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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淤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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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哪,他是真不要命。”任禾川躺在沙发,瞪着传播出来的抓捕视频嘀咕,“真狠哪,他怎么打折腿跟玩似的?他真对我留情了,啧,这拔枪真是帅,我可算明白你怎么那么喜欢了。”
解饶心惊胆战地看完视频,看他家宝贝活生被拖出去那么远,硬是将比他胖一倍的嫌疑人抓出来摁地治服,开棍砸腿丝毫不含糊,但只是无助地愣愣看着殷勤倒地不起,那么易碎般的让人心疼,英俊的脸瞬息便沉了下来。
“马上撤了。”解饶将手机摔到宽桌,薄屏优雅的悬去边沿,他背靠座椅,阴冷着脸,说:“所有视频都撤,网上不许再找到这个人,包括高中那时候的账号,谁开的什么狗屁鸽团,都他妈给我封了!”
任禾川冷不丁听解饶爆出这么多粗口,乍坐起身,望向他傻眼。
解饶眯了下眼睛,温文尔雅一退,目光锐利的寒气森森,“马上,立刻,现在就封。”
“封封封!”任禾川跳着蹿了起来,随手拨通电话,走出办公室,“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呢,两个小时给你解决的明明白白。”
解饶盯着桌面沉默一瞬,抄起手机,麻利奔向医院。
护士站在床边,甜笑着将纱布贴在上好药的伤肘,忍不住抬眼瞧束鸽。束鸽眨了下眼,小护士露齿笑得开心,“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好。”
“好,谢谢。”束鸽礼貌地点头致意,想躺下睡,小护士连忙上前扶,束鸽一愣,说:“没事,我自己来。”
“我帮你吧,背上还有伤呢,要慢点。”小护士将靠枕抽开,贴心地双臂穿过束鸽的肩膀慢慢放躺。
解饶幽魂般阴沉出现,束鸽一眼瞅见他站定护士身后,优雅贵气的身姿端挺,眼是如要吃人的麻木不仁,立时坐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我人在医院,你不是吧?”
小护士诧异地回头看,对上解饶的深眸,被冷赏一句,“滚出去。”
被他的阴森吓到的小护士一慌,失措地后退两步,捂着脸夺门而出。
束鸽目送护士惊慌离去的背影,皱眉问,“怎么了你?”
解饶沉着脸说,“我现在要你。”
束鸽与他静默对视片刻,利索地掀被下床,“行,回家吧。”
解饶大步上前按住他的胸口,束鸽被他摁躺,捉住他的手腕,无奈地仰头,“你好歹锁门吧。”
“锁什么门,我是禽兽吗?”解饶叹息一声,上床抱住他的腰,在肩颈闷闷地说“我真恨你,我真的恨你。”
束鸽揽着人的肩膀,低头捏了把他的脸,笑道:“差别不大,你比禽兽好看点。”
“你每次都这么危险么?”解饶蹭着束鸽的脖颈轻吻,“你让我怎么办?你点头,我就不会心疼你,你别指望我疼你,我禽兽着呢。”
束鸽轻挑眉,“你听谁说什么了?”
“还用人说么?”轻吻变成轻咬,解饶恨恨地说,“你的飒帅英姿都被传到网上去了,又收获一批迷妹,很快就有上门的了。”
束鸽沉吟一瞬,说:“不用理会,过一阵就消停了。”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解饶捧着束鸽的脸柔柔地吻了唇,认真看着他说,“你现在是解先生,是我的人,谁看你一眼都不行。”
束鸽弯眼笑起来,“我是解先生,你是什么?”
“我是束先生。”解饶按着束鸽去吻,力度逐渐难以自持的加深。
束鸽咬了下他的唇畔,说:“真会哄人,怪不得女孩都喜欢你。”
解饶忽地退开,蹙眉道:“你干嘛又提?”
束鸽探手在被子里头拍了拍,“消消你想做禽兽的瘾。”
解饶又开始缠乎,扣着束鸽的后脑勺边亲边说,“多少天了?好看的禽兽要你,你给不给?”
“我浑身上下都是伤。”束鸽无奈地推他。解饶不依不饶地凑:“你缺胳膊少腿我也不忌。”
“你做人这么难么?”解先生说。
“面对你就是很难。”束先生说。
窗外晴天白云,门外人来人往,束鸽在病房被他压着身缠吻,火快收不住,提膝上腹将人顶开,“给我滚床下去。”
解饶拉开距离一晃,捉过束鸽的双腿在被子里缠住,不容他动,上身半倾过去,一手探进腰侧,声调已然变了,“我看你上下都挺好的,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嗯?你不疼我了?我看着那些人说喜欢你,我就生气,我就难受,我就更想你,你怎么这么稀罕?怎么男女都喜欢你?”
束鸽微喘,躲开他的吻,那润泽贪婪的唇肆无忌惮地落到别处,束鸽说:“女的不都成你的了么?”
“什么我的?就你是我的!”解饶张口就咬,两下觉出来不对,立刻不缠了,瞪着束鸽说,“什么?男的还有哪个?”
束鸽淡淡挑眉,说:“你知道哪个?”
解饶愣了下,咬牙去扯他衣服,“迷人的找死劲儿又来了,你非要惹我?我今天就做禽兽了,我非要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味,看谁靠近你。”
束鸽环住他的脖子,轻笑着说,“去锁门。”
“不锁。”少爷突然大方起来,闷闷地看着他说,“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么?”
