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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澹台毅与柳渭南的交情并不为人知晓,若非方才柳渭南那句“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晏翎也不会往这处想。

      柳渭南放下酒杯,眼底蕴有几分笑:“殿下生于囚笼,长于囚笼,亦囿于囚笼,如今这囚笼已经困住了天下人,唯有殿下这把钥匙足以破锁。”

      晏翎双目微垂,似是陷入了回忆。

      前世,他以府君的身份在信霆侯府久居四载,却从未发现柳渭南有过这样的心思,即使他后来举兵谋反,这位侯爷也没有任何动作。

      而此生不过短短数月,身边的人和事竟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从前他孤立无援,如今他被众人所信赖所拥簇,这种巨大的变化让他觉得……这一世终究是没有白活。

      短暂的失神后,晏翎起身,对柳渭南深深一拜:“多谢父亲。”

      柳长风也站在他身侧,对柳渭南拱手:“谢谢爹。”

      柳渭南看向他二人,捋须一笑:“谁能料到,新婚当晚刀剑相向的两个人,如今竟也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了。”

      两人俱是一震,须臾后齐齐笑出声来。

      很快,柳渭南从腰间取下一枚玉坠递与晏翎:“太.祖爷当年削我柳家兵权时又曾下密旨让柳家蓄养一支精锐,以防他日生故时可派于用场——千余人的私兵,也经历过生老病死的锤炼,却始终没有见过天日。时过境迁,如今更换了不知多少代的私兵依旧是以一当十的得力干将,必要时庭书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晏翎目视着那块雕工粗犷的玉坠,几息后恭敬接下:“谢过侯爷。”

      ——这一声谢,是以万千百姓之名道出,亦是以他淮安王的身份道出。

      柳渭南苦涩一笑:“当年谢国公和季家之事牵扯甚广,下官势单力薄,无法凭一己之力协助东宫。后来谢、季两家满门抄斩,一国储君又被幽禁于冷宫之中,臣工无能,心甚愧之。”

      晏翎握紧玉坠,眸光流转。

      柳长风见氛围跑偏,忙开口调和:“难得和爹一块儿用膳,来来来——二郎与我再敬爹一杯!”说罢将三人酒杯续满,而后与另外两人碰了碰,这才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回王府时,柳长风微醺般倚在晏翎肩头,淡淡的酒气自呼吸间喷洒而出:“方才爹说咱们从新婚当夜的刀剑相向到如今琴瑟和鸣夫妻恩爱,那么敢问二郎,当初你拿剑捅我时,可是将我当做了你的前夫?”

      晏翎笑了笑,坦然道:“那日晨间我一睁眼,便发现自己从漫天箭雨中回到了过去,无论是睁眼,亦或是闭目,脑海中的腥风血雨犹如海浪般扑打着,叫我时时警醒,恨之入骨。

      “本想这辈子嫁入侯府后与他互不干涉,了此残生罢,竟不料再次见到这个人时,所有被压抑的恨汹涌澎湃而来,催始我动了杀念。”

      话说至此,他垂下眼睫,轻笑道:“若非父亲来得及时,恐怕侯府的喜绸当晚就要更换成白练了。”

      ——此生亦不会再有人疼他爱他、怜他惜他。

      柳长风伸手环住他的腰:“那二郎可知道我初见你时是何感想吗?”

      “愿闻其详。”

      “太美——。”柳长风手臂微微收紧,眸中柔情泛滥,“我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儿,可是直击我心尖的,唯有你一人。那身美凤冠霞帔至今仍刻在我心上,所谓的天上仙、人间月,当是如此。”

      晏翎怔在当下,旋即笑道:“原来你对我是见色起意啊。”

      柳长风蹙眉:“一见钟情的事怎能用此等粗鄙之言来形容呢!”

      “可小侯爷确实对我心怀不轨呀。”

      “夫妻之间的情趣尔,谈不上心怀不轨。”

      “贫嘴。”

      “贫嘴不如亲嘴,来——”

      *

      诚如晏翎所言,太后不敢贸然收回澹台毅的兵权,只能将其软禁于宫中。

      澹台毅乃三军主帅,绕是被幽禁,依旧不慌不乱,镇日里该吃吃该喝喝,毫无忌讳。且他与晏翎之间的往来无迹可寻,纵使太后有心刁难也奈何不得。

      九月十三,皇家秋祭,天降濛濛细雨。太后携文武百官于乾坤坛祭奠大梁历代帝王之英灵,并告祭天地,祈求大梁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太后以天子身份着裘冕登高台,手吃持玉圭,其衣为玄色,上刻日、月纹章,以曲领方心贴衣,并十二冕旒,气度风华,俨然一派睥睨天下之姿。

      昔年周皇六十登基,而今胡太后未及不惑,便效仿周皇登天下至位。

      御史大夫段晟荣、右相虢藩、刑部尚书沉景等人面前俱有怒色,可是此刻众人却心照不宣地没有阻拦,而是任由太后着大不韪礼服行秋祭之礼。

      今日盛况,百官皆冠以礼服,刘玄师和虢藩并列于群臣之首,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微妙,充斥着争锋相对的暗流。

      礼部尚书赵琏持笏立于祭台右侧,直到鼓擂三巡,他才朗声唱诵:“帝垂听而天乾坤猷,子民乐而江山固。夫千秋之厚义兮,兴万载而长天!正巳之时,吉时吉日,当祭——”

