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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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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耳朵耳朵!”唐匪龇牙咧嘴地握住束鸽的手腕,放声嚎叫,“哥,我都多大了!你不能再揪我耳朵了!师姐救命啊!”
沈禾在一旁还没喘匀气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别找我,我现在要是有力气,会揪起你那只耳朵的。”
“不,听我解释,听我说!”唐匪挥手拍胳膊,束鸽松开唐匪的耳朵,心平气和地坐到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抱手抬眸,“行,我听你狡辩。”
“不能怪我!”唐匪摸着自己被揪的生疼的耳朵,乖乖原地罚站,“要怪就怪我这双看不得丑行的眼睛,我眼看着那男的猥亵好几个女孩了,实在是气不过,也不好给朋友惹麻烦,只能散场折返,本来想教训一下那个男的,谁知道他还带着团伙?要不是这个经理捣乱,我早把他收拾了,哪会给他朋友时间喊那么多人来。”
束鸽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还挺有理?警校出来的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嗯?居然敢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
沈禾对于束鸽没有责备唐匪到处去惹是生非,而是怪她‘打架不多带点人’的思路给震惊到。
唐匪委屈地拧身撒娇,“我这不是知道你会来嘛!时间我都算的好好的!”
束鸽漠然转头,对还在喘气儿的沈禾道:“师姐,家里有扫帚吗?鸡毛掸子也行,能给她揍残的东西就可以。”
体力不比两个专业人士出身的沈禾很疲惫,自打有生以来她也没跑过这么逃命似的步,虚弱地拦在唐匪身前,无奈道:“好了别闹了,时间太晚,你快回去吧,明早起来我把她控制住,再给你找点工具,我们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
束鸽走以后,唐匪松了半口气,沈禾没说什么,找出唐匪的睡衣放进洗漱室,自己先行上床睡觉。唐匪忐忑地将自己身上撒的小金粉洗掉,换好睡衣跑进卧室,沈禾已经给唐匪那头留下夜灯,自然安睡。
唐匪知道沈禾觉极轻,她不睡她肯定睡不着,悄声躺上床,面对沈禾留给她的背影,小心翼翼低问:“师姐生气了吗?”
沈禾不理她。
“你知道我忍不住,”唐匪抓着她的衣角轻扯,哄道:“而且这家老板我熟,我真的能全身而退。”
“好吧,我下次不再这么冲动,至少找个靠谱的人留下来帮我找帮手行吗?”唐匪惯会用撒娇的手段对付她,可怜兮兮般娇声哄着:“师姐,我真的知道错了,禾姐?大美人?神仙姐姐......”
沈禾这才翻转过身,将唐匪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说:“睡吧。”
“你还有没有生气?”唐匪搂着她柔软的腰肢,闷在沈禾的肩颈,闭上眼朦胧的问着。
沈禾没有回答。师姐的怀抱又柔软又清香,透着一股安全感的沉静,唐匪觉得心里安定,没一会便在她怀里呼吸平稳的睡过去,沈禾轻轻叹息,在唐匪额头印入浅浅一吻,唇畔下移又点在她的鼻尖,最后落在她唇瓣上,轻啄一下。
唐匪对她的感情,什么时候会跨越姐姐的界限,沈禾现在难得的着急了。
她很想明目张胆,不用在夜里偷偷摸摸的亲吻她,更不想因为唐匪没有联系她而失去安全感,甚至觉得焦虑、惊慌。她再也不想等待,她从来没有这样犹豫不决过,她想要的,不管是不是属于她,她都要得到,这才是真正的沈禾。
第二天束鸽没有如愿以偿的教训唐匪一番,因为殷勤连续工作一天一夜,回家休早班,所以教育唐匪的艰巨任务交给了沈禾。殷勤与束鸽在家门口碰面,束鸽看眼时间还早,正好严谨今天休息,三个人便约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一顿。
殷勤一夜没睡,和束鸽兴奋的说着昨晚处理的案件,他辅助缉毒警察抓获嫌疑人,场面对于他来说相当动魄,虽说赤手空拳搏斗的招式没有束鸽打过的架那样激烈,但这种直面抓坏人的冲击让殷勤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致冲冲,一直在说个不停,怎么蹲的点、怎么抓的人、怎么带回的所里,做笔录的时候那人发病是什么样的状态云云。
束鸽默默听,掏出烟来递一根,殷勤接过烟习惯性抢走束鸽手里的火机给俩人点上,正抽的来劲,严谨姗姗来迟,殷勤下意识把刚抽一半的烟灭掉,手法迅速地丢进垃圾桶,束鸽诧异看他一眼,抬手招呼严谨点吃的。
水足饭饱后,严谨才说自己今天准备搬家,殷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立刻举起手,“我帮你。”
束鸽眼神扫到他的胳膊,说:“你这怎么搞的?”
