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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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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鸽抬眸,看着解饶,解饶也在看着他。
只言片语都是多的,一个眼神就够。
锋利的刀刃闪过掌心,惊人的爆发骤然而起,束鸽利用手腕和手臂的爆发力,惯性迅速向后提肘,再猛地制动向前甩着大力下压,完成利落的单手前甩式上膛,急速站身时沾满鲜血的手掌盖在了解饶的眼睛上。
解饶只看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彻响,击进下一秒的耳朵里。
周学的后脑勺开了花般的血洞,白色的浆液与脓血飞溅四射,他背对两人,直直砸撞地面,单薄的身体掀起狂乱的灰尘。
束鸽身姿笔挺,一手端枪,在他倒下的瞬间冷血无情地说,“我俩一起死可以,你就别跟着了。”
枪口冒出一朵细小的白烟,秋风萧瑟,刮送鼻间清凉的血腥气息。
束鸽疲惫地跌回了解饶的腿。
解饶垂眸观着他,眸中的情快漾去了四野八荒。
束鸽清醒这一念,想用刀隔绳子,他双肘扶在解饶的腿,刀尖软软地戳在绳索上,他感觉浑身乏力得连眉头都皱不起来。
“钢缆。”解饶轻轻地说,“别割了,宝贝,还有多久?”
束鸽随手甩了刀,臊眉耷眼地瞄了眼计时器,虚声说,“八分。”
解饶惋惜地说,“要不是时间不够,我非死在你里头。”
束鸽趴在他膝上,笑出了声,玩笑道:“啧,不体面。”
“都炸成花了还要什么体面?”解饶歪着头想看他的全脸,“过来,让我看看你。”
束鸽努力抬首,将头搁在肘上,虚抬了抬,瞥见他的伤,心疼地轻着音,“妈的,我都舍不得打。”
他说着,眼圈又滑出了水晶般的泪珠。
解饶笑着说,“都这会儿了,你别勾搭我了。”
束鸽也笑,仰脸瞧着他,淡淡地说,“高兴了?”
解饶说,“高兴了。”
束鸽不说话了,他太累了,所有力气都花在了刚刚的最后一搏,他的神都散出去了。
解饶低首看着束鸽的倦容,看他乖巧地趴在自己腿膝,和他一起等死。这张脸他看了好多年,就是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喜欢。
解饶一直认为自己是爱束鸽的,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爱不好看,不干净,他的爱不纯粹,掺杂了很多东西,束鸽在他心里一直是美好,是神往的光明,本来一切可以这样假模假式的走下去。
但是他知道了顾平的存在。
在遇到顾平后,他发现自己的爱是如此浑浊不堪,他没有顾平纯粹,他的爱是肮脏的,是占有,是执念,是复杂,他迷茫了,他以为自己爱,但是他看到顾平,他发觉那不是爱,那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比不上顾平。
他是残破缺口的碎洞,渴望用束鸽的光去填满,可他不该利用束鸽,他是干净,是美好,不该是他脱离深渊、逃离阴暗的工具。
他玷污了,他弄脏了神圣,罪不可赦,他要放他走。
解饶轻快地颠了颠腿,束鸽慵懒地应了一声,解饶说,“你去找顾平吧。”
束鸽眼皮不抬,扯着嘴角笑了下,“别假惺惺的了。”
“束鸽,你不欠我的。”解饶静静地说,“是我太想要你了,我想要你的美好,我希望那属于我,也许那不是爱,只是我的执念太深,强加在了你身上,我的爱是欲望,是占有你的欲望,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这么漂亮的爱,但是顾平可以。”
解饶坦诚地说,“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求回报的纯粹,他等了你九年,一直在找你,你去吧,我放你走,你应该幸福。我的财产都在你名下,你别不用,当我对你的补偿,去跟着解铮,你应该做刑警,你有事就找桃姐,她跟了我妈半辈子,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有空、有空的话,你替我看看她。”
“束鸽。”解饶温和地看着他,说:“你有力气走出这里,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了,我想你真的幸福,活着幸福。”
束鸽静默地听完,有力气抬起头了,他定定地看着那双深邃的黑眼珠。
“解饶。”束鸽说,“你真的不爱我吗?”
这句话触开了解饶热泪的开关,他的眼泪不经允许地掉落出来,滴在腿,滴在束鸽的手背,他觉得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
“我爱你。”解饶热泪滚滚地说,“我真的好爱你,可我分不清、我分不清那是爱还是病——”
“你看着我,”束鸽认真地说,“你看着我说不爱我,我就走出这里。”
解饶哭得更凶了,束鸽就在眼前,可他哭得看不清他的脸,眼眶不停拥挤出水,好像从心里冲上来的酸涩的血水,他来不及制止,它们就汹涌地撞出来了。
“我不爱你。”解饶痛哭着说,“我一点都不爱你,我只是为了满足私欲,我玩腻了就会把你一脚踹开,我有钱,我有权,比你好看的多得是,以前的话都是好玩哄你的,你他妈的赶紧滚,时间不够了!”
