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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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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学在解饶的面前,时而暴怒阴鸷,时而懦弱惊恐,前脚说要杀了他,后脚又说不可以,解饶看着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止是变态,而是个双重人格的精神分裂者。
束鸽一身暗黑的玄色,却是这天台上最明亮的一个。
他忘记呼吸般冲上天台,他望向解饶的眼里有害怕,有恐惧,有担忧,有深情,有解饶所有没见过的情绪。
周学恢复了阴郁森然的注视,站在解饶的椅后,黑手套捏着银光的刀戳在解饶脖子的动脉上,冷视着闯入的束鸽,说:“枪,拿出来。”
束鸽举着双手,喘息着说,“没带,家里直接过来的。”
周学的视线落在门口的桌旁,“药,喝下去。”
束鸽偏过头,目光低在塑料小杯里的透明水液。
解饶凝重地看着他,束鸽在这注视里拿起了杯,看向解饶。
解饶轻晃了晃头,黑眸里是紧张的惧意,他用口型说着:别喝。
周学厌恶两人的对视,刀尖戳进了解饶白皙的脖颈,血珠鼓冒出来,顷刻淌了下去,染红了米白的衣领。
束鸽与解饶相视着,一口闷了不知名的药。
丢了塑料杯,束鸽重举双手,冷静地说,“你想要什么。”
周学说,“要你——”他说到这里犹疑一顿。
“没问题。”束鸽说,“你放了他,我替他。”
周学复说,“要你离开他。”
“当然可以。”束鸽不假思索地说,“这么小的条件,你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求。”
解饶无声地看着他笑,周学俯身在他耳边,说:“看见了吗?他根本不爱你。”
解饶敛了笑意,轻声说,“这就是你的目的?”
“当然不是。”周学说,“我的目的是要你死。”
“他不爱我,”解饶说,“为什么还要我死呢?”
“你脏了他。”周学恶狠地说,“你侮辱他,你把他毁了,他本来干干净净,我要替他报仇。”
解饶的目光飘去了恍惚立着的束鸽,他静静地看着那人,嘴角勾起邪笑,轻轻说,“你不问问他愿不愿意给我操。”
周学的刀尖就要旋转着愤怒戳进解饶的动脉里,那边的束鸽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收了刀,周学大步走向束鸽,束鸽歪着身扒住桌子,想要起来,但浑身绵软无力,使不出劲。周学扶着他一只胳膊肘,摸他身上有没有带武器,束鸽想要抓这触手可及的歹徒,却只能虚虚揪住他铅灰色的袖子。
“你还想怎么样?”束鸽仰着脸,眼神里印着弱势的乞求,“你想要我没问题,你想带我去哪都可以,你冲我来,放了他。”
“束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周学失望地看着他,“你的胆气呢?你的骄傲洒脱呢?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这么阴险的人低头?”
“我是人民警察。”束鸽红着眼,说:“他是人质,我换人质,拿我换他!”
周学叹息着摇头,托着他的腋下让他坐到椅上,束鸽身子一侧趴在桌子边沿,觉得好累好累。
周学近距离接触到了束鸽。
束鸽的长睫毛在微微颤抖,桃花眼含着水雾,虚弱地慢慢眨着,像在刑室里那般可怜无助,他当初没能救他,可他现在能救他了。
周学双手撑着膝头,俯身瞧着他,问:“你认识我吗?”
束鸽恍惚地看着他。
他不认识,他没有印象,他在辨认,这人到底想怎么样,束鸽侧容枕在一只手臂上,另手无力垂在大腿,静看他半晌,微弱地说,“见过。”
周学惊喜地问,“在哪里?”
束鸽慢慢地说,“千禧......楼梯间。”
他认识他的鞋,那双怯生生上台阶的鞋,和瘦削的身形。
周学问,“还有吗?”
束鸽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救你。”周学说,“九年前我可以带你跑的,但我犹豫了,我受电的第二天,医疗所被端,我在地下室苟延残喘十天警察才发现我,出来后你消失了。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你知道吗?”
束鸽平静地说,“这和解饶有什么关系?”