“啊?”殷勤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臂内侧,被划破的血口已经痕迹干涸,“这个啊!昨天抓人太着急,也没注意擦到哪儿了,没事,小伤,比咱俩那时候挨揍要轻多了。”
严谨迟疑道:“要不还是算了,我已经找搬家公司,就自己收拾屋子。”
“那两个人也快呀!没关系,我明天还休息呢,是吧,哥?”殷勤笑嘻嘻地怼了怼束鸽的手臂,束鸽给他一个白眼,无语附和:“......可不是么。”
束鸽临走给殷勤买了杯纯纯的黑咖啡,顺便给严谨带了杯甜饮,殷勤着手一看,抢过猛吸两口甜滋滋的饮料,将黑咖啡塞进严谨手里,说:“师哥不爱喝甜的,给我吧,给师哥咖啡喝。”
“我是怕你待会儿睡过去。”束鸽无奈的正准备再去买一杯,殷勤从后推他一把,直接将人推走,“睡不过去!你好好工作,记得跟飒爷乖乖认错啊!”
束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昨晚误食粉末,竟然工作24小时打架又办案、眼睛不闭还能搬一天家,说他活力无限都是好听的,不好听点说那就是活驴。
作别两人,束鸽站在宽阔的马路这头等待绿灯闪烁,天气转晴,朝阳正挂,街道上人群熙攘,束鸽目光飘忽的游离片刻,扫过宽路对面一道英俊优雅的身姿,下意识定住恍惚的眼神,明眸又游回到他的脸上,恰好的是,这人也在路那面凝望着他。
人行绿灯如眨眼一般‘叮’地亮起,束鸽迈开脚步,随着人群,踏上命运般的白色斑马线。
解饶一身清灰休闲运动服,俊容开朗,神清气爽,似乎是刚晨练跑步完,准备回家。
束鸽突然有一种缥缈虚幻的错觉——
那人就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远方,踏遍千山万水,风尘仆仆地走来,犹如冷漠的困兽,拥有着绝对的孤独,在漫长的余生中,厚重的高墙外,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那没有由来的错觉。
解饶独自在国外生活了三年的时间。没有束鸽,没有朋友,没有同学,甚至没有了冷漠和偶尔给他使绊子的亲人。他在那段时间里,什么都失去了。
起初他几近一命呜呼,除了在昏迷之中喊一嗓子束鸽,基本上没了其他能力。后来在催命般蜂拥而至的药剂下,他开始清醒,之后的每一天,躺在病床上,他都在后悔;后悔怎么最后落得这么个不辞而别?后悔没有吻他,后悔怎么没在束鸽喝多那天,抛开一切把他带到酒店里去,后悔最后的威胁力度不够,他怕他继续去勾搭别的女人。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多喜欢束鸽,但是当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他发现脑子里就这么一个人,他成了他绝望之中唯一的盼望。他太想他了,想的药效起作用、沉睡不醒的时候还在念叨他,想得把束鸽的下半辈子都想出来了——他怕他交女朋友、怕他结婚,怕他幸福、又怕他不幸福。
他被思念折磨的痛不欲生,他一个国内的人也联系不到,一点儿他的消息都没有。他受不了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受不了总是幻想束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场景,受不了他碰别的人、爱别的人,受不了只能做梦、睁开眼来却什么都没有的空虚。他已经不是高中那时无牵无挂的解饶了,他的心里有了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人,他没法潇洒的说跳就跳、一了百了。
然后他又开始恨,恨束鸽那时候救他,让他继续陷在这种痛苦中;恨束鸽不喜欢他,连个白眼都不愿意赏他一个;恨自己不争气,再不是人一点,什么都有了,管他什么爱不爱?恨自己现在除了痛苦、崩溃,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他妥协了,他去求他的母亲,给他条生路。
他联系不到束鸽,就联系任禾川,贪婪的跟饿了百年的恶鬼一样,每天每天、不停不停地问他的消息。然后他又开始害怕了,他又不敢问了,他怕自己时间不够了,他怕回去以后什么都成了定局,他怕自己连犯罪都留不住他。
解饶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健身,用极限运动发泄自己难以疏散的极端情绪,努力去达成母亲要求的条件,每做一件事情之前,他都会想——如果是束鸽,他会怎么做?就这么束鸽束鸽的,他竟然奇迹般的活过来了。他发现苦难和事件本身没有必然的联系,只跟人们对事件的反应有关系。
他在两年的时间内完成母亲给的任务,终于!他能见到那个人了,他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那些怕、那些爱、那些恨、那些纠缠,又融合成了一团错综复杂的纠结,让他无可避免的退缩了。
“嘿,大哥,干嘛呢?”
