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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借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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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所里,束鸽通知秦云来隔着单向透视镜认人,确定后,殷勤和飒爷负责审讯,束鸽可以下班回家。秦久与他站在所外,见他胳膊上包扎的伤口昨天没有,默默递给换下警服的束鸽一支烟,道:“辛苦你了。”
束鸽接过烟,秦久掏出火机给他点上,烟头闪烁间,束鸽淡然道:“没什么辛苦的。”
两人相顾无言地在房檐下,有蓝衣同事忙进忙出,顺道与束鸽打招呼致意,秦久看着束鸽微笑点头回应,突然说道:“高中那次,你还记得吗?”
束鸽不明所以,回头看向神情落寞的秦久。
秦久耷拉着脑袋,如霜打的茄,语气苦涩地说:“在那个小区,当时我就在场,”秦久说到这一顿,丢了烟,语气沉重:“但是我很害怕,我没敢吭声,眼睁睁看着他欲行不轨。”
秦久凝重半响,吐出一口苦气,挫败地摇头,“因为我当初的无视,一报还一报,现在家里出了同样的事,我很后悔,当初没有站出来,哪怕我能喊一嗓子,也许都不会有人流血受伤。”
束鸽听完,神情如常的宽慰道:“害怕很正常,我那时候也很害怕,只是没有你那么多牵挂,没把代价和结果看的那么重要。”
“不,你和我不一样。”秦久侧头看向束鸽,坚定地说,“无论多害怕,身后有什么样的挂念,你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咱俩当初身手差不多,但我没有你的胆气,那时明明有那么多的解决办法,可我偏偏选择坐视不理......”
秦久说着抬手捂眼,体态比连轴工作的束鸽还要疲惫,“束鸽,我心里过不去。”
温热的触感自肩传来力量,秦久睁眼看他,像是犯了错的大金毛一样温顺可怜。
“没有那么多对或者错,”束鸽握着他的肩头,说:“不要感受痛苦,感受痛苦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忍耐痛苦才能前行,只要开始,虽晚不迟。”
——
门外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束鸽从沉睡中惊醒,白炽灯光突地刺进眼皮,他不耐地遮眼,翻身坐起,还没开始骂人,就听到殷勤先他一步吵嚷:“你在睡觉啊!大哥!打你电话半个小时你都没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束鸽睡眼惺忪的皱眉,适应半天睁开眼,抬眸惊鸿一瞥,才看清屋里不止殷勤一个——竟然还有两个悄无声息盯着他的昔日‘好友’,其中之一还带着近乎钉死在他身上的强烈视线,让他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束鸽恍惚着想起来,白天秦久情绪不好,约好了晚上四个人一起喝酒聊天,他累的回家倒头就睡,忘了定个闹钟。见状,束鸽压下心头火气,默默抓起床边随便一丢的T恤穿上,遮住了精壮的上身,殷勤眼尖地看到他抬起手臂时上面的伤口,皱眉道:“早上弄的也没处理好啊?等我去拿个医药包。”
束鸽下意识看了看胳膊,清嗓回应一句,“回来太困没顾上。”
“你那血都没擦干净!我真服了,长的这么帅,”殷勤招呼一句拘谨的客人碎碎念道:“你们随便坐......啊过得这么糙,到时候落一身疤,非要搞成有故事的模样?我说你啊,九年义务教育就把省心俩字忘学了?我真是……”
解饶自行随便地坐到束鸽的床边,笑而不语,窝在枕边的富贵见到解饶,瞪着绿幽幽地眼珠看了他半天,撒娇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喵”了一声,解饶低头去摸猫身,秦久靠在门边听殷勤碎嘴,冲束鸽做口型比划道:“他不怕挨揍了?”
束鸽:“......”
他们坐在饭店外桌,殷勤明天要出勤所以不敢喝酒,一直埋头苦吃,束鸽轮休可以小小放纵,秦久情绪比较激动,和束鸽两个人一人喝了小半箱,越喝越来劲,认识了好些年,这时候才熟络起来,拉着束鸽开始天南地北的聊天,聊高中聊大学顺带聊人生谈理想。
解饶要了杯凉白开,也不吃东西,主攻是盯着束鸽看,副业是坐在那里听,偶尔和束鸽对上视线便温和一笑,等后者游走目光。直到束鸽喝的有些朦胧醉意,双颊泛红,解饶才明目张胆的用眼神扫射他,束鸽这时早已对他聚精会神的盯视反应迟钝,不予理会。
吃到十点多,束鸽兜里震动,他已经喝大,迷迷糊糊掏出手机看来电,瞬间被晚风吹清醒不少,愣了半刻没接,殷勤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咋回事,抢过电话机灵道:“飒爷,什么事情?”
