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嫁纨绔［重生］》南风小调

24、第二十四章

　　出了盛京城，马车沿官道一路南行，至南京应天府暂歇一宿，翌日出发之前，晏翎突发奇想，打算沿水路南下。

　　汴河下接淮水，过了淮水便是庐州，再行两日即可达安庆府。

　　水路风景秀丽，从未南下的晏翎想领略一下“乘舟侧畔千帆过”的意境，柳长风自然没有拒绝，只是他们行李颇多，若改乘水路，就不得不舍弃马车，后经一番商议，由柳元和秦遇赶车马沿官道前往庐州，柳长风则陪着晏翎乘船南下，届时再于庐州会和。

　　晏翎养了不少暗卫，此行亦有暗卫相送，如今分道而行，暗卫们不得不兵分两路，确保晏翎安危的同时也得护送柳元和秦遇。

　　今日适逢小雨，河面晨雾不散，应天府码头的客船不敢贸然起航，只有一艘漕运船扬了帆，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可出发。

　　这艘漕舫乃应天府开往寿州输送官粮之用，今日的雨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停歇，客船起航遥遥无期，他二人便只能搭乘漕船顺水南行。

　　粮通判命人将二层的房间仔细收拾，这才对甲板上的两名青年恭声道：“王爷、小侯爷，楼上的房间已布置妥当，两位请随我来。”他一边领路，一边笑道，“漕船上多为运粮的官兵，平日里五大三粗不懂讲究，船上难免脏乱了些，还望您二位莫要嫌弃。”

　　通判官阶低下，却也听闻过淮安王的大名，如此天潢贵胄、玉雕似的人儿肯屈居漕船，属实让人惊叹，自然得好生供着。

　　晏翎撩开袍摆，随粮通判拾阶而上：“通判大人肯行方便已是感激不尽，我与众位兄弟一样，都是食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场所即可，无须太过讲究。”

　　柳长风附在他耳边细声说道：“二郎平日里骄、奢、淫、逸，怎么出门在外就这般随便了？”

　　晏翎侧首，横了他一眼。

　　“这便是二位的房间了。”通判并未发现他俩正在交颈低语，推开门后歉然失笑，“船上着实简陋，仅此一间房拿得出手。”

　　柳长风笑道：“有劳通判大人了。”

　　通判抱拳，回应道：“举手之劳——王爷和小侯爷便在此稍作歇息，若有需求尽管吩咐，下官就先退下了。”

　　房间虽不宽大，却足够亮堂，临窗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只镂花香炉，并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草，颇显雅趣。

　　柳长风环顾一圈后笑了笑：“这位通判想必对你的喜好略有耳闻，还不忘摆一株兰草来讨好你。”

　　漕船搭载了数石米粮，行航速度极为缓慢，宽阔的江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两岸青山在雾色中时隐时现，仿若蓬莱仙境。

　　因贵人在船上，临近午膳时粮通判特意叮嘱厨房另做两道可口小菜送给淮安王和小侯爷。船上的官兵们粗糙惯了，对吃穿用度毫无讲究，即使是糙糠也能大快朵颐。可是晏翎盯着桌上这几道小菜时却毫无食欲，且他戒心重，经由旁人之手的饭菜从不轻易尝试。

　　柳长风吃了几口，也觉得寡淡得很：“这些厨子的手艺也忒差了。”

　　晏翎抬眼看向他，冷不防想起在后山别院小住的那段时间里，他的饮食起居全由柳长风照顾，无论是汤羹还是烧菜，都甚合心意。

　　晏翎默默垂下眼帘，悄然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柳长风将他的细微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心底忽生促狭之意：“虽说难吃了些，但也不是不能下咽，总归不能饿着肚子。”说罢又拿起竹箸夹了一块青菜梗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咀嚼起来，“嗯——越吃越香，二郎你也吃点？”

