少年清澈的褐瞳。
　　借着窗边洒下来，傍晚暧昧的一抹暖阳，易绝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那是一张还带有些许婴儿肥，精致到犹如洋娃娃一般的娃娃脸。被阳光晒成健康色的皮肤给少年默默添了几分十几岁少年专属的活力。只是眼前的人身形矮小，大概只有一米六出头。
　　易绝只好奇他这小身板是怎么从死牢中毫无困难的把自己一路公主抱到他房间的？
　　那少年虽然生着一张娃娃脸，脸上倒是尽显阳刚之气。反观易绝。易绝整体偏阴柔，却也不像女人，尤其是他“娇小”的身躯。因小时候营养不良，易绝身高能长到一米八已是破天荒，肩骨比正常男子窄一点很正常。
　　“哦？那真是谢谢了。”挺好，免费劳动力。
　　“你不是说无颜道人有事找我？他人在哪儿？”沐浴完后，易绝才想起少年救他时是顶着无颜道人的名号来的。他倒是觉得这只是少年找的一个借口，好让那些猥琐的死囚放手。
　　易绝没有问少年为什么要救他。修仙界两个男子双修的情况有，可这世界毕竟还是讲究阴阳相配，龙阳之好是不被容于世的。
　　少年小巧可爱的娃娃脸配上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表情，生出几分让人痴迷的反差萌。他弯下腰，紧盯着易绝道：“你知道无颜道人只是个帮你开脱借口。如果你是因为害羞而不想让我帮忙洗澡的话，大可不必。”
　　易绝扶额：他不是这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