“有。”束鸽的神态变得柔和,抚着解饶的鬓发和白皙的脸颊,温柔地说,“我在意你的那三年,怎么过的。”
解饶彻底被他打败,钻进束鸽怀里,静了静,闻着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安然地说,“我想着你,过得很快。”
束鸽亲了下他的额头,明眸望向白花的屋顶,眺去窗外和煦的阳光,春风悄然而至,万物复苏的季节来临了。
他缓缓阖上眼,说:“我想回家了,带我回家吧,解饶。”
灼热冲击到脸上,枪声在耳边砰砰地叫响,有人应声倒在他面前,夹带白浆的鲜血溅在他的脸,烫着他的眼珠,晓辉在看着他,瞳孔扩散着阴凉地瞪着他,晓辉的额发都是汗,还在一滴一滴鲜活的落淌,他前一秒还有力地扶他,这一秒却僵直在飞灰的浊地。
晓辉的身体在火场里燃烧,束鸽扑过去叫喊,他看见那额头上的枪眼在不停地冒出鲜红的血,一股一股的热液,从殷勤的嘴里吐出来,吐得止不住,吐得将衣服都浸红了,束鸽忘了他穿的什么颜色,他只看见了鲜红,触目的鲜红刺得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血红一片。
有人在叫他!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束鸽听到,他想叫人来帮忙,求人止住殷勤的血,身后突然有重物压在身上,是解饶的声音,束鸽惊恐地回头,发现赵胆在用刀刺他,他保护住解饶,与他换了位置,赵胆却不再捅他了,赵胆转身将富贵丢进了噼啪的火海里,他在狞笑,富贵在凄惨地尖叫,他听不得那绝望的嚎叫声,可他无暇顾及,他在下沉!他在坠落!有人在撕拽他的腿!
“解饶!解饶!解饶!”
束鸽惊叫着猛然起身,火辣的汗刺进眼睛,束鸽惊恐地以为那是血,慌忙去擦,越擦越乱,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模糊,都是红色,都是火光。
“我在呢,宝贝我在。”解饶被束鸽凄厉的喊声叫醒,吓得一头热汗,连忙坐起,将人紧紧拥在怀里,轻声哄慰,“怎么了?宝贝,宝贝?做噩梦了?”
束鸽冷汗直流,双手抱住解饶横在胸前的胳膊,低低地说,“死了,晓辉、子弹、子弹射穿了,是白色的血、殷勤吐血了,吐了好多,止不住,我止不住......”
解饶将膝盖屈起夹紧束鸽的背,把束鸽整个包裹进自己的所有接触范围,安抚着哄,“殷勤好了,不严重,消化道出血,很快止住了,不再吐了。”
束鸽迷茫地扭头看他,借着暖黄的夜灯摸解饶的脸,“你的伤还疼不疼?是不是永远落疤了?”束鸽恍惚地说,“谁让你给我挡刀了?我身体比你好,戳两刀死不了,富贵呢?叫它进屋,你搂着它,就不疼了。”
解饶一时接不住话,束鸽看他的表情,了然地说,“它不来?没给它买罐头撒娇不高兴了,都不打呼噜了,走吧,我们现在去买。”
束鸽说着拍了拍解饶的手臂,起身下床,解饶局促地跟着,慌不择路抱过他拍背,一下一下亲他的肩膀,柔声说:“它不会受罪了,我也不疼,我愿意给你挡,伤在你身上我才疼,束鸽,束鸽,穿好衣服出去,夜里凉。”
春风带寒,夜深宁寂,两人一起出门,牵着手在没人的街道走出好远,走了好久,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僻静得如无人之境。
只听“嘭”的一声,空中突然有烟火炸开,花绿一瞬,炸成一朵姹紫嫣红,束鸽蓦地顿住脚步,一下子回过神来,仰头看向天边那一现昙花。
“想不想看?”解饶牵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我为你夜放花千树。”
束鸽转身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轻轻说,“回家吧,你身上太凉了。”
解饶让束鸽跨坐在自己身上,拥着他的背,他们沾了一身的凉气,不开空调,只相拥取暖,束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虚软得没有呼吸般轻飘,解饶感受着,心里疼得慌,他强大到从未说过害怕二字的束鸽,现在脆弱得不堪一击,那么易碎无助。
胸膛紧贴着胸膛,静室无声,解饶却听不到他的心跳。
束鸽在他耳边说,“解饶,我想吐。”
“吐吧。”解饶不放手,抚着他的背,说:“我搂着你,你在我身上吐。”
束鸽喉咙一咯,推开解饶的肩膀,猛地在解饶胸前咕噜出一口血。
鲜血夹合黑色的凝滞,染乱解饶的整个胸口,束鸽脸色煞白,下巴流着丝缕殷红的血,昏沉着晕倒在解饶怀里。
这是从富贵被虐杀、解饶挡刀到战友惨死直至殷勤受伤叠加起来的悲恸,好像他所有的泪化成了这口精血,携滞郁黑。解饶吓傻了,把解饶疼死了,他哆嗦着扶人躺下,抖着声线给韩医生打电话,跪在床边脸贴脸,感受他似乎不停消逝的温度。
他的束鸽会痛,可是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