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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楼少游心生恶寒,他不愿去深究奉元帝这句话的意思,在奉元帝的吻落入颈间时用力推了一把。

      奉元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的欲念渐渐变得赤红,宛如一头急需饮血的凶兽。

      “少游,”奉元帝语调平缓地说道,“你祖父年岁已高,不如把他接到京城来颐养天年,如何?”

      楼少游倏然抬眼,罕见地动了怒意:“陛下乃一国之君,怎能挟持臣属!”

      奉元帝哂笑一声后将他拦腰抱起,随即仍在了桌上,杯盏瓷瓶被那片赭黄的衣角拂扫殆尽,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门外的侍从听见屋内的动静后焦急唤道:“公子您没事儿吧!”

      楼少游唯恐有人闯入,连声喝道:“退下,都退下!”

      奉元帝解开他的革带,笑道:“朕还是头一回见你生气,比平日里板着脸要好看得多。”

      楼少游凝视着他,眼尾泛红:“微臣满身薄汗,恐污了陛下。”

      “无妨。”奉元帝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半哄半劝地说道,“待会儿再去洗,朕陪你。”

      楼少游无奈闭眼,嗓音沉哑近无声:“陛下为何非要胁迫微臣呢?”

      每次他想拒绝的时候,皇帝就会捏住他的软肋,用他的祖父加以威胁。

      解衣的手顿在当下,奉元帝怔怔地看着他:“于臣于民,你都是朕的人,怎就扯上胁迫一词了呢?再说了——爱卿承欢时不也极为享受吗?”

      楼少游睁眼,朦胧水雾盛满眼眶,委屈与不甘皆在其内。

      过了好半晌,他才淡淡开口:“陛下放过微臣的祖父罢,微臣必定铭感五内。”

      他的祖父、他的亲族,皆由皇城司掌控着,奉元帝将他们视为筹码用来钳制楼少游——奉元帝本也不愿如此,可是楼少游太过清高,性子也倔得厉害,当初若非武鸣在楼少游的茶水中做了手脚,以楼少游的性子又怎会做出君臣不伦之事?

      奉元帝按捺住怒意,说道:“朕很想你,今日特意出宫来看你,咱们不谈别的好吗?”

      楼少游心中苦涩不堪,须臾后轻声恳求道:“陛下若对臣有半分怜惜,就别在这里……”

      “好,去你房间。”

      *

      梦县内城中破败残颓,坊市杳无人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熏药气息,令人倍感不适。偶有几只鸦鸟在街道上歇脚,在遍地枯叶中跳跃,除此之外,整个城中再无活物的气息。

      陈文生站在厅中一动不动,额角的冷汗如瀑淌下,他却连抬袖擦拭的勇气都没有。坐在上首的那名青衣男子一直在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余下几人亦不说话,这便让气氛变得泠冽起来。

      他悄悄抬头往上座看去,不偏不倚,正好与晏翎的视线交接,他于慌乱中垂下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杜恩远到底是在京中做官儿的,从前在朝会上也时常与晏翎碰面,虽有惧色,但与陈文生相比,他的反应却要淡定得多:“梦县疫灾连连,王爷缘何至此?”

      晏翎看了他一眼:“本王奉太后懿旨前往安庆府就藩,途径梦县不幸遇上天灾,特来叨扰叨扰陈大人。”

      陈文生立马摆手:“不叨扰不叨扰!此乃下官之幸!”

      杜恩远顺着这番话开始推测——淮安王离京就藩之事朝野上下似乎都不知情,安庆府周边各县早在半月前就开始闹疫灾,若果真是太后的懿旨,那么太后的目的不就是……但有一点令他困惑不解,这位御史中丞顾嬴不是太后的人吗,为何同淮安王走在一起了?

      杜恩远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殿下也瞧见了,如今淮南道瘟疫四起,您此时去安庆府恐怕不妥,不如就与列位暂住在陈大人的府上,您看如何?”

      晏翎沉吟片刻后说道:“本王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文生硬着头皮回话:“哈哈,王爷屈尊下榻,下官荣幸之至!自是欢迎,自是欢迎!”

