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就擒》无糖薄荷阳

36、砸宴

　　正值盛夏光年，高考如期而至，这两天的考试对于唐匪来说转瞬即逝也格外漫长，最后的科目考完，太阳已经不炫目了，柔和的挂在天边。

　　束鸽和沈禾并肩站立在树荫下，偶尔沈禾说两句话，束鸽会把头轻轻往前探一下，而后小幅度的点点头，他们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是不经意带起的笑意。

　　唐匪一出考场，远远就看到气质非凡、郎才女貌的这一对，心中顿时升起一抹满足和幸福感。

　　“我就知道你不会睡。”唐匪大大咧咧的推门进屋。束鸽轻轻翻过一页书，“睡不着？”

　　“睡得着，但是不想睡，”唐匪横着扑上软软的大床，抓起枕头抱在怀里，“等考完试，你会发起进攻吗？”

　　束鸽从书本里抬起头，看着散发白炽光的台灯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果考上的话。”

　　“师姐很好，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唐匪转瞬精神地趴起来，翘脚晃着琢磨，“但认识快两年，也不见她提过自己的事，这么想，我对她真是一无所知啊。哥，我感觉她有好多故事，你俩真要在一起，你招架得住不啊？”

　　束鸽抓起桌上的软糖零食丢向唐匪，准确无误砸到正出神的小脑袋上，“你少替我操点心吧，年纪不大，心思这么多。”

　　唐匪瘪嘴摸了下脑袋，翻了个身对着顶灯发呆，摸索到零食袋，拆开慢慢咬着吃，“哥，如果我考不上怎么办？复读吗？”

　　“有理想很重要，但也不是非要上最好的，”束鸽一手随意搭在椅背上，一肘撑桌，指骨扶在太阳穴，眼神落到床尾点地的床单，思考着说，“不管什么环境，你自己知道该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高考不是终点，而是新阶段的起点，没必要翻来覆去止步在这。虽说一切不能归结于命运，但你努力之后做不出改变的事，就暂且交给命运吧。”

　　命运之神会眷顾一些人，也会冷落一些人，沈禾确实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其中最热闹的一篇，当属折磨了她二十多年的人与过往。

　　沈禾赶到家里，那男人正抓着她母亲的头发龇牙咧嘴，打骂声从窗户穿透出去。

　　沈禾面目表情地靠在门口，不作声。沈母看见她，立马结束恶战，冲过来给了沈禾一巴掌，“混账！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管不顾看着我死？你这是什么表情？”

　　蓬头垢面的沈母不解气，想抬头再打，被沈禾平静抓住反手推开，面红耳赤的沈母退个趔趄，不等她站稳，沈禾便淡然说道：“叫我来什么事，有事说事。”

　　“当然是给我钱了！”沈东恶声恶气地拍平身上打出褶皱的衣服。

　　因为这个男人，沈禾的幼年过得颠沛流离，总是会搬家，后来终于在不安的日子里熬到初中，沈禾的母亲把她送进寄宿学校，自己一个人吸引沈东的火力，东躲西藏，风餐露宿。

　　那时她的母亲也没这么疯，这也算是漫长的逃命之旅中，她做的最像母亲的事情了。

　　之后她一个人早早独立，努力生活，不停地打工赚钱，沉默的接受任何来自同学的嘲讽和捉弄，虽然家长会从没有家长到场，但学习成绩永远是第一，有老师们的庇佑，日子也不算太辛苦。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也向她拼命索取、索取，索取......

　　她有些受够了，因为她看见她的阳光了。

　　“可以。”沈禾木然地将档案袋甩到玄关处的桌上，“来做一笔你稳赚不赔的买卖。”

　　唐匪正式接到穿阳人民公安大学的通知书时，唐爸高兴自己的姑娘这么出息，强烈要求办一场升学答谢宴显摆。

　　宴会即将开始，唐匪美背和长腿在银闪包臀裙衬托下更出众，因为训练得当，肱二头肌随动作时隐时现，虽然人看着纤细，但一身都是精瘦的秀肌。与身材不搭调的这张骗人的娃娃脸，杏眼圆圆一眨，酒窝浅浅一凹，看上去无害又天真。

　　“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的升学宴。”

　　唐匪拿着话筒站在会台中央，被灯光独宠的一身的银闪更加耀眼，在众人瞩目下，她淡定自信，从容大方，沉稳又明媚。

　　“高中时代，是我的一生难忘。我在这三年经历过失意、痛苦，但也有温暖、绚烂，我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只会无疾而终，郁郁寡欢，但我的哥哥曾经说，生与死之间的意义，也许就是——叫做唐匪的人，到现在为止，是作为什么样的人活过来的。”

　　“经过这么多，我终于明白，最值得称赞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而是能够穿过惊涛骇浪，依旧阳光向上，不畏艰难的继续前行。我也衷心希望在座的各位，在这个很好的时代，选择怎样去生活，而不是怎样生存。”

　　“最后，我想说一句......”

