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西方神秘学笔记》此间河山与故人

3、启·叁

　　顺利与住房改善公司签订租房合同后，曼德拉退掉了那间双人客房。

　　接下来，他总共花费18镑添置了两件较为休闲的冬季外套和两件毛衣、一件白衬衫、一条长裤，外加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和一磅面包。用同样是刚刚买来的手提行李箱打包装好这些物品，拎回水仙花街4号。

　　时值正午。
　　凸肚窗外，水仙花街新雪初霁，而屋内则局限于日照角度，多少有些昏暗。

　　曼德拉逆着阳光走过门厅。他深黑的眸子在这样的光线下竟有星点金光折射。可若细看，又似乎只是窗边细碎光斑带来的错觉。
　　他在窗边静立片刻，蹲身将行李箱打开。从中抱出瓶罐锅碗，绕过那组布艺沙发，将其送进厨房。

　　这栋租房应当属于一位十分细致的先生或女士。相对于每周5便士的家具使用费来说，房主人在屋内留下的家具布置颇为用心，甚至有定期打扫的迹象。

　　等到曼德拉将行李归置安妥后，除了缺乏足够的杂物彰显生活气息，这间租房完全称得上一处舒适的落脚点。
　　他环视一周，眯起眼睛，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

　　天色暗了下来。

　　曼德拉点燃壁炉，打开煤气灯。
　　暖橙色的光将起居室照亮。

　　将沾满灰尘的外套泡进水池里，他穿着亚麻色里衣在沙发上摆出一个标准的葛优瘫，仿佛在COS黑暗料理届名菜“仰望星空”。

　　他注意力不甚集中地盯着天花板，看那盏煤气灯内火焰明灭。一边随手玩弄着焦痕斑驳的洛书黄纸、一边为加入值夜者小队这项计划愁眉难展：
　　“盗贼的偷窃名单”是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呃，以它的外观说是草稿本更合适。
　　它能够窃取书写在草稿本上的事物或概念，针对序列越高成功率越低。
　　成功则字迹消失获得“赃物”，失败则无法擦除字迹。无论成功与否，使用者都会失去一部分血肉。但由于盗贼的执念，这本笔记失败后会不断自行尝试，直至成功偷窃或使用者死亡。
　　这种负面效果虽强，但在防不胜防这方面还是差了点，属于可以轻松封印管控不留后患的神奇物品。如若操作不当容易给黑夜送菜，还是两盘——持有神奇物品的危险人员和神奇物品，买一送一。
　　我可不想和这倒霉笔记吃同款牢饭。
　　啧，真是让人头秃……
　　最好还是能在廷根遇到点什么他人制造的超自然事件。啧，我在这里绞尽脑汁就为了过几年的夏天能有空调吹，是不是多少有点离谱了。
　　……
　　哎，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吃红烧茄子、麻婆豆腐、冷锅兔头……
　　曼德拉不着调地在心里报起了菜名。
　　……
　　我应该起一卦，就问最近能让我混进值夜者的超凡事件……

　　不知何时，“仰望星空派”闭上了眼睛，眉头舒展、呼吸变得平缓绵长，洛书也从他指尖滑落。

　　梦境中，一片模糊的建筑群。
　　曼德拉行在其间，仿佛失去了身体的灵，视野飘忽不定。

　　一支羽毛笔悬在空中，径自在书桌上、墙壁上、一切能落笔的地方不断书写。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握住了它，将那些字迹划去，又在一本笔记上重新书写。

　　随着羽毛上下起伏，曼德拉进入了那本笔记，信步走过已书写与将要被书写的文字。那些文字渐渐染上了金光，映在他眼底。
　　羽毛笔的主人显然不太擅长编写故事，实验报告一般包含着大量信息的故事甚至填不满整本笔记。

　　曼德拉很快来到了笔记的尽头，在这里，字符仿佛阳光下的纯金饰品，流转着浓郁的金光。
　　他着迷般阅览那些蕴藏着无数不可名状的知识的金色文字。
　　穿过末页，一双比那些文字更加刺目的纯金色竖瞳居高临下地俯瞰他。

　　剧痛伴随着头骨碎裂的声响结束了这场梦。
　　曼德拉全身的皮肤下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在蠕动，顶开皮肉，层层叠叠长出菱形黑鳞。
　　一根莹白的鹿角在他头颅内生长，将颅骨撑成碎片炸开。
　　血液与脑髓在亚麻色长衫上溅开。
　　他的尾椎延长、生长、然后扭曲，长着黑鳞与鬃毛的尾巴垂在身后。而那尾巴所在的身躯显然也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就像把鹰、鱼、蛇的特征结合在了同一个躯干上，既有鹰的利爪、还有鱼的鳞片，体态则接近盘踞的蟒蛇。
　　无数黑鳞在跳动的、不安定的火光中映射出人类语言难以描述的光芒。

　　水仙花街4号内，所有光源同时熄灭。
　　鳞片摩擦的声音消失了，室内安静下来。

　　失去脑袋的尸体就像无头的牛羊那般跪倚在沙发旁，脖颈断面上长出一支孤零零的、巨大而华美的鹿角。

　　绯红之月高悬。
　　房屋沉溺于梦境，微风穿梭于枝桠，窃窃私语。生长于梦与现实边缘的黑暗纠缠不清，宛如墙亘。
　　尽管夜色无墙。

　　身着黑色神职者长袍，头戴软帽，发色呈暗金，瞳孔蓝到近乎深黑的中年男子低头看向兀自书写的羽毛笔。
　　只用了两三张的笔记本上多了一段文字：
　　“廷根市某处，携带偷盗者途径封印物的曼德拉似乎因灵感过高察觉到了来自因斯·赞格威尔的布置。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直视使他失去了生命，这很合理。”