束鸽叹息一声,缓慢地抬手替他擦拭铺了满面的咸水,他轻柔地说,“我爱你,解饶,你玩我,我也认了。”
解饶哭得直抽抽,抽噎着求他,“束鸽你走吧,你离开我吧,我求你了,你快走吧!”
束鸽说,“那你把戒指还给我。”
“不行......”解饶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慌乱地说,“不,你睡了我,我都要死了,不能留点纪念陪我吗?你怎么这么狠心肠?”
束鸽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说过什么?我束鸽说不会走,就不会走。”
真正的救赎,在这天台上形成了时空的闭环。
解饶终将自己彻底治愈了。
拯救自己,才能看见真正属于自己的太阳,得到属于自己的阳光,就能发你自己的光。
薪火高中外聚集着人群,武警部队在整个校园外围起了警戒线,严禁人靠近,不明所以的家长和学生一早来上学,学校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车都堵在路口,交通队,民警,刑警皆在镇压人头攒动的群众,管制着要他们远离。
束鸽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的,他接了解饶发来的视频通话,拨通后是他被绑在椅上沉睡,背景正在薪火高中的天台。
“看见身上绑的东西了吗?”周学阴凉地声音传过来,“这个威力不小,我在薪火每层都装了,你报警,整栋楼都会炸。我就要你一个人来。”
束鸽惊恐地愣在了刹那之间,他眼明手快截图,挂了电话打给师父,几瞬之间穿衣下楼,解饶的车开走了,他驾驶一直停在车场没有开过的新车,一路闯过红灯奔去了薪火高中。
城市都还没苏醒,湿乎乎地黏腻在秋凉的雾气里。
他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想,他只想尽快的去到他身边,他把生死交给师父,他什么都不管,他必须立刻见到解饶。
学生马上就要上学,学校还有住校生,那东西什么威力谁也不了解,飒爷直接打给解铮,解铮迅速调集精锐,束鸽只身前往,没人了解情况。
无人机遥远地在空里观望,精锐警队无声赶到薪火时,那天台上传在空里一声带回音的“砰!”响。
楼层从一楼至六楼都悄无声息地贯进了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黑衣制服,倒计时还剩五分钟,拆弹员根据无人机提示行动,进入天台。
周学在解饶身上安装重力定时装置,只要失去挤压的力量,稍有不慎即刻会引发爆炸。
天台只有解饶,束鸽,紧急拆除装置的拆弹员。
解饶一直在哭,求着束鸽走,骂着束鸽走,哄着束鸽走,他以前说永远不会放束鸽走,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他把这辈子的走字都说完了。
拆弹员的耳朵就在他嘴边,心无旁骛地弯身在腹间的装置上拆弹。
束鸽置若罔闻,跪坐在地,枕着只肘趴在旁边的椅凳上,手指勾着解饶层层紧缚到不过血的秀气指尖,静静地瞧着他哭。
少爷哭得好看优雅,淌那么多眼泪,都不见流鼻涕。
束鸽攒了点力气便伸手过去给他抹一把脸。
倒计时进入一分半,拆弹员专注凝神手里的□□,用云淡风轻的口吻介绍说:“这是子母雷,我已经掏出了母雷大半的火药,将会实现半爆,两个□□引爆会有一个时间差。”
解饶止了哭。拆弹员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他说:“时间差有五秒,但是这个东西缠在钢缆里,夹断钢绳时一旦触发压力预警装置,就会爆在你身上,来不及躲。”
解饶平静地说,“好。”
五秒,一旦触发,他能跑多远跑多远。
拆弹员执钳,谨慎凝重地触碰那紧紧环绕在身上的钢绳,他不确定,他也无法保证夹断哪一根力道会跟着松开,五秒,只够扑在地上的时间,这生死里的一秒一秒都在拉长。
束鸽始终勾着那勒的红红的秀指,始终看着他的爱人,拆弹员说什么,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拆弹员小心地夹断腰间那一根粗绳,俏皮的小小嘀音响彻在寂静宽阔的天台。
拆弹员脸色骤变,只够在这间隙里说一句:“遭了!”
同时,一道鬼魅般的绝影飒姿携风呼啸席卷,在五秒的一片空白里,掀过一道凉爽的秋风。
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清晨下的当空,裂开一朵滚着浓烈炮烟的黑红色的硕大蘑菇云,硝烟的味道在风向中倾倒,惊雷般的声音似乎在很高很远的地方滚动。
远离薪火的群众们乍见那凌空巨开的滚烟花朵,皆目瞪口呆地震惊到无喊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