      县令的府邸并不恢宏,但胜在厢房多,除晏翎与柳长风同宿之外,余下几人均可独享一间雅舍。

      入夜后,偌大的陈府寂静无声,唯有后院的几间客房还有灯烛燃亮。

      杜恩远摸黑来到东面的偏房外,随后从鸽笼中取出一只信鸽,将卷成细条的纸笺塞入信筒内,待确认四周没有眼线后这才将其放飞,雪白的鸽影很快便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

      梦县因药材匮乏之故,导致困于城中的百姓悉数染上了疫症,官府分发的汤药十分有限,每户每日只能得一碗汤药,以至于轻症者日渐严重,每日都有数十人被送往城外的棚栏集中管制。

      ——无人不知,一旦入了集中棚,便再无生还的可能。而百姓们不甘坐以待毙,在日复一日的绝境催发下开始生出异心,纷纷自家中出动,于街市游行。

      如今药绝粮尽,无论怎样都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奋起反抗,博一线生机。

      “贪官污吏,杀人饮血;龙肥鱼瘦,饿殍遍野!”

      “狗官,你们吞没粮饷倒卖药材,食吾等血肉,就不怕天道报应吗!”

      街市上的谩骂声震天,透过石墙清晰地传进了县令府邸,正在用早膳的陈文生十指抖个不停,手中瓷勺“铛啷”一声落地,摔得粉碎。

      晏翎抬眼看去,只见陈文生面无血色,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杜恩远也没反应过来外边发生了何事,正欲派人去探听,却见一名侍卫匆忙行来,在门外汇报:“大人——疫民聚众闹事,围在府外不肯离去!”

      陈文生大惊失色,唯恐暴·民奋起反抗冲入府内,遂问道:“本官不是命他们在家调养吗,为何出来闹事?巡城的兵卫呢,他们怎么不加以制止!”

      那侍卫怔在当下,不知如何应答。

      席间鸦雀无声,饶是杜恩远也不敢轻易开口——现如今在梦县巡城的正是飞羽营的士兵,而眼前这位王爷曾掌管飞羽营数载,其威望颇高,非一己之力能撼动。他虽有皇命加身,可若当着淮安王的面驱策飞羽营将士,实乃大不敬,更何况因他疏忽渎职之故致使飞羽营有两成士兵染了瘟疫,不管晏翎知晓此事与否,于杜恩远的仕途皆为不利。

      稍加思索后,杜恩远沉声开口:“本官房里还有两贴未开封的草药,虽只能用做防预,总好过坐以待毙,尔速去取来赠与百姓。”说罢看向陈文生,“陈大人若还有未熬煮的药材,也一并送出去罢。百姓们实属无奈适才情绪激动了些,待购置的药材送来,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他不仅阐明了自己心系百姓,更是破了倒卖药材的谣言。陈文生无不敬佩地看了他一眼:“杜郎中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晏翎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自始至终都未开口。一旁的顾嬴放下羹勺,说道:“今次陛下命户部调拨九十八万两白银赈灾各地,若本官没有记错的话,梦县分得两成,陈大人可否将采购药材的账簿拿来让本官过过目?”

      陈文生看了杜恩远一眼,见他没有反应,遂点头应道:“当然可以。”说罢亲自去书房取来了一本黄皮账簿。

      顾嬴接过账本大致看了两眼,很快就归还给陈文生:“陈大人事无巨细,有心了。”

      晏翎始终不开口,杜恩远便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为何,亦不敢贸然出声,以免露出破绽。只是这梦县县令陈文生太过愚笨,且又胆小如鼠,若果真让晏翎发现了端倪,届时恐怕只消一句随随便便的吓唬话就能让他把底儿给兜出来。

      杜恩远暗自咬牙:陈文生不得不除……

      在左司郎中恩威并施的计策下,疫民暂时被遣散。回到后院时,顾嬴对晏翎说道:“那本账簿有假,上面不仅记载了采购药材的一应出支,甚至连购置米粮等陈条也记录得十分详尽。说来也是可笑,十余万两白银只换了几千服草药……”顿了顿,他叹道,“陛下难得做主下一次诏令,没想到这些人死性不改,层层剥削不说,竟连药材都敢倒卖。”