“他伤害了你。”周学抬手轻轻捋了捋他额上的碎发,撩开看那遮掩住的浅疤,“我要杀他,没有成功,导致今天的结果,是我的失误,你被迷惑了,但没关系,都可以重新开始。”
束鸽知道了这人是个精神病,他被戒同所折磨成了精神病,和他是无法讲道理的。
解饶忽然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越笑越愉悦。
他发现他一点醋都不吃周学的,有人比他还卑贱,还可怜,但周学都没他恶心,没他龌龊。
他要是周学,束鸽早断胳膊断腿的瘫痪在床上了。保护?和他一点不沾边。
一个双重人格的精神分裂者都不敌他解饶思想肮脏,都没他恶浊,都比他还圣洁。
周学听见令人厌烦的笑声,直身走了过去,一拳挥的解饶噤声。
束鸽手掌努力掐着桌沿,艰难地抬头望。解饶呸着嘴里的沫子,淡然地说:“赶紧吧,废话那么多,不是要我死么?你就当他的面杀我,让我死得越惨越好,我死了,你有本事剖了他脑子,要不然这辈子,他都是我解饶的。”
周学怒目圆睁地瞪着他,恨意碾着齿间阴狠出声,“好啊,你的手筋断过吧?我就让他再也无法复原!”
“别碰他的手!——”束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面对着周学,双手颤抖地拄着地,仰脸乞求道:“别碰他,挑我的筋,你冲我来,你不是冲我来的吗?求求你了,你放过他吧。”
潇洒不羁的束鸽被打碎了。
他终于还是把解饶的心捏爆了,解饶感觉心脏爆裂着碎开,心血漫无目的地迸溅,流淌一地。
他确确实实的毁了他。他让束鸽变得脆弱,变得恐惧,变得甘心失去自我。
可不该是这样的。
周学勃然大怒,这举动激怒了他,这不是束鸽,不是他眼里的束鸽!他大跨步走去,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摇晃着嘶吼,“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能变成这样!你凭什么喜欢他?他不值得你喜欢!他不是好人,他对你龌龊,他不配你,他毁了你,你应该报仇!”
周学攥着束鸽的后脖领子,强硬拖行着他的身体,将他甩在解饶的腿上,掐起他的脸颊,恶声问道:“你爱他吗?”
束鸽跪扶着解饶的膝盖,看着周学,说:“不爱。”
“你挑他的筋。”周学在掌心摊开刀尖凝血的匕首,束鸽没接,他便塞进束鸽手里,“挑,快点!”
束鸽仰脸看向解饶,看他满脸的伤,泪水骤然夺出了眼眶,他想抬手摸一摸,没有力气。解饶柔情地望着他,说:“别哭,没关系,没有手,我还可以用唇摸你,或者你来摸我,都行。”
他们深情的凝望晃着眼,比晨曦亮出的阳光都柔和明媚。
周学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你来杀了他。”周学改变了主意,“杀了他,拿着他的钱,我们走。”
解饶噙着笑意。
束鸽一时没有反应。周学从腰后掏出别着的漆黑的枪,握进束鸽手里,束鸽怔怔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侧头仰视周学,说:“你杀过人吗?”
“杀过。”周学毫不避讳地说,“我还杀了你的猫。”
束鸽的泪水在眼里打着惹人怜惜的转,“你杀了赵胆,是吗?”
束鸽在摇尾乞怜,为了解饶,就在解饶的眼前,他装成周学想看的样子。
“赵胆是被这个杂种折磨死的。”周学冷漠地说,“他活着遭罪,我只是顺水推舟,让他不那么痛苦。”
“所有伤害我的人,”束鸽轻声说,“你都会帮我杀了吗?”
“是的。”周学坚定地说,“但是我要你亲手杀他,这样你就和我一样了,你只能跟我逃。”
束鸽握枪的手在抖,他甚至没办法拿稳。周学把着他的手,让他胳膊肘撑在解饶的腿上,枪口对准解饶的下巴。
“快点!开枪!”周学狠声催促着。
束鸽眼角晶莹地渗泪,他凝睇着解饶,那么专注,那么脆弱,那么温柔的情深。解饶想为他拭泪,可他双手绑在两侧,动不了,他想吻干净他的泪,可他弯不下身,腰腹上硌着硬物,一切都在限制他。
于是解饶低了低唇,轻吻上那洞黑的枪口。
这吻好像隔着那冷冰冰的枪械,吻在了束鸽的手,束鸽的唇,束鸽的眼,束鸽感觉他在被吻着,他的泪不停地掉落,他把颗颗水晶装在了眼睛里,他难怪以前从不哭,这些水晶闪烁得炫目。
“你哭得真好看。”解饶旁若无人地爱着他,“像水晶流泪,束鸽,回家再哭给我看,好不好?”
真恶心,周学觉得真恶心!
他麻利点开了解饶腰腹上绑着的长方匣子,嘀嘀的声音唤回束鸽的神,他落眼在那开始倒计时的东西上。
“再不打死他,就一起死!”周学直身站立,居高临下地说,“炸弹只有我能拆,你只有十分钟。”
周学说罢向门口的桌边走去,说:“这弹只要松动一下,后面的装置就会炸开,你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