      女官接过太后手里的玉笏,继而递上燃香,太后持香跪拜,百官亦叩拜之。

      待祭香毕,太后又行以三跪九拜之礼,礼毕又奠之玉帛。
      祭礼繁复琐碎,耗时良久。

      细雨如丝,绵绵密密,盛京城内的百姓因太后秋祭仪仗出行之故均被驱散,如今街道上安静如初,仿若宵禁之城。

      浩浩荡荡的飞羽营兵卫自北门涌入内城,内城各处城门当值的殿前司守卫早已暗中归顺淮安王,故而飞羽营入内城时,城门守卫未做任何阻拦,径自将人放行。

      数名飞羽营将领率万千兵卒攻入三十门,柳长风率兵自凝晖门攻入。皇城司此刻正当换值时,见乌泱泱一群骑兵气势汹汹地攻来,守卫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为首那人自战马上一跃而起,似箭矢般直逼他而来。

      “我不轻易杀人,”柳长风将未出鞘的剑横在队长脖颈处,语重心长地说教着,“上次因为失手没有杀死肖指挥使,害得王爷骂了我整整三日,今日若再失手,王爷恐怕会要了我的命。”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其暧昧,可皇城司的一众守卫却听出了森寒之意——肖统领确实身负重伤,竟不知是王爷和小侯爷所为!

      柳长风眉眼弯弯,善意提醒着:“殿前司十万兵卒皆归顺王爷,就连骁骑军业已投诚,诸位若想活命,大可效仿之,若想助妖后为虐,小爷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与此同时,晏翎率大军来到宣德门前,宣德门为皇宫主门,由重兵把守,即使有叛乱生出,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数以万计的禁卫驰援。

      今日驻守此地的正是皇城司副指挥使岑山,此人为皇城司的二把手,亦是肖安的心腹,武功造诣颇高。

      岑山一声响竹立马召来无数皇城司精锐,他厉声喝道:“王爷,今日乃天家秋祭,您率这么多兵卫进入内城,恐怕不妥吧?”

      晏翎一改往日的素雅,玄色劲装着身,愈显凌厉。

      他握住缰绳,自马背上微微抬眼,冷冷地看向城门前的指挥使:“本王今日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还望岑指挥使暂行便宜。”

      岑山咬牙:“休想!”

      晏翎微微眯了眯眼:“既然如此,便杀进去罢。”

      一语毕,两方军力同时应战,兵戈刀戟的碰撞声震耳溃聋。
      ——而就在方才岑山点燃响竹的那一瞬,埋伏在淮安王府附近的皇城司精锐悉数露面,挥刀冲进了王府。

      问欢和谢辕堂正在前厅博弈,忽闻外界有打斗声传来,两人同时抬眼,四目相撞,微寒的杀气自二人眼中齐齐迸发。

      “还真是个阴雨天呢。”问欢从棋奁中取出一枚白子,捏在手中把玩着,“辕堂,我见不得血,你可要处理干净些。”

      谢辕堂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两眼,很快便提上佩剑出门迎战。

      问欢惯会用毒,偶尔也会以金针封穴促人死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坯子,这会儿谢辕堂刚迈出前厅,他便抱着棋奁紧随其后,以棋子为暗器,一一射向皇城司侍卫的死穴。

      围进王府的侍卫一波接一波,晏翎蓄养的暗卫和柳渭南的私兵均在此刻派上了用场,这才避免了王府侍从婢女们遭到屠害的风险。

      阴雨阵阵,原本宁静祥和的盛京城又蒙上了一层血雾,雨水汇聚成河,并着刺目的猩红蔓延扩散。

      宫城三十处守卫,受降者逾半,唯正门宣德门处的侍卫们顽固不化,尸山血海,无休无止。

      直到晏翎取下岑山首级时,负隅顽抗的皇城司侍卫才有了动摇之心。

      他平素不喜黑色的衣物,但今日不得不着玄衣,因为只有这个颜色才能抹去沾染在他身上的鲜血。

      以及重重杀孽。

      *

      眼下正值午时,郊祭礼毕,太后凤驾需回皇宫,行明堂之祭。

      雨势越来越大,原本绵绵的细雨此刻已变成了滂沱大雨,秋日的寒凉自风中袭来,并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扩散至盛京城的大街小巷。

      凤驾及百官车與行至宣德门时,雨水早已将地上的鲜血冲洗殆尽,本该由皇城司驻守的宣德门不知何时换成了飞羽营的兵卫,领头的皇城司都尉见势不妙,当即喝道:“保护太后!”

      随行的侍卫纷纷汇向凤驾,腰间利刃出鞘,警戒地望向前方城门口。

      太后挑开挡帘,透过滂沱大雨看了一眼,眸光翕动。

      须臾后,她说:“回宫。”

      意外的是,守城的飞羽营兵卒并未阻拦太后入宫,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冒雨行入宣德门,直奔明堂而去。

      皇宫内外的侍卫皆已更换,刘玄师惶惑不安地坐在步辇上,一股从未有过的颓败之意自心尖涌出,迅速蔓向四肢百骸。

      雨水拍打在油纸伞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滴滴答答,仿若利刃插入肺腑拼命搅动时发出的怪异声响。

      明堂外毫无疑问又是由飞羽营的兵卒把守着,太后面色沉沉地迈上玉阶,往殿中走去。

      明堂之上,一名冠以衮冕、头戴十二旒的男子高坐其位,本该合体的礼服却因男子瘦削的身躯而略显宽大空荡,仿佛罩在木偶的身躯上。

      太后神色微僵,连步伐也变得艰涩凝滞。

      许久后,她才颤声唤道:“晏煦!”

      奉元帝看着与他身着同样礼服的太后,眼角缓缓漾开两道褶子。

      “母后。”他轻声回应着太后的呼唤。

      而立于奉元帝身侧的,正是一袭劲装的淮安王——晏翎。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晚,因为我是总手机码字的,键盘还没收到qaq
    618买的猫粮快一周了还没发货,我家崽已经断粮了呜呜呜我恨购物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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