      晏翎轻嗤一声:“画饼充饥罢了。不过他们连假账都敢做,想必真正的账簿应该另藏于某处。杜恩远没有胆子吞下数十万两白银,逐级筛查,定会查出他背后的势力网。只是眼下城中百姓急需救命之药,再拖下去必然后患无穷。”

      郑冗从庐州带来的药材十分有限,微末之力不足以拯救万民,更何况晏翎连如今城内还剩多少百姓都不清楚,贸然施药只会引起纷乱,杜恩远画饼充饥之法哄得住百姓,却骗不了他,莫说百姓等不来续命之药,就算等来了,恐怕也没那个命喝下去。

      远水止不了近渴。晏翎当即命手下暗卫前往庐州等地采购药材,并将梦县现状以八百里急书送呈至右相虢藩手中。

      至于那本真正的账簿……

      许是瞧出了他的顾虑,久未开口的柳长风说道:“今晚二郎就与顾大人托住那两个废物,取账簿之事便交由我来完成。”

      晏翎微微颦眉:“你?”

      柳长风轻声笑道:“如今齐渊赴往庐州,你身边只有我会点功夫,若不用我,难不成二郎打算亲力亲为?”

      “你安分点,账簿之事我自会想法子。”

      “二郎的法子左不过也是偷,还不如让我去做那梁上君子。”

      晏翎:“……”

      当晚,陈文生和杜恩远被晏翎以打牌缺人为由叫去了后院,与顾嬴一起凑了个四人桌的骨牌博戏。陈文生平素并不赌牌,但为官者难免要学些技艺傍身,且听闻京中的世家官宦都好骨牌,倘若有朝一日能赴京入职,自然少不了在牌桌上叙些交情,故而也学了几招摸牌技巧,不成想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他虽然做事没什么脑子,但于喂牌一道却十分开窍,明着暗着统统喂给了晏翎,晏翎面上虽不显山露水,但字里行间的称赞还是唬住了陈文生,即使输得一塌糊涂也让他甘之如饴。

      县令的居所不似王府那般戒备森严,柳长风轻而易举就潜了进去,然而他将书房和寝室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翻到任何与账目相关的册子,无奈之下,只能去杜恩远的房间搜寻。

      果然如他所料,账簿攥在杜恩远手里。

      这本册子上面记载了赈灾银两的拨发流程——不,应该说上面记载了各部门瓜分油水的正确方法,银两自户部流出,分发至各地的常平司,再由常平司核对后交由转运司,最终落入朝廷委派的安抚司司官,也就是杜恩远的手里,由他和县令共同执行采购及安抚之任。

      十九万六千两白银,到杜恩远手里只剩五万两了,且这五万两又经他和陈文生一顿搜刮,最终能用来购买驱瘟药剂的财力十分有限。

      一个梦县尚且如此,不知其他各地的赈灾银两又有几成用做了济灾。

      柳长风将册子目扫一通,不禁暗嘲道:大梁果真是败絮其内,若再赈几次灾,恐怕国库要被这些蛀虫啃食殆尽。

      他将账簿折叠塞进怀中,转而纵身跃出窗外,很快便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然而在他离去不久时,一只灰色的信鸽自窗棂飞入,落在了杜恩远的书桌之上。

      *

      前不久武夷新贡了一批茶叶,今刘玄师应太后之邀入宫品茗。

      宫婢将新摘的枇杷呈上来,太后笑道:“这是哀家宫里的枇杷,个儿大肉厚,甜美多汁,刘相尝尝罢。”

      刘玄师捡了个皮色最亮的剥开浅尝几口,连声赞道:“味道极佳,极佳。”

      太后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颇具风情:“梦县之事,刘相可替哀家处理了?”

      刘玄师吐掉果核,道:“太后放心,臣昨夜已传信给杜恩远,只要过了今晚,太后之忧便可永除。”
      “哦?哀家倒想听听,刘相是如何为哀家分忧的。”

      刘玄师垂眸,半晌后应道:“焚一城,杀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在疫情肆掠的情况下,正确的做法是封城。至于晏翎他们为什么要进城、而那两个官员也愿意开城门迎接他们呢?当然是为了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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