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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恶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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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鸽最近值班,上次的老人每晚都会来所里,安安静静地坐半晌,话也不多,走的时候,束鸽都会给他拿一兜子吃的。今天老人来,手里捧着精致干净的透明饭盒,像在抱珍贵的宝,束鸽后半夜和晓辉轮班,现在左右无事,带人去食堂坐,正走着,解饶也轻车熟路的来了,进所笑道:“准备去哪儿?”
“去食堂。”束鸽看他手里满满一兜,轻勾嘴角,说:“一起吧。”
拘谨的老人略显为难,指了指手里的饭盒,哑声道:“我做的没那么多。”
束鸽说,“没事,他不吃。”
解饶大步跟到束鸽身后,稍高出点的侧臂轻碰束鸽的肩头,歪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如果不是为了生存,”束鸽与他若即若离的擦肩并走,侧目抬眸,“我猜少爷第一件事就是戒饭。”
解饶附耳轻道:“你让我吃我就吃,一口都不剩。”
束鸽侧头未动,两人走路的速度慢下来,面颊极快地相擦了一下,束鸽抿唇转回头,解饶噙笑拉开距离,抬手护他肩头进门。
三人一齐走到食堂,束鸽打开侧灯,老人率先坐下,两人落座方桌对面,解饶难得的坐在束鸽旁边。他们并肩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这么个小细节,解饶美滋滋的扬着嘴角,乐了半天。
百平米大的饭堂,只有这桌笼罩在光线里。老人小心地打开捧来的饭盒,一股淡淡的腥味冲进束鸽鼻子,束鸽皱了皱眉头,接过递来的一次性筷子,听老人道:“这些天谢谢你,这是我特意做的菜,忙活一天,你尝尝。”
束鸽不喜腥味,有些不想下筷。但饭盒很干净,菜肴精致,是用了心的,他又不想让老人家失望。
见束鸽迟疑,老人小心翼翼地说:“你是嫌大爷脏吗?你是不是怕我放什么东西?”老人说罢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嘴,边嚼边真诚地说:“大爷不是坏人,坏人敢往派出所跑吗?”
束鸽嘴里应着,老人看他面有松动,期待的将冒着热气儿的饭盒推到他面前。束鸽没办法,想着做做样子,在盒里挑出一块最小的,慢慢送到嘴里咬了一口。
菜的色泽不错,品相甚佳,应该是很好吃的一道菜,但吃在嘴里,肉质发酸,腥膻味很浓,束鸽嚼了一口就想吐掉,五官顿时纠起,眉头紧锁,自心底升腾排斥,抬眼看了看老人的头发,又硬生生忍住。
就这一块没多大的肉,束鸽嚼了半天都咽不下去,解饶一直注视他,见他难受,实在看不下去,跟着拧眉,将白皙的手伸到他嘴边,展开手心要接:“咬不动就吐出来。”
老人悲叹,瘦骨嶙峋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到他面前,收起饭盒,“是我做的不好吃,难为孩子了。”
束鸽听他一声长叹,于心不忍,想着当人家的面也不好吐,心一横,硬把肉生吞了。
老人咧开嘴,问道:“好吃吗?”
束鸽没回答,冲解饶道:“给我拿瓶水。”
解饶从袋子里翻出一瓶饮料,拧开递给他。大爷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灰白碎发盯着束鸽,语气中是急切的期盼,“好不好吃?大爷做的好不好吃?”
束鸽不停歇的喝了半瓶,好受一点,没什么表情的敷衍道:“好吃。”
听到这一句,“老人”狞笑起来:“这肉好吃呀!那是你养的好啊!”
束鸽没有反应过来,桌上的手机亮起,是殷勤发的一条短信。
殷勤:大哥,你今天回来过吗?咱家富贵找不着了。
对面人的声音不再沙哑,被灰发遮住的半张脸突然有了轮廓,束鸽终于想起来,这个“老人”该是什么人了。
七年,原来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
不再伪装成老人模样的赵胆,瞪起突兀的眼,狞厉地说:“你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你对得起你家猫的肉吗?”
胃里的恶寒直冲头顶,束鸽猛地起身,摔跪着扑到垃圾桶前,嗓子眼儿剧烈收缩,他扒着桶沿,狂呕不出,束鸽眼睛猩红,青筋暴起,浑身犯冷地颤抖起来。
解饶一脚踢翻桌子,大跨步走去,狠手拧掉赵胆的胳膊,一拳精准闪过他的太阳穴,赵胆跌在地,头昏了半响,又嬉笑地对束鸽说:“你为什么吐?你嫌弃你的猫不好吃?你怎么能嫌弃?我用开水给它烫毛的时候,它还在滚水里惨叫呢,你真该听听,我拿菜刀剖它肚子的时候,它的秃爪还在抽搐......”
束鸽无法发声,喉头近乎翻涌出鲜血。
解饶怕束鸽犯老毛病,走到他身后握了一下他的肩头,沉声说了一句“撑住”,快速抽走束鸽裤后别着的手铐,走到瘫在地上的赵胆面前,狠踹他的胸口,赵胆被踹掀在地,登时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沫,青面獠牙地恶声道:“你不喜欢吃?我特意用黄酒酱油葱姜去腥,在锅里炖了好几个小时,你还嫌弃不好吃?”
