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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一双温热的手贴上他的太阳穴,两指微动,手法生疏,却难掩温柔。

      晏翎惊觉不对,蓦然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一双噙满笑意的眸子。

      “怎么是你?”晏翎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秦遇呢?”

      “和柳元在厨房里忙活着,”柳长风垂眸轻笑,“伺候王爷的事儿当然得由我来做,怎可假手于人呢。”

      晏翎知道他这张嘴皮子有多厉害,自己在这方面总归是讨不着半点好处的,索性不搭腔,转过身说道:“依着方才的手法再按一按。”

      柳长风蹲在他身后的地砖上,微微伏下身子凑近些许,循着方才的力道轻轻按揉着。

      池中白雾缭绕,可饶是如此,依旧难掩内里的颜色:莹白长腿呈蜷缩之状,纤瘦腰身隐在水中,仿佛一截嫩柳,欲引人一握。

      柳长风看得面红耳燥,忙挪开视线,将翻涌的欲念压在心底,专心致志地替他按揉穴位舒缓疲乏。

      雨声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滴答作响,似一曲浑然天成的乐章,与廊檐垂落地雨帘不期而遇,静谧又美好。

      晏翎泡了许久,药效业已在体内渐渐生效,肺腑中的淤寒有退散的趋势,常年冰冷的手脚也开始有了热度。

      药浴的方子是郑冗开的,所需药材极为昂贵,其中有一味“烈阳草”和“炙白昙”只在西凉的黑市售贩,每每开价必是千金起售,若碰到叫价者,万两黄金购一株药草也无甚稀奇,是故寻常百姓对此只能望尘莫及,每逢开市,淮安王府派去的人定能将其收入囊中。

      药材虽罕有,却十分奏效,即使只能将体内的寒气短暂地压制几天,但总好过日日饱受折磨。

      身心得到舒缓后,晏翎淡声道:“烦请小侯爷跑一趟,让秦遇来此为我更衣。”

      柳长风轻笑:“何须劳烦秦大人,我也可以替二郎更衣。”

      晏翎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见他没有拒绝,柳长风当即扯下屏风上的浴巾,待晏翎撑着浴沿起身时立马为他披上,旋即将人从浴池中拦腰抱起。

      池水哗啦落地,一并浸透了柳长风的衣摆,但他此刻也顾不了许多,把人放至铺有厚绒毡的胡椅上,仔细地替他擦净身上的水珠。

      潮润的空气中浮动着安神香的淡雅气息,在满堂纱幔中穿梭游移,分外恬静。

      浴房内的袅袅水汽与窗外的朦胧雾色交织,倒是让身处其中的人如梦似幻、难辨真伪。

      晏翎斜倚着,任由柳长风摆弄着他的伤脚。他的皮肤白嫩,是标标准准的贵公子皮囊,经水一泡愈发白皙,如此便显得那处瘀伤黑紫发亮,甚是可怖。

      柳长风挖了一勺药膏在掌心晕开捂热,随后轻轻贴在了那处瘀伤上。甫一触碰难免会疼,晏翎缩了缩腿,但很快就被柳长风按住了。

      “别动,很快就不疼了。”柳长风敛去了平日里的油腔滑调,少见正型地没去逗弄他,“虽未完全消肿,但比昨日恢复了不少,好生调养几日就能痊愈。”

      他一手托住晏翎的腿腹,一手轻轻揉搓:“日后万不可再做出这等伤害自己的事儿了。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与我说,我虽给不出良策,但总归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

      晏翎目不交睫地盯着他,问道:“若我彼时不惊马受伤,你待如何?”

      柳长风无声浅笑:“那日围猎,我除了带有锅碗瓢盆之外,还备了两份人皮面具,本想与二郎易容后把刘玄师拖进丛林深处暴打一顿,再给他戳些窟窿,权当是被猛兽撕咬的——奈何没有用武之地。”

      脑海中忽然忆起此人交代身份时曾说过的话,微顿片刻,晏翎问他:“你说你来自千年之后,并且知悉未来。你且说说,大梁的未来是怎样的?”

