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道歉 ...
-
校医看束鸽满不在乎的模样,无奈挥手,说:“算了,你把家长找来,去医院跟人家诚心诚意道个歉,这件事情主任还不知道,我们先瞒,如果能好好解决是最好,要是被主任发现,把你扭送派出所都是轻的!”
“我没家长。”束鸽拧了下眉,脱口而出道:“我可以道歉,就我自己。”
“别闹脾气,”雷必行皱起眉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也是看你刚转来,才酌情考虑,况且你医药费怎么办?不告诉家长肯定不行。”
“医药费不用你们管,”束鸽起身,无所谓地说:“也不用酌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如果你们告诉家长,我就去医院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
“哎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说话的!”校医气急站身,膝盖猛地磕上桌沿,疼得龇牙咧嘴。
雷必行扶住校医,束鸽见状,双手潇洒的一插兜,走了。
“等等!”校医捂着膝盖,急头白脸地把桌上的纸条塞给雷必行,吸着气说,“这是地址!让他去!”
解饶如高贵又易碎的白瓷瓶,病柳枝般靠在病床上,一双瑞凤眼深邃却空洞,长久地凝视着窗外飘来扭去的树枝,从清晨到日暮都沉寂着不发一言。直到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哐啷”给吓得一怔,才有所反应地回过头,看向门口的噪音制造者。
窗外已隐约不见落日,屋里没有开灯,背光而进什么也看不清,束鸽腿儿了一记探头探脑的殷勤,说:“去开灯!”
“好的大哥!”殷勤迅速摸索到门口的灯。
骤然亮起的光晃住了解饶的眼睛,他默默地闭上眼,等再适应着睁开时,束鸽已经把一袋子苹果扔在他洁白的被褥,随手翻起他床下的牌子看。
殷勤在一旁伸过头来附和,“哥!就是他了!”
“嗯。”束鸽点点头,慢慢地念出他的名字,“解饶?”
解饶木讷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束鸽,听他嘴里念出自己的名字,目光稍有晃动,语气是烟尘般的飘然,“嗯,是我。”
束鸽才听见这人的动静,他差点以为他不会说话。
抬头看看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他被白色包裹的腿,束鸽剑眉轻挑,脚尖浅踢着床杆的凳腿,眼波虚晃着慰问一句,“还疼吗?”
解饶将视线转到自己被吊起来的石膏腿上,还没等他回答,束鸽就自顾自漫不经心,将声音放大了些,放荡不羁地问道:“你能不追究吗?”
解饶又缓缓挪回黑眸来看他。
束鸽觉得他实在太慢半拍,一举一动都像慢镜头似的,不耐地俊眉微拧,说:“我就问问,随你便,医药费我兄弟全包了,你养伤吧,我们走了。”
解饶刚想动唇,努力说点什么,朝门口迈出两大步的束鸽又转回身来,双手插兜,说:“反正,我大不了就是退学,但是如果你惹急我,我可不保证你另一条腿还能完好无损。”
殷勤:“......”时间还可以重来吗?他愿意不顾性命捂住束鸽的嘴!
束鸽说完洒脱离去,殷勤在他后面急速给解饶鞠了两躬,冲着解饶表情歉意,边后退边无声地搓手赔礼。
碎裂的乱响从病房里传出,刚出单人病房的兄弟俩相视一眼,束鸽凝结眉心靠在走廊墙边,踢了一脚殷勤的小腿,“你去看看。”
解饶紧盯着门口,坐姿未变,床头桌上的东西全摔在了地下,桌面清理的彻底。殷勤探着头对束鸽说了一句“没事”连忙进屋去帮收拾。
束鸽在医院呆的心堵得慌,也不等殷勤,健步如飞地走,忽而听殷勤叫嚷起来,“大哥!哎呦!快来!”
束鸽退步往里看,解饶面无表情地跌坐在地上,低头瞪着地面,碎物划伤他瓷白的手心,毫无知觉般,殷勤扶他不起,着急地就差跺脚,束鸽大步流星,一把推开殷勤,俯身抱他上床。
解饶顺势扯住他的领口,束鸽直不起身,与他对视。
殷勤麻利拾掇着残破玻璃,说:“我去叫人来!”