“束鸽?啊他去厕所了,他吃烧烤拉肚了,您说......啊啊嗯嗯好好,我现在马上过去,好的了解。”殷勤挂电话立马起身,严肃道:“有报警说丢垃圾的时候发现走廊墙上都是血手印,飒爷说咱俩近先去看,他还有一会儿才能到,还好我没脱警服,我自己过去。”
束鸽目酣神醉中只听到个“血”字,连忙摇晃着趔趄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个屁?飒爷知道你喝酒骂不死你,你别管了。”殷勤迈步要走,束鸽在后追问:“你自己怎么去?”
“我送你们过去。”解饶捞起不省人事的秦久,说:“我没喝酒,坐我车。”
解饶管着秦久、殷勤抓着束鸽,跌跌宕宕把他俩塞进后座,到了位置地点,殷勤也没心思管他哥,火速跑上楼,束鸽本能的下车跟过去,解饶锁门,绕车握住束鸽的手腕,温声说,“别去,你师父不是待会儿来吗?”
束鸽软趴趴地甩开他的手,迷瞪地说:“不行,他胆子小,现场不都是血吗?”
解饶拗不过束鸽,陪着他上到顶楼,临近天台的走廊开始,旧黄色墙壁上都是触目猩红的血色手印,再配合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无规律的闪烁,着实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束鸽很久没有喝酒,冷不丁又喝这么多,这会儿虽说人还在,但脑子已经不在了,脚下像在酒吧蹦迪,虚浮的走不稳。解饶在后护着他上楼,待两人走了几层之后,束鸽就有一种无限上楼的盗梦感,脚底下开始犹豫,猝不及防向后滑了一下,身体一时没有控制好平衡,整个人直直地仰倒摔去——解饶和他保持四五个台阶的距离,双手下意识去接滑下来的人,居然非常之神奇的稳稳接了他一个公主抱。
解饶:“......”
束鸽:“......”
束鸽不知道自己摔出了什么技术,他一手挂着解饶的脖子,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他臂弯,俩人保持姿势惊愕地对视半天,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尴尬了几十秒后,束鸽才腾出脚,扶着走廊的梯手,推开解饶的肩膀,把自己放回地面,扶额道:“抱歉......”
束鸽捂着晕乎的额头揉了揉,问:“还没到么?”
“嗯,这层上去就是。”解饶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他刚刚在自己怀里的温度,落寞地甩了甩右手,说:“慢慢走。”
“这小子,嗝!居然跑上去了?胆子大了?”束鸽眯着眼看墙上的血印子,很快忘了这码事,以血肉之躯撞开楼梯间松松垮垮的门,殷勤已经拿着个小本进入工作状态,在门口询问情况。
气氛明亮起来,束鸽酒劲上头,走着曲线过去拍殷勤的肩,“怎么回事?!”
殷勤用手肘怼了怼他,看向他身后的人,解饶会意,高高兴兴地拉过束鸽,半搂半抱当作控制。殷勤说,“你怎么上来了?马上师父就到,你挨骂没够?快下去!”
“不是血案吗!你自己行吗?”束鸽嗅到一股清冽的木质淡香,轻轻吸了吸鼻子。
殷勤还没等说话,他正询问的男人立刻展示拿在手里的药瓶,疲惫的面容苍白憔悴,忙声解释道:“不、不,这是帕罗西汀,治疗抑郁的,不是血案,是我姑娘......前两年亲眼见她妈妈出车祸,结果这两年就不太正常......你知道吧、就是,”男人小心压低声音道:“......精神疾病,我们已经在治疗了,但这两天她背着我停药,走廊上她弄的那些都是发病的时候乱涂的,不是血案,跟人命没有关系的,我、我明天就把墙面清理干净,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
“主要是吓人,这我刚刚上来也胆突,幸好穿着警服,不然肯定不敢走楼梯,稍等......”殷勤稍作安抚后,接起飒爷的电话,应几声挂断,看向醉醺醺的束鸽,立刻将他和解饶推回楼梯间里,“赶紧走!饶哥麻烦你!带他回你家!我下班找你们!”
他们被粗鲁地塞进楼梯间,电梯恰好‘叮咚’开启,解饶轻捂住束鸽不清醒的嘴,半扶着醉人保持安静的下楼。
墙壁上不仅有猩红刺目的红色手印,还有红色的字体,左一句右一句,歪歪扭扭透露着怨念和绝望——我要杀了你/上天会给你惩罚/我恨你/用我的一生诅咒你。
诸如此类的恐怖发言让束鸽微一抖,被解饶半圈在怀也没有挣扎,一路无声地坐进副驾驶;解饶给迟钝的束鸽系好安全带,嘱咐精神恍惚的他睡一会儿,将后面的秦久送到家,最后,一路狂飙带着束鸽回到自己的公寓住所。
“束鸽?”
