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西方神秘学笔记》此间河山与故人

2、启·贰

　　第二天清晨，客房中有些泛黄的玻璃窗上结满了冰花。

　　青年艰难地拒绝了被窝缠绵的挽留，他哆哆嗦嗦地套上外衣，呼吸间鼻端晕开白雾。
　　将兜帽长袍系好，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旅馆老板娘是位蓝眼睛的中年妇女，身材丰腴、风韵犹存，只是眼角蛰伏的细纹终究难掩地流露出操劳与岁月留下的踪迹。
　　此时她正低头整理柜台，点数着为数不多的钞票和零落的便士。她身后的玻璃窗被附近的顽童打破，粗糙地用旧报纸糊上挡风，灰黄报纸上墨迹被胶水晕开，只隐约可见“黑夜”、“主教”、“卷款潜逃”之类的字眼。

　　听到青年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日安，曼德拉先生。”
　　化名为曼德拉的青年略一挑眉，很快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日安，美丽的女士。今天的天气还真是寒冷。”
　　“廷根的冬天是会比南方更冷许多，或许你可以去隔壁喝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感谢您的建议。”

　　一刻钟后。
　　曼德拉坐在燃起壁炉的咖啡馆内，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南威尔咖啡、一份配有一小块黄油和一片培根的全麦面包。

　　我明明打算直接去改善住房公司的……算了，都怪廷根的早晨实在是太冷了。
　　曼德拉的目光随着那杯咖啡冒出的热气飘忽，不由自主地盘点起了接下来需要完成的事务：
　　想要加入廷根的值夜者小队，首先得拥有固定的住宅和一份正常的工作。
　　否则，根本无法通过黑夜家的背景调查。别说加入值夜者了，说不定一照面就被关进查尼斯门里，当场坐牢。
　　还好我这次的身份证明是花了大价钱从贝克兰德地下势力手里买来的——一位没有创作灵感，难以承担贝克兰德的生活成本、打算另寻出路的作家。干净清白，非常完美。
　　以我所知，加入值夜者最快的方式应该是遭遇超自然事件后“幸运地”活下来，被收编成为文职人员。
　　那么问题来了……该送黑夜教会点什么玩意合适呢?
　　我身上目前总共有五件神奇物品，其中洛书和白羽属于绝对不能被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驾驭的物品，逆鳞的主动效果对于毫不知情者太难触发，负面效果又太强……嗯，要不然把偷盗者途径的“盗贼的偷窃名单”送进查尼斯门?
　　——说实在的，这很是有些让他举棋不定。

　　“要一杯红茶，一份嫩豌豆炖羔羊肉。”
　　“好的，请稍等。”
　　被对话声唤回现实的曼德拉灵感略有触动，下意识侧身看向门口。

　　只见那位新入店的客人黑发绿眸，容貌相当俊朗。
　　他身着黑色正装外套，又裹了一件咖色没系扣的双排扣大衣，两只手都插在衣兜里，被冻的够呛，却努力作出一副潇洒姿态。

　　曼德拉很快收回视线，似乎刚刚只是对陌生人随意地一次打量。随即，他拿起刀叉，快速地解决了面前的餐点。
　　以略有些冷了的咖啡作为结尾，曼德拉放下杯子。

　　他起身路过那位正在用餐的年轻男人，走出了咖啡厅。
　　风迅速吹散了室内带出的暖意，曼德拉试图用兜帽挡住直往人领子里钻的寒气，然而无果。
　　在这样的天气下，他也没心思继续思考如何合理地给黑夜“送礼”。
　　曼德拉哆嗦着加快了脚下步伐，匆匆赶往改善住房公司。

　　等曼德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方才黑发绿眸的年轻男人也走出了咖啡厅。
　　他带上咖啡厅大门，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你是说，或许他是一位不受教会管束的非凡者?”
　　……
　　他显然有些急切，但仍努力克制着音量：“你怎么不早说啊！”
　　……
　　末了，他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如果他是普通人，说不定过两天就该再见了。”
　　……
　　“我会多留意的。”

　　“廷根市改善住房公司。”
　　在走进那处被刷成灰蓝色的建筑之前，曼德拉扫了一眼门前悬挂着的招牌，顺势默念了一遍那些鲁恩文单词。

　　负责接待的是位拥有清澈浅棕色眼眸的女士，一头黑发并未梳起，从耳侧垂落。
　　她坐在红褐色窄桌后翻看一本杂志，神情专注，丝毫没察觉有客人到来。

　　直到曼德拉轻敲桌面，她这才慌慌张张地把上班偷懒的罪证收了起来，面上堆起笑：
　　“日安，先生。您可以称呼我苏恣。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房屋?”
　　她的目光扫过曼德拉兜帽长袍上点缀的饰品，原本公式化的笑容真实了几分。
　　“早上好，苏恣。嗯……我想看看你们这里的联排房屋，最好是水仙花街上的。”
　　“水仙花街上属于我们的联排房屋不多。实话实说，我们面对的大多是收入不高的劳工。您知道的，他们更乐于选择便宜的小户型。”
　　苏恣从身后码放整齐的文件柜里抽出两份档案，在桌上摊开：
　　“目前只有两处房屋完全符合您的要求，水仙花街2号和4号……您可以看看它们具体的情况。”
　　曼德拉的视线在那两份档案上划过。
　　停顿了片刻，他眉眼含笑，对苏恣道：“那么，劳烦您带我去看看水仙花街4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