束鸽拳骨撑在解饶肩膀两边的白色床单,说:“放手。”
血渍沾染束鸽白色的领口,轻吐的热息扑在解饶面上,他不放手,他望着这双淡然的桃花眸,眼神滑过高挺的鼻梁,下移至那透红的含珠唇,最后停留在他斜敞领间的锁骨。
很好看,很好闻。
束鸽没有耐心,握住他的双腕甩开,直身掸了下衣领,殷勤带护士进屋,候在一旁等护士上药,解饶就一直盯视门边慵懒靠着的束鸽。
束鸽这人,要说桀骜不驯,他人还长得干练帅气,看着懒散痞气,但气质并不轻狂,带着些不食烟火的潇洒劲儿,颜值足以把爱答不理的态度拉升为加分项,很难看不顺眼。
殷勤眯眼咂摸半天,凑近束鸽,悄声说,“哥,我觉得他恨你,死定了。”
束鸽淡睨一眼,对上解饶黑洞般的眼珠,垂眸不语。殷勤说,“再好好聊聊吧,你刚刚说的那是啥话?不想追究都要追究了!”
“随便。”束鸽直起身往出走,泰然地说,“爱追不追。”
事发过了一星期,退学的危机才朝三班逼近。
一脸严峻的中年主任来势汹汹,冲进正在上语文课的三班,站上高出地面的阶台,黑着脸在班级中缓慢扫动一双鹰眼,问:“谁是束鸽?”
班级里成天看热闹的男女同学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回头瞅。
雷必行将粉笔丢上讲台桌,心想这次倒是与以往不同,以前同学间但凡有大的磕碰,家长恨不得踩着风火轮找来,这头一回孩子都打进医院小住几日,才来抓罪魁祸首。
祸首在最后排打了个哈欠趴起身,困乏地抬了一下手臂,哈欠还在嘴里,没说出话。
教导主任看他这心不在焉,冷酷地板脸,道:“跟我出来。”
鬼鬼祟祟的高壮在眼前一闪过影,脑子始终晚行动一步,束鸽一步三台阶冲进楼层拐弯处,一脚踹上那人的后背心。
“反了天了!”
反应过来的主任和雷必行追过去,看见被踹出趔趄差点勇猛扑地的秦久薅着束鸽的脖领子,看样子准备用拳头打招呼,一扭头见到俩黑影,才假模假式将拳头放到嘴边咳嗽一声,悻悻松开了手。
束鸽掸了掸衣领,讨价还价地看向主任,说:“那他也得跟我们一起去。”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主任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怒道:“把你家长给我叫来!今天不退你的学,我教导主任让给你来干!”
雷必行见缝插针的和稀泥,轻声呵斥:“束鸽!你过分了!怎么可以公然打同学呢!”
束鸽指指秦久,冷淡道:“他把人胳膊打折,就不用道歉?”
雷必行与主任一同转脸看向秦久。秦久眨无辜的眼,有些词穷,揉了揉鼻子,吱唔半晌,咬着后槽牙侧头瞪束鸽。
四人一行来到第二人民医院,主任大概了解雷必行三言两语的来龙去脉,到了门口怒气稍微平和,对束鸽说:“我没联系到他父母,待会儿进去好好跟人赔礼道歉知道吗?人家怎么处理你你都听着!”
束鸽扬脖,轻车熟路地把门一踹,插着兜走进病房,眼皮都不抬地撂下一句“对不起,再见。”说完转身就被雷必行又给推了回来,“胡闹!好好说!”
解饶正靠躺在床头看一成不变的风景,听到难得的咣当声再见这一组合,明朗局势。他微微挪正上半身,眼神在束鸽身上一扫,看向说话的雷必行,不惊不扰地轻声询问:“有什么事?”
雷必行暗道解饶年纪不大,性格倒是稳重,友好笑道:“是这样的,我是束鸽的班主任,刚刚知道他把你给弄伤了,特地带人来给你道歉。”
主任走到解饶床前,弯下身保持一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和蔼可亲,“我们尝试联系你父母,但是没打通电话。”
解饶头都没动,眼神飘忽,没有表情和语调,轻轻说,“他们很忙。”
“啊,那你吃饭怎么办呢?”
“有饭。”
“哦哦这样的呀......”
气氛尴尬的凝固着。
雷必行保持微笑的在心里收回刚刚的赞美,向前快推了一把束鸽,“快好好跟人家道歉!”
他被推了个趔趄送到解饶床前,热气与烟草味扑进解饶鼻尖,闻见这味道,解饶才微转头,目光深邃地仰视他。束鸽躲开他的眼神,难得忸怩起来,抿着唇僵直身,一时没吭出声。
这次他给解饶的留白空档很长,所以解饶可以缓缓地率先出口,一眨不眨地问,“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在场的人皆一脸疑惑。
“是我自己摔的。”解饶收回目光,苍白无力地胡说八道:“是束鸽帮我叫了校医,多亏你,谢谢。”
束鸽闻言一愣。
这一下把他弄得迷茫,拧起俊眉非常疑惑不解地盯着解饶的脸看,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脆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