      柳长风面上笑意不减:“王爷既已决定不过问红尘俗事,又何必在意大梁的未来呢?”待药膏化尽,他又取来一块绷布缠在晏翎的脚踝处,嘴里调侃道,“与其思索家国天下,倒不如想想咱俩的未来——二郎不想与我共白头吗?”

      闻及此言,晏翎的神色微变,但转瞬又恢复如常,丝毫未露半分破绽。

      待裹好绷布,柳长风这才抬眼看他,语气却异常肃然:“庭书可有心仪之人?”

      晏翎从未听他如此称呼过自己,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何出此言?”

      柳长风唇角微扬:“若二郎心中空缺,不如我来填补,做你的心上人如何?”

      就知道,他的正经模样从不会超过半盏茶的功夫。晏翎风轻云淡地从他手中抽回脚,旋即取来几案上的中单,自顾自地穿上。

      但很快,柳长风又握住了他另一只未受伤的脚踝,指腹按在突出的踝骨上,轻而浅地游移着:“二郎这双脚,当真让人爱不释手。”

      晏翎面色沉凝地盯着他,哂道:“没想到小侯爷还有如此癖好。”

      柳长风狡黠一笑,狎昵道:“若此时有一串玲珑精致的脚铃,我必给二郎戴上。”

      “……轻浮孟浪!”晏翎气急,一脚踹在他的心口处,将他踹出几尺之外。

      柳长风捂着胸口,嘴里依旧不依不饶:“二郎衣不蔽体,就不怕我兽性大发,做些什么应景的事吗?”

      晏翎这二十年内都不曾有过的脾气此刻全被他激出来了,气息稍显急促:“出去。”

      见他面色阴沉,柳长风只得收敛下来:“我错了我错了,二郎别动怒,气大伤身。眼下天色渐晚、气温骤降,二郎快些穿戴齐整回前院去,以免受凉。”

      *

      夜幕低垂,雾霭重重,侍婢们依次将别院各处的灯烛点燃,不多时,昏黄的光亮在层层浓雾中铺开,平添几许温暖之意。

      秦遇和柳元依照小侯爷的叮嘱把鱼洗净后抹上佐料腌制入味,并辅以佐菜铺盘炭烤,待晏翎出浴后,正巧能吃上热腾腾的烤鱼。

      此时天已黑透,外边的雨声不减反盛,如瓢倾盆泄、势不可阻。山中空气潮且凉,秦遇给屋内添置了一只炭炉,用膳时搁在小方桌下,以供晏翎取暖。

      在晏翎泡药浴之际,辛乐之又溜达到后山的竹林挖了几根新笋,并着捉来的竹鸡熬成一锅鲜香四溢的汤羹,就着辛辣爽口的烤鱼入腹,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桌上的小炭炉里煨着一壶清酒,壶嘴冒白烟时,诱人酒香也随之弥漫扩散。

      辛乐之往几人的杯中斟满酒,旋即举杯:“庭书大婚那日为兄未能亲临道贺,现下自罚一杯,聊表歉意。”饮尽之后,又续了一杯,“这杯——便算是你二人的喜酒罢。”

      关于柳长风的真实身份辛乐之所知甚少,晏翎亦不肯与他多说,他就不便过问。且不论柳长风对晏翎是否真心,但就眼下看来,晏翎对柳长风肯定是没有半分情意的,他们俩看似和谐相处,实则关系微妙,故而辛乐之将那些表示祝福的话卡在喉间,点到即止。

      几杯薄酒下肚,熏得人不知天南海北,柳长风和辛乐之互相灌酒,灌着灌着便开始聊起了盛京城的逸闻趣事。

      辛乐之酒劲上来后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五句话里三句不离鬼神志怪,其中多以武陵山怪诞传闻为主,甚至连“我那师弟是狐妖转世”的话都说了出来。

      许是担心辛乐之喝醉后把家底兜出,晏翎遂吩咐秦遇和柳元将辛乐之抬回房内歇息。

      他一走,耳根顿时清静不少。

      柳长风也吃了几杯酒,面颊上染着浅薄绯意,经灯烛映照,益发显得俊美无俦。

      他单手支颐,望着窗外的如墨雨夜轻声叹息着。

      晏翎难得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为何叹气?”