解饶铐完手,皮鞋踩上赵胆的膀,像踩易拉罐一样用力地顿了一下,骨头碎裂的“咔咔”声终止赵胆的话头,他撕心裂肺的嚎叫,丑恶的黄眼珠突兀,死死瞪着跪伏在垃圾桶前的束鸽,在解饶去抄歪倒的铁凳时,叫嚷起来:“它眼珠子真亮啊,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还害怕的喵喵叫呢,这都是你带给他的!你让我进监狱,你毁了我七年!我还你香喷的猫肉,这回礼你难道不满意吗!”
解饶手起椅落,就要往他脑袋上砸。闻声跑来的晓辉看见这个场景,吓得连忙制止他:“饶哥!饶哥冷静!这里可是派出所!出什么事了?!”
解饶被夺走凳子,在犯罪的边缘找回了清明的神志,他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重归冷静,沉声说:“你打电话给飒伯伯,这个是前科犯,来找束鸽报复的,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束鸽陷入昏迷的状态,嘴唇发紫,冷汗打湿两层制服,脸色像墙皮一样透出死气,整个身子无力软在解饶怀里。解饶扶住束鸽,心快碎成玻璃片割破胸腔,稳神给殷勤打完电话,将人揽出派出所,解饶才疾速抱起束鸽,驱车开往医院。
车开到一半,束鸽微微清醒,他的额发早被汗水浸湿,虚弱的贴在脸上,丧失了最基本的说话能力,努力半天只抬了抬眼皮,伸出冰凉的指尖碰在解饶的手臂,气如幽魂般轻飘:“回去。”
“好。”解饶的声音听不出急躁和迫切,听见束鸽说话,也没有侧头去看他,一直目视前方,他车开的又快又稳,车外的景物如风驰般闪过,车内的人却觉不出快。
解饶没听他的,他把车开到了医院,目送束鸽被送进急诊时,束鸽已经开始发高烧。
富贵被捡起时的小模样就在眼前——
她是那么美好,她是那么的温柔,她是天赐的礼物,给了他们在人间辛苦挣扎中能给的全部温暖,富贵是唐匪重新振作的精神依靠,是束鸽疲惫时的小暖炉,是殷勤难过时的开心果,还是解饶争取爱情的猫质,她把他们所有人治愈了,她身上有那么多重大意义......太多的瞬间,让他们坚定的认为,富贵会一直陪他们,甚至从未想过她会有离开的那一天。
——富贵,也真的陪到了她的永远。
将束鸽放在心上想了七年八年的人,不止解饶一个。
七年前被束鸽送进监狱判决有期徒刑的赵胆,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唐匪的踪迹,在监狱里的整整七年间,他都无法忘记束鸽对他的所作所为,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小高中生毁了七年。他要报复!他要让他付出代价!只是没有想到,唐匪如今已成为一名公安,除了跟踪,他找不准任何下手的机会,他见过唐匪执勤,根本不敢近身。
但唐匪察觉到他的尾随,阴差阳错带他找到了束鸽。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束鸽那曾经的小混混,居然也成了人民警察,他谨记经验教训,害怕一旦被抓又是多少年的铁饭碗,憋着一股咽不下去的恶气,一门心思想要报复,不想放过又不敢伤人,正束手无措——一只橘黄色的猫送到了他的眼前。
这些在面对警察审讯的时候,他一个字也不会交代。赵胆比伪装的样子减少十岁,报仇的快感使他讥笑的脸透出一股精光焕发,他没被解饶打死,也不在意自己的胳膊无力地耷拉着,下巴上挂着混合唾液的血迹,赵胆一脸无辜:“我犯事了吗?为什么抓我?我不过是谢谢束警官的好意,请他吃肉而已。”
殷勤接到解饶的电话,和飒爷共同处理这个案件,叫医护同事来时,赵胆精神很好,因为害怕他对束鸽做什么,他们也没管他一身伤,直接把人捉进询问室审问。这时,飒爷低头翻看他的档案,扫个大概,冷声说:“七年前你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当时抓住你的人就是正在上高中的束鸽,对吧。”
赵胆无所谓地说:“陈年往事,不记得了。”
飒爷‘啪’地合上资料,丢在桌上,抱手靠到椅背,不动声色的炸他一波:“赵胆,你给束鸽吃的东西,我们已经检测出来了,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赵胆不置可否:“猫肉怎么了?吃猫肉犯法吗?”
听到这句,殷勤唰唰唰打字记录的手骤顿,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问道:“什么?”
赵胆咧着嘴冲殷勤邪笑,“我说束警官怎么一下吃进了医院?原来他养猫?你家猫......听说丢了,找到了吗?”
“你他妈狗娘养的!”
殷勤丢了手里的鼠标,椅子咣声坠地,他掠过审讯桌一把掐住了赵胆的脖子,怒目吼道:“你再说一遍!你把富贵怎么了?你把富贵怎么了!”
“殷勤!”飒爷严厉制止住他,“你冷静点!还没查清楚!你是警察!听清楚没有!放手!”
唐匪接到殷勤消息,一身警服都来不及脱,六神无主地赶来,正和晓辉宋玉闻声进门,见场面一片混乱,连忙上前拦住,“哥!冷静!摄像头都开着呢!我问过了!我哥没事!他没事!”
赵胆始终怪笑,在殷勤手里随他晃悠,这会儿看见唐匪,放肆的打量了一遍,被早已盛怒的殷勤狠狠凿了一拳在脸上,他力气巨大,飒爷拦都没拦住,被他甩个趔趄,眼看着要闹出事故,大声呵斥道:“胡闹!给我把他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