解饶慢给歪头睡着的人解开安全带,就着这个姿势,终于白日梦般的、近距离欣赏一下他俊帅的睡颜。解饶盯着束鸽微微泛红的脸,不禁被他鼻息间扑出来的酒气啄的心头一热。
他酒未沾唇,心却醉了。
他们离得这样近,如果还能再近一点儿就好了。解饶情难自控地伸出骨节分明的秀指,白皙的拇指柔柔地抚擦束鸽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说:“束鸽,醒醒,到了。”
束鸽被脸上细微的痒感唤醒,睁开朦胧睡眼,迷糊道:“嗯?”
“到我家了,”解饶坐回身体,拔下钥匙推开车门,说:“走吧,上楼。”
束鸽稍微醒酒,非常迷茫:“怎么到你家了?”
解饶的公寓不大,但空间宽敞,风格简约大气,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一进屋,他就去拿出自己的衣服,推着束鸽送到浴室,趁他洗漱的功夫,迅速换好主卧的床单。束鸽洗完热水澡,刚清醒一点的脑子又被糊住了,等他出来看到解饶,又是愣了好一会儿,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全须全影的为什么跑到别人家来睡觉。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只好凭借本能的寒暄:“唔,麻烦你了。”
解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闻言抬头扬起一抹微笑,目光心猿意马道:“不麻烦。”
他今夜注定是无眠夜。
束鸽进房间后,解饶坐立难安,堆积的工作根本做不进去,呆又呆不住,睡又睡不着——这也不能怪他,要谁搁到他这个情况能睡着?
解饶老想起来干点什么,思绪总往屋里乱飘,连明天中午吃什么这件事都想不利索,用脚步前后丈量了几圈客厅面积之后,决定干脆去冲个澡冷静一下头脑。
清醒之后,解饶毒火攻心的思路明朗许多,所以他坚定不移地走向了束鸽。
他原本以为,这一次隔了这么久相见,对他也可以像对别人一样沉着淡定,但面对这个人时,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就会瞬间溃不成军。情感压过理智,欲望被心支配,他的脑子萦绕不去的说:束鸽就在这里。
勾得他七荤八素的存在就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枕着他的枕头,穿着他的衣服……
抱紧他!狠狠的亲他!拥有他!霸占他!醒了就把人绑起来!关起来!锁一辈子!反正他从鬼门关走完这一遭,什么都不怕了!反正没有束鸽他早死了!反正不能再让他去看别人了!
解饶心中的想法惊天地泣鬼神,但,手下的动作却背道而驰——
他轻手轻脚进屋时,束鸽已经打起了小呼噜。他走得很慢,脚步很轻,看到床上的人乖巧的睡颜,连动手指都不自觉的放缓。束鸽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比醒着柔和,不像平时那样棱角凌厉、锋芒毕现,如今气质里褪去高中时的痞气,多了沉稳和成熟,整个人的魅力有加更甚。
解饶俯下身凑近束鸽的脸,谨慎至极的屏住呼吸,因紧张而微凉的薄唇浅浅蹭过束鸽的额头,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反应,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倾诉般颤抖着在他朝思暮想的唇畔落下一吻。
——到此为止,他不能再继续了。
解饶看不见他的时候,脑子里毁天灭地的想法都有,一见到他,就全他妈不作数了。
深吸一口气,解饶王子般跪在床边,透着窗外的月光,看见束鸽缠着纱布的手臂,他默默帮着拆下来,趁机将吻落在束鸽的手背、手心、手腕……趁他熟睡,好一顿情难自禁的占便宜。
心头滚烫的鬼火下不去,占有他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理智,他现在的每一秒都被脑子里频频闪过的念头折磨着,他太想要了,他想要疯了,他想不顾一切!他心有惊涛骇浪猛烈地撞击着他的渴望——可实际上,解饶近乎是虔诚地跪在那里,握着束鸽的手抵在自己的额间,安然的仿佛在祷告。
他不敢深深的吻他,他怕他醒,怕再也见不到他,怕自己因为一时的放纵而功亏一篑,他怕他讨厌自己,他永远接受不了他厌恶的眼神。此时的他,身倍受折磨,心却欢呼雀跃,他小心翼翼的,甚至怕自己粗重的呼吸惊扰到这个在他心里定了八年的人,他害怕又渴望,欢愉又难耐,他觉得这种煎熬有些痛苦,但嘴角的笑一直没有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