解饶从空白中回过神儿来,看见束鸽正抓着他的胳膊,侧身与他同站在路牙上,明眸不客气地赏了他一记白眼,无语地说:“疯了吧你?过马路也不看看灯?是不喜欢绿色吗?”
恍惚过来,真实的束鸽来到他面前。解饶看着他,突然展颜笑起来,没有说话。
他大概知道束鸽因为什么对他如此亲和。他当年离开的连自己都没有预兆,估摸着他退学那个事就像束鸽曾被传成终结者一样邪乎。他本以为上次分开,那么水火不容,有刀都得上刀子的地步,再见面会很难,但是束鸽没有,这就是好兆头。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折腾那么多是要干嘛,但是他现在清楚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因为殷勤替了束鸽一天,所以束鸽不休连上,当天便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警情——报警人听到常年废弃的小区后院有人叫救命,他就跑过去看,黑影抓着瘦弱的女孩儿企图猥亵,女孩儿被摁在地上奋力反抗,这路人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哥快来”,把那罪犯吓跑,随后连忙报了警。
好在报警人的及时赶到,女孩儿没有受伤,但受到不小的惊吓,抱着双手眼神发直,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束鸽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陪她坐在屋里,飒爷与报警人在第一询问室询问大致情况,没过多大一会儿,女孩的家属就找来了派出所。
“小云!”束鸽听这一声推门而入的呼唤,分外耳熟,回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秦久一脸惊慌,看见束鸽也没顾上他,忙不迭奔向女孩,蹲在她身旁,摸头安抚,“哥来了,别怕,受伤没有?”
“哥!”秦云本来不吭不响,一见到秦久,委委屈屈地哇一下子哭出声,束鸽默默看秦久连声安慰秦云,想起了唐匪。
秦云看着和唐匪年纪相仿,天真无邪,是需要哥哥保护的掌上明珠,但唐匪现在已经可以保护别人了,甚至能跟他一起打人;时光这么荏苒过去,再想起以前唐匪窝在自己怀里哭的模样,束鸽不禁苦笑,某些地方,他也算做了个好榜样。
安静的做完笔录,秦久简单与束鸽告别,带着妹妹回家,他们毕竟算是熟人,束鸽礼貌的将人送出门口,正有银色的SUV开到路边,解饶从驾驶位匆忙下车,说了一句“我送你们回去。”便贴心地给低落的秦云打开车门,温声抚慰,秦云情绪稍缓和,两人上车后,解饶关门的功夫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派出所门口的束鸽,沉稳的点头致意,驱车离去。
接下来束鸽加班查案,调监控、查路线,终于在第二天殷勤上班的时候锁定嫌疑犯,束鸽本来可以休息,但手里接下案子又想亲手破案,干脆连轴转,推着刚走进所里的殷勤跑出去逮人。
那猥亵犯也不知道是惯犯还是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大早上跑到楼下悠闲地吃豆浆喝油条,被束鸽他们抓了个正着,逮人时嫌疑犯反抗激烈,致使他们砸碎了整个早餐摊,殷勤把人摁进警车的时候,束鸽满身都是小米粥。
甩了甩手上不算浓稠的粥汤,淡定的束鸽朝一脸懵的摊主道:“不好意思,借张纸巾。”
无辜的摊主见他警服加身也不吭声,默默拿出一包纸抽递给束鸽,束鸽潇洒的擦了几把,被摊主指了指手臂好心提醒,“您、好像受伤了。”
束鸽精壮的手臂不知道被什么碎片划出个口子,细长的血流缓淌,染红一块儿警服,他也不在意,说了句“没事,不深。”手掏进裤兜口袋,将所有钱一股脑塞到摊主手里,说:“对不住,就这么多,不够的话,我明天再来。”
“啊!”摊主惊讶地看着手里红红绿绿的钞票,连忙推还给他,晃头道:“够了够了!我不用,我就一早上也挣不了这么多,就卖卖热粥油条。”
束鸽已经退开几步,边后退边摆手,礼貌致歉道:“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幸好飒爷不在,不然他是一定要被骂个狗血淋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