      “想来我在那个世界已经身死,也不知我爹是否会伤心。若他知道我的死和我大哥有关,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一缕夜风刮过,挑动着灯台上的焰火,也吹散了柳长风的思绪。他自回忆中醒神,转眸望向身侧的男子,眉目间涌上春波:“这里有琴吗?我想弹支曲子。”

      晏翎:“有。”说罢对身后的侍婢吩咐道,“去书房将本王的琴取来。”

      待屋内收拾妥当后,侍婢将取来的琴小心翼翼置于琴桌上,桌角处摆放着一只应景的青釉印花瓷瓶,里面插一枝杏黄山花,颇显雅趣。

      侍婢取下绸袋,一把梧桐做面、梓木为底、通体紫漆的古琴于烛光下熠熠生辉。

      柳长风眸光流转,匆忙起身来到琴桌前,长指悬空,好几次欲抚上琴弦,却始终没有下手。

      良久后,柳长风颤声道:“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苍海老龙吟。”

      晏翎没有听过这首诗,但还是对他的反应略感诧异:“你认得此琴?”

      兴奋冲散酒劲,柳长风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喜色,连嗓音都有些发颤:“千年古琴九霄环佩,好琴者无不为之心动,今日有缘得见,幸甚幸甚!二郎当真让我用此琴奏曲?”

      晏翎不以为意道:“不过一把普通的琴而已,于本王而言无甚珍奇之处,你尽管弹便是。”

      柳长风:“……”

      宝贝你真豪横,你知道一千年后它值多少钱吗?

      *

      自打贵妃刘氏有孕后,皇帝就鲜少在她的宫殿留宿,后宫其他妃嫔处也难见皇帝的身影。刘贵妃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性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寝无人,如此清心寡欲的做态,显然藏有猫腻。

      今夜雨势浩大,刘贵妃心中烦闷焦躁,在寝殿内来回踱步了许久,最终决定去清居殿见一见皇帝。

      清居殿内灯烛明亮,可奉元帝却并未在此,据当值的宫婢所述,皇帝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疏。

      “批阅奏疏?”刘贵妃讥笑出声。

      自他登基以来,哪一份奏疏不是她父亲和太后执笔描红?他除了纵情享乐,几时看过书册!

      压在贵妃心头的疑云越积越厚,当即冒着倾盆大雨赶往御书房。

      候在御书房外的武鸣见贵妃玉辇显现,立刻朗声道:“恭迎贵妃娘娘!”

      雨声倾泻,武鸣的嗓音略为尖细,甫一出声犹如滚雷破空,惊起檐下躲雨的雀鸟竞相飞逃。

      刘贵妃狠狠瞪了他一眼,待步辇落地后飞奔向御书房,吓得身后的宫婢连声唤着“雨天路滑,娘娘仔细脚下!”

      武鸣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也没胆量阻拦,索性随她一道入内。

      御书房里烛光熠熠,有暗香浮动,撩人心魂。

      刘贵妃提着裙裾几步入内,待瞧见满地奏疏时,不由一怔。

      奉元帝放下笔毫,对她淡淡一笑:“夜深雨厚,爱妃何故至此?”

      刘贵妃目扫一空,视线很快就落在了一旁的绯衣官员身上。

      奉元帝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楼卿才学渊博,朕甚惜之,特传他来此为朕分忧。若日后爱妃诞下麟儿,便让楼卿做他的老师,爱妃以为如何?”

      楼少游端坐在桌案一侧,身形板正气宇轩昂,正是朝中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待贵妃走近,他立刻起身见礼:“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烛火铺面,映出他的几分凌人之姿,浓密纤长的睫羽盖住了眸底的神色,让人难以窥探。

      刘贵妃定睛打量着楼少游,好半晌才开口:“此时宫门已下钥,楼大人恐怕无法出宫了。”

      奉元帝道:“无妨,一会儿让肖安护送他出宫即可。”

      刘贵妃轻笑一声:“楼大人真有福气,竟能驱动陛下的亲卫相送——”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周一了,更四千字庆祝一下吧(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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