　　晏翎瞥了他一眼，不悦之色浮于眼底。未几，他赌气似的放下竹快，愤愤然起身往外行去。

　　柳长风无奈一笑，待晏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他立马赶往楼下的厨房。

　　厨房内只有一名中年火夫在忙碌着，案板上的青菜萝卜堆积如山，并着几块嫩五花切碎后盛在盆内，待到饭点时一齐入锅翻炒，再撒点细盐便可出锅，只可果腹，毫无味道可言。

　　火夫的皮肤呈古铜色，面上布满油光，与柳长风对视时再挤出两道褶子，让人嫌弃之余又觉可怜。

　　“想必您就是信霆侯府的小侯爷吧？嘿嘿，小人特地为您和王爷烧了红烧肉和油爆苔菜，您二位吃得还满意？”火夫讨好似的问道。

　　柳长风回想起那碟黑漆漆的肉块儿和半生不熟的菜梗，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满意，很满意——只是在下饭量过大，将那两道菜吃了个精光，以致王爷未能饱腹，故而来此瞧瞧，看看能否再为王爷添两道小炒。”

　　火夫一边净手一边说道：“小人不知王爷的口味，无法擅自作主，漕船上的一应食材悉数在此，小侯爷您瞧瞧看，若有王爷喜欢的，小人立马生火开炒！”

　　柳长风闻言心头猛颤，立马制止道：“不用麻烦先生了！不用麻烦了！真不用麻烦了！”

　　火夫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憨厚地笑了两声。

　　*

　　天空依旧飘着毛毛细雨，晏翎踱步至甲板上目眺四方，瞳底映出的山水仿如泼墨呈色，美不胜收。

　　他从未想过大梁的河山会是如此波澜壮阔，白雾萦绕在层峦叠嶂中，似与天际接壤；雨后空山中的鸟鸣猿声格外清透，与行船的洌洌水声交融，犹如一曲人间仙乐。

　　世间万物，唯山水最自由，鸟为其二，鱼兽其三，人次之。

　　前世的晏翎是一只被囚锁在樊笼里的鸟，至死都未享自由；此生虽飞出了囚笼，可锁住他的那条铁链依旧存在——只要心中还有牵挂，囚锁就永世难断。

　　青衫猎猎、细雨如丝，持伞之人仿佛天外仙，误惹了人间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长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晏翎的神魂自九霄外唤回：“外边风大，二郎可得仔细身体。我方才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有新捕的清鱼，便煮了糖醋鱼和四喜丸子，二郎去尝尝，评评看我的手艺可有精进？”

　　他一提及吃食，晏翎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着，柳长风强忍笑意，牵着他的手往舱内行去。

　　入夜后，江面的雾气愈发浓烈难散，于航行十分不利，无奈之下，漕船只能在就近的渡口暂行停靠。

　　此地名唤芾洋县，因建有渡口，城中人多为行商客，故此繁荣富庶、靡靡有音。

　　眼下雨停，空气中浮有薄薄的凉意，晏翎添置一件外衫后就随柳长风来到了城内。芾洋县虽不及京城繁华，但往来商客皆会在此歇脚，是故夜间的街市拥挤喧闹、人声鼎沸，并着高悬于市的璀璨锦灯，更添几许富庶之象。

　　他二人生得俊朗风流，一身锦缎气派非凡，在这等僻壤之处出现免不了会引来阵阵骚动。

　　晏翎似乎对这类略带恋慕的目光习以为常，浑不在意地穿梭于人群中，引得四周的人潮频频随他移动，颇显滑稽。

　　待行至某处时，他忽然停驻不前，周围的人大抵猜出了他的意图，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果然，晏翎往旁侧的面具摊走去了，一张精致的银色狐狸面具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挑起面具边角的朱红穗子，凑近看了几眼。

　　摊贩是个中年妇人，见他皮相极美，又一身锦衣华服，便夸赞道：“这位郎君好生俊秀，小妇人售卖的面具皆由上等面泥捏制，无论哪一款都与郎君绝配！”

　　眼见着四周已有人开始掏腰包了，柳长风不悦地皱了皱眉，旋即一把揽住晏翎的腰，眼角微弯、语调黏腻：“宝贝儿～你若是喜欢便全买了吧，相公我有的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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