　　唐匪说到这，注意到安静的宴会大厅末席一抹鬼祟的人影，那人窜到离后门最近的沈禾那一桌，扯拽着沈禾的袖子在说什么。

　　沈禾一开始被吓一跳，认清人后试图制止他的行为让他走，被那兔头獐脑的人狠甩了一掌在身上，唐匪没犹豫，在众人以为她是紧张忘词的时候，一个生猛的跨步，银色细高跟迈过两阶，大步流星地朝最后的客桌走去——

　　众人云里雾里的目光追随着，七嘴八舌地看起热闹。娃娃脸的小美人飞速来到沈禾身边，正听见那老男人拉着沈禾的衣服恶气地骂了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废物！”

　　沈禾因为和他缠起来，没注意唐匪那边的动静，她不想搅合唐匪的升学宴，只好忍下气保持低音量道：“能不能出去说？”

　　沈东按住沈禾想起身的肩膀，泼皮地说，“我不！我就把这宴会搞砸，看你要不要脸！”

　　音落，唐匪已经抬腿踢过去，一脚踹在沈东肚子上，趁他重心不稳伸手拉回，摁着他的后脑勺把人的额头猛磕在桌沿上，鞋跟重踩进他的膝盖窝，沈东面目狰狞地眼冒金花，双膝扑通跪地，唐匪掌风一抬，扳着他下巴将人撂倒在地。

　　电光火石的功夫，整个会场响起清脆短促的“啪、啊，哐”几声。

　　“我看是你不要脸吧！”唐匪蹲下身，一手攥起沈东的衣领，恶劣骂道：“你他妈的骂谁呢？谁都是你能骂的？搅合我的宴会，你也不怕你这一把残废骨头碎了！”

　　话筒清晰传递出他们两个人的一字一句，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宴会厅一时嘈杂。

　　沈东捂着肚子，凶神恶煞地瞪她：“你谁啊！还敢打我？小丫头片子活腻了吧！我管我闺女要钱！干你屁事！”

　　唐匪哼笑一声，松开他站起身，右手狠厉在桌角敲碎一个玻璃酒瓶，红液乱溅，她居高临下踩住沈东要起的胸口，说：“原来是老流氓啊！管生不管养的怂货，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如果让我发现你再骚扰我师姐一次......”

　　唐匪说着蹲身，手肘随意搭到膝盖，用还流淌红酒的碎瓶子百无禁忌地戳了戳沈东的粗脖，如血般深红的酒液跟着她的动作飞落到他脸上，沈东顿时脸色煞白，颤抖着一动不敢动。

　　小公主的杏眼早已换上女将般凌厉的霸气，唐匪冷声映出腾腾杀气，“我就先替老天行道，看你这张贱嘴吃不吃得下这口玻璃渣。”

　　心头的血热覆盖了盛夏里的心灰意冷，沈禾温柔地握住她拿残瓶的手腕，轻声劝道：“算了，让他走吧。”

　　沈禾语毕，闻讯慌忙从厅外进来的束鸽和殷勤迅速抓起沈东，把站不起来的人硬拖出了高朋满座的厅堂。

　　唐匪将碎瓶远远投掷进垃圾桶里，嫌恶地拍了拍手，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宾客亲友们，转瞬褪去眉眼间的凶狠，挂回亲和甜美的公主笑脸，“嗯……对不起，刚刚说到哪了？”

　　“啊对，我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拿着话筒朝舞台若无其事地走，对着两边客人礼貌点头，笑得无比灿烂，“诸位珍重，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唐匪升学宴的这一场饭，宾客们都是混着惊愕咽下的，饭都吃不出滋味来，总感觉混了点玻璃渣。

　　临近宴会尾声，招呼完客人见都走的差不多，唐匪赶紧回到沈禾身边安慰。

　　“怎么样？”唐匪担忧地蹲在沈禾身边，握住了那冰凉的手。

　　沈禾稍微回过神，不语。殷勤冲唐匪摇摇头，“不说话，吓着了，怎么办？”

　　束鸽凝重地皱眉。殷勤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俩出去接待的功夫出这么个事，还好你在。”

　　“你俩把人打了没有？”唐匪问。殷勤说：“没有，毕竟是师姐的爸，我俩怎么下手啊！”

　　一说到爸这个字眼，沈禾突然反捉住唐匪的手。唐匪回握攥紧，轻声关切：“害怕了？今晚睡我家吧，那个流氓要是再找麻烦，我要他的命。”

　　沈禾语调沉重，摇头说：“我得回寝室，明早学校还有事情，时间来不及。”

　　束鸽一听沈禾好不容易说话，这才松气，开口道：“没事，唐匪你去师姐寝室住。”

　　唐匪迟疑一下，“那寝室就一张小床，师姐能睡好吗？”

　　师姐我见犹怜地说：“我没关系的，你觉得不方便吗？”

　　殷勤大手一挥，“她有什么不方便？你们两个瘦得跟一个人似的，搂着睡就完了，小匪你陪好师姐啊！师姐今天真是吓到了。”

　　目送两道齐高的纤长身影并肩离去，殷勤对神情严肃的束鸽摇头叹气：“师姐的身世没想到这么坎坷，怪不得大家认识快两年她也没说自己家的情况，她爸是赌徒吗？”

　　“别管那么多。”束鸽搭着殷勤瘦削的肩膀去找唐爸。

　　殷勤八卦道：“担心了？还不追？没想到你忍这么久！我跟你讲，就你刚刚那个表情，眼珠子都快贴她身上，师姐不可能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怎么就不追啊？”

　　束鸽低头，脚尖踢着石子走路，不辨情绪地垂眸，“考上再说吧。”

　　殷勤语重心长的开导，“这个爱情啊，要我说，不要等！这不是等你优秀了才能表白才会配得上，你们可以共同成长啊，为了彼此变得更好不是很浪漫吗？！”

　　束鸽淡淡瞥他一眼：“哦？那请问母胎单身的你是哪里来的经验教我呢？”

　　殷勤难过得没有底气：“